柏泽清目光清冷地盯着她,她知道那些无事献殷勤的男人脑子里都有什么肮脏龌龊的思想么?林颂音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拿在手里的生菜也不打算吃了。是那个男人主动的,又不是她要求的。“我怎么了?明明是他自己非要付的,而且你当时给我买衣服,我不是也没拒绝吗?我又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柏泽清打算沉默的。原本,他真的打算沉默的。一定是酒意在作祟,恶劣的酒意迫使他全无道理地开口质问。“我是我,他是他,你觉得我和他一样?”
林颂音在嘴里重复了一下“许见裕”三个字后,本来还想问柏泽清,后面两个字是哪两个字,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目光就被几步外的看不到边的大块奶酪所吸引。
她几乎是瞬间将自己可能的未婚夫给忘到了脑后,抬手揪着柏泽清的衣袖晃了晃。
“柏泽清,看那个,我今晚就想吃那个的,”林颂音兴奋地看向柏泽清,“就是把它们放在手掌大小的铁盘子加热,然后用融化的芝士裹在各种东西上吃,叫奶酪火锅的,你能听懂吗?”
柏泽清无法得知她是怎么做到从刚刚的话题自然过渡到眼前的食物。
他只是看到她的嘴巴一张一合,但其实他也只听到了一半。
柏泽清在工作外鲜少与异性有交集,他直到现在才发现原来自己真的对女人一无所知。
他竟然在一无所知的前提下,还和一个女人陷入了更为荒谬的关系。
柏泽清知道自己走在一条错误的路上。
他偏轨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从来不会是一直沉溺于某样感受的人。
等到回到江市,他就会做出正确的选择,柏泽清对此从来没有过片刻怀疑。
这样想着,柏泽清那颗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攥住的心开始变得坦然。
他努力忽略在看到林颂音面对食物流露出兴奋时,心头冒出的那点浅浅的情绪。
他盯着她仍然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平和地想道:那个男人给林颂音带来的吸引力甚至比不上奶酪。
虽然,这根本不值得他去在意。
柏泽清知道,他只需要花上一点时间,就可以解决林颂音给自己带来的微末影响。
他只是还没有习惯。
“你说的是raclette?”柏泽清回道。
看,他已经在做了,甚至做得不错。
林颂音点了一下头,又冲他摇头:“你怎么回事?你说法语我又听不懂……”
她收回了手,开始推着车往前走。
柏泽清盯着她的手指,静静出声:“我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不过那个铁板呢?”林颂音回头问他,“我好像没有在家里看到过?”
家里。
柏泽清垂眸品味着这两个字,这本来就是林颂音的随口一言,他不会对此感到愉悦的。
对她来说,可能御林别墅也是她的家,只要她住过的地方,都可以算是她的家,她一向是这样心大的人。
这个时刻,他的心里忽然间泛起一阵难以言喻的不快,她为什么会这样多情。
“没有。”
柏泽清回答完,没等林颂音的嘴唇撅起来,他的嘴唇已经比脑子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听到自己极低的声音。
“到前面售卖厨房用具的地方买不就好了。”
能够用钱解决的问题为什么值得她烦恼?
林颂音眼睛晶亮地看着他,随后又是那种刻意逗弄的语气。
“我们柏总好财大气粗哦。”
说完,她开始一个接着一个地往推车里塞奶酪。
柏泽清看着她脸上毫不作伪的快乐,他说不清楚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
他就这样跟在她身后,低声开口:“贪得无厌。”
林颂音回头瞪了他一眼,不是很在意地说:“你第一天认识我吗?”
柏泽清别墅一楼有一个大阳台被改成了阳光房,即使冬天想要在室外看星星,周围有透明玻璃遮挡,暖气传递进来,也不会感觉到冷。
林颂音本来是和柏泽清随口那么一提,说如果可以躺在玻璃房里吃芝士就好了。
没想到柏泽清很快给了肯定的答复。
“那我们可以一边看电影一边吃吗?”林颂音指着阳光房里侧的一整面墙,满眼期待地问。
柏泽清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拿起手边柜子上的遥控器。
他对上林颂音的目光,一言未发,拇指按下一个键。
紧接着,一面白色的幕布就在林颂音的视线里缓缓落下来。
林颂音就这样全程看着柏泽清的操作,等到幕布彻底落下,她才闭上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张着的嘴巴,歪头看向柏泽清。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帅?”林颂音想起他刚刚仿佛默剧一般的行为。
不能用嘴回答,非要这样展示给她看?
柏泽清闻言怔了一秒后,将目光从她身上收回。
他将遥控器丢回柜子上,声音生硬。
“你想太多了。”
林颂音嘴角仍然翘着,在他身后故意说道:“你好像耍酷被我拆穿,恼羞成怒了呢。”
柏泽清瞥了她一眼,没有理她。
林颂音对于他的反应没有在意,其实很多时候她对着柏泽清,经常忘记他只比自己大三岁。
尽管柏泽清的脸看起来很年轻,但是他穿衣风格抑或是发型总是十分成熟稳重,再加上他的气质也透着一股不可侵犯的意味……
但是这种瞬间,她又会觉得原来他们好像真的是同龄人。
还是说,因为他们有过“更进一步”的认识,所以他在面对她的时候有点变化?
