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从前和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任由她打骂的顾柠微微侧身。那巴掌没有打在她的脸上,倒是长长的指甲刮过她的脸,瞬间就划过一丝血痕。沁出的血珠让屋内的人都是一愣。就连原本幸灾乐祸的顾云也是一愣,也不由地往后缩了缩。顾见之更是惊得手中茶盏都打翻了。姑娘家的脸面最重要,更何况这是未来的九皇子妃。昨天定王的话又浮现出来。顾柠不只是顾家的女儿,还是皇家的儿媳妇。他不禁在心里埋怨顾柠不懂事。以前都忍了那么久,怎么这次就忍不了了?
许是看到她脸上没掩饰的嘲讽之色,顾见之有些尴尬。
他确实没想到长女会抓着禁足这事不放。
顾见之还没说话,杨书意就先生气地一拍桌子:“你要做什么?你怎么那么狠心,让你的妹妹关在祠堂里,你能得到什么?”
“你怎会这么恶毒?”
顾柠面无表情地。这是她的母亲,从她回京后,什么样的恶毒语言都在她身上用过。
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冷酷无情,如今又多了个恶毒。
在她眼中,她一无是处的。
“母亲。”她笑了笑,“我的恶毒也是随了母亲啊。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嘛。上梁不正下梁歪。”
靖安侯夫妻俩从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顾柠的嘴里吐出来。
这些年,无论他们如何的对待,顾柠只会沉默地承受,做一个为人女该有的孝顺。
现在,她好像被鬼附身了一样,怒起反抗,还说出如此嘲讽人的话。
被当众打脸,杨书意的面容都扭曲了。站起身就一个巴掌挥了过去。
“顾柠。我告诉你,不管怎么样,你就该让着你的妹妹。看来你的性子还要磨一磨。你,去给我跪祠堂、抄佛经。”
哪知从前和木头一样站在原地任由她打骂的顾柠微微侧身。
那巴掌没有打在她的脸上,倒是长长的指甲刮过她的脸,瞬间就划过一丝血痕。
沁出的血珠让屋内的人都是一愣。就连原本幸灾乐祸的顾云也是一愣,也不由地往后缩了缩。
顾见之更是惊得手中茶盏都打翻了。
姑娘家的脸面最重要,更何况这是未来的九皇子妃。
昨天定王的话又浮现出来。顾柠不只是顾家的女儿,还是皇家的儿媳妇。
他不禁在心里埋怨顾柠不懂事。以前都忍了那么久,怎么这次就忍不了了?
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以后是皇家媳妇,就胆子大起来了。
杨书意将掌掴的那只手缩回衣袖,她也没想过要伤到顾柠。
就算她再不喜这个女儿,也没想过毁她的容,更别说和皇家也交代不过去啊。
“大夫,快去请大夫。”顾见之本想叫太医,可这个时候哪里适合叫太医。只让管事去外头的医馆请大夫。
明明已经是春日,外头阳光灿烂,顾柠的心却是一片冰天雪地,身体几近发麻,每一口呼吸都带着刀子,刮着她的五脏六腑。
身边的丫鬟跑来跑去,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嘈杂混乱。
她本能想跑。
离开这里,去哪里都好。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能去哪里呢?她不要家了吗?祖父和兄长戍边已经很难,何苦再给他们添烦恼呢?
还记得那年,她和顾云起了争执,顾云不慎摔进水池生了场病,父亲和母亲大怒,让她认错,她不肯认,只坚持自己无措,然后就被关进柴房大半月。
那柴房几近地窖,暗无天日,她以为自己会死在那里。后来没死,她想去边境寻祖父和兄长,可没出城门,就被巡逻的衙差送回家了。
也是那以后,她敛了性子,越发沉闷,恭顺。
后来与九皇子定亲,本歇了心思折腾她的杨书意不知怎么又看她不顺眼,时不时地呵斥。
顾柠紧紧抱膝,坐在榻上,泪水从眼下滑落进她嘴里,带着脸颊膏药的苦涩在她舌尖打转。
“姑娘。”碧枝一边拧着帕子,眼泪不住地往外掉:“若是留疤可怎么办啊?”
顾柠抬起眼,勉强朝碧枝笑了笑:“那也挺好的。”
到时也不用再想借口,想必皇后就要迫不及待地让她和九皇子解除婚约。
碧枝越发地心酸,“本来明日还要去许家拜寿,这会夫人肯定不会带您去了。”
她的脸皱得和苦瓜一样。
顾柠:“不会的。母亲是个重名声的,她还是会带我去的。”
不管白日里杨书意如何生气,最后一定会带她出门见客。
因为她是个聪明人,而且十分在意名声,她还想给顾云说个好人家,明日许家那么多的宾客,是个说亲的好机会。
这个当口是绝不可能有行差踏错的。
而且,有她这个未来的九皇子妃在,还能去给顾云加分。
毕竟当今陛下膝下皇子虽多,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非九皇子莫属。
至于战功赫赫的定王殿下,很多年前皇帝就说他会是大周最好的战神。
只是战神。
想到萧寒舟,顾柠心又沉了沉。
本以为那处盖的私印很容易洗去,却不想无论她如何搓,都颜色稍稍淡了些许。
她甚至不敢让碧枝知道。
如顾柠所料。
翌日一大早,杨书意那边的大丫鬟就过来传话,并送了一整套头面首饰过来,让顾柠好好打扮,去许家拜寿。
出发前,顾柠看到杨书意黑着一张脸,见到她,冷冰冰地:“等会到了你外祖家,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自己知道。”
“昨日忤逆父母没让你去跪祠堂已经是网开一面。今天给我好好地待着,否则……”
她扫了眼顾柠身后的碧枝,从牙缝里蹦出话来:“下人不知规劝主子,那就发卖出去。”
顾柠因为脸上还有伤口,戴着面纱,露在外头的眼睛明亮无比。
她问:“母亲这是什么话。昨日女儿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实话怎么能算忤逆呢?”
头歪了歪,上头的发簪闪着光芒,吸引了马车上顾云的注意。
“娘。你明明答应了要把那套头面留给我的。”她指着顾柠的头,对上顾柠看过来的目光,吓得赶紧放下手指。
很显然,顾柠连着两次没给杨书意好话吓到顾云了。
杨书意抚着胸口,半晌才吐出一口,一声不吭地上了马车。
到许家时,迎接他们的是许芳菲的母亲胡氏。
“书意,你们可算来了。婆母使人问了几次,你们怎么还没到。”
胡氏亲昵地挽着杨书意的手,领着她往府里走去。
看到顾柠三姐弟也是一脸笑意盈盈:“阿云,好久不见,长成大姑娘了。”
说完,她悄悄地对杨书意道:“今日会帮你看看哪家的儿郎俊朗的。”
胡氏称赞了顾云,称赞顾晔,对着顾柠时,虽说脸上的笑容不变,却敷衍了许多。
顾柠早就见怪不怪。因为杨书意的不喜欢,鲜少带她回外祖家,连带着大家对她也热络不起来。
等到了内院,给许老夫人拜寿时,这样的区别就更加明显。
顾晔和顾云两人联袂上前拜寿,老夫人一手揽一个,心肝肉地叫着,是真心疼爱他们俩。
独独留下顾柠孤零零地站在那里。
旁的来祝寿的女眷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顾柠倒是压根没见这样的冷待放在心上。
她很清楚,就算她争抢着去外祖母跟前露脸,也不过是被敷衍。
刚刚她四处看了看,许家的小辈都在这儿,独独没有许芳菲的身影。
许老夫人一手一个抓着顾云和顾晔两姐弟,看了眼顾柠,顿时不悦地皱着眉头:“你脸上做什么蒙着白纱?你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吗?”
听到这话,杨书意顿时提起一颗心,想要止住许老夫人的怒气:“娘。今日是好日子。犯不着为个孩子生气。”
只是她说话时,顾柠已经将面纱解下,露出脸上的伤,上头吐着一层黄色膏药。原本秀丽的脸庞多了丝狼狈与狰狞。
许老夫人愣了下,脸