林颂音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袋子里那群小雨伞们,今晚感觉会用到。
芝士、松露火腿、土豆还有各种食材已经被放在铺好地毯的地面上,林颂音知道柏泽清在厨房拌沙拉。
“你确定你只吃沙拉这种存天理、灭人欲的东西吗?”她在阳光房里问道。
柏泽清端起盘子。
“我不吃奶酪。”
柏泽清不喜欢一切带有刺激性气味的东西,例如榴莲,就算身边再多的人告诉他,只要吃进嘴里就能尝出是奶油味,但柏泽清依然拒绝。
因为闻起来是臭的。
他不愿意做任何尝试,因为没有必要。
对柏泽清来说,这世上也没有任何一定需要尝试、不可替代的东西。
他承认自己对食物有要求,但那只是基于对品质的要求,并无其他。
他的兄长曾评价他:你不愿意做任何需要承担风险的事。
柏泽清这时端着沙拉走出来,他看到阳光房里那个坐在地毯、迫不及待地看着芝士融化的女人。
易叔叔希望她成为淑女的交代,他似乎一点也没有完成?
真是糟糕。
柏泽清惊奇地发觉自己对这个事实并没有感到不满,或许从一开始答应易竞的时候,他就只是用看似完美主义的姿态在敷衍地对待。
毕竟,这项差事实在不符合他的价值观。
那么现在呢?
柏泽清注视着林颂音,至少现在,她还只是一点点的麻烦,他不会让她成为给自己带来不良后果的风险。
林颂音听到了他的回应后,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你这个挑剔鬼。”
柏泽清将沙拉放在林颂音身侧的桌子上,淡淡地回道:“世上根本没有鬼。”
林颂音坐在地毯上,没什么力度的瞟了他一眼,就看到柏泽清将躺椅也拉到了桌子后面。
林颂音想也猜到他不会跟她一起坐在地上吃东西了。
“你这辈子有丢掉偶像包袱的瞬间吗?”
柏泽清大约是没理解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但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话了,所以也只是用那双眼睛无声地看着林颂音。
柏泽清的这个家有许多电影光碟,他没有收集的爱好,大多是别人赠送的礼物。
刚刚在林颂音的强烈要求下,他找到了一部中国电影,她不想看外语片,因为还要分神看字幕。
电影一开始,林颂音专注地吃着芝士,浓厚的芝士在她咬下第一口的时候就拉了好长的丝。
柏泽清参加过几次电影首映会,但在他的记忆里,和那么多人看电影都没有跟林颂音一个人看这般……热闹。
“天啊,我之前一直不理解他为什么是四大天王,原来年轻的时候真的好帅啊。”林颂音感叹道。
但是很快,林颂音突然低头去找地毯上的手机,不知道在查什么?等到她转过头时,望向柏泽清的目光透着一阵愤怒。
柏泽清本来正在咀嚼着苦苣叶,这时目光也从电影里收回。
“所以,我又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他将叉子放下,嗓音低沉。
林颂音语速极快:“这就是我上次吐槽的男主本来要和青梅结婚才去港城打工,最后出轨女主的电影啊。”
她真怪自己刚刚只顾吃东西,根本没注意到片名,她也没能把视频里的脸和当时海报里的人对上。
柏泽清神情怔忪:“我不知道。”
他留神着林颂音的表情,低声说,“现在,还可以换一部。”
林颂音又回过了头,“算了,看都看了,本来就是下饭菜而已。”
柏泽清没有再说什么。
林颂音并不打算多么过脑子地看电影,她还是以吃为主。
在看到男主赚下一点钱,带女主去金店给自己的青梅挑选礼物后,也给女主买了同款时,林颂音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也没有去深想这个剧情,而是非常突兀地想起几天前在巴黎,那个给自己付了高昂餐费的男人。
林颂音忽然产生一个想法:是不是有那么一部分男人,只要稍微有点钱就会想给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女人花钱呢?
她这样想着,在咽掉一大口芝士以后,转头看向柏泽清:“你会给你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付吃饭钱吗?”
柏泽清发觉自己已经有点习惯林颂音突如其来的奇怪问题。
他思索了片刻后,回答:“如果她是我的长辈,而我不得不这么做。”
林颂音露出了笑容,这果然是柏泽清回答的风格。
柏泽清对上她的笑意后,给自己倒了一点香槟,柏泽清并不爱喝酒,只是因为林颂音想尝点没那么苦的酒来配芝士,他才开了一瓶。
“怎么这么问?”他放下酒杯后,执起叉子。
林颂音低下头,在纠结到底用芝士裹什么吃比较好,柏泽清这样问,她条件反射地回道:“我就是看这个电影,突然想到几天前在巴黎吃饭的时候,有个我不认识的男的帮我把账给结了。”
她说着话,丝毫没有察觉到空气中骤然间冷却的气氛。
柏泽清手里金属制成的叉子被放进陶瓷盘子里,发出了突兀的啪嗒声。
他沉默片刻后,试图用平稳的嗓音问道:“这件事为什么今天才告诉我?”
林颂音奇怪地回道:“这也没大到一定要跟你说嘛?”
她刚准备吃点生菜解解腻,就听到柏泽清几秒钟后很严肃的声音。
“不认识的男人,你就同意他帮你结账?”
柏泽清目光清冷地盯着她,她知道那些无事献殷勤的男人脑子里都有什么肮脏龌龊的思想么?
林颂音莫名其妙地转头看他,拿在手里的生菜也不打算吃了。
是那个男人主动的,又不是她要求的。
“我怎么了?明明是他自己非要付的,而且你当时给我买衣服,我不是也没拒绝吗?我又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柏泽清打算沉默的。
原本,他真的打算沉默的。
一定是酒意在作祟,恶劣的酒意迫使他全无道理地开口质问。
“我是我,他是他,你觉得我和他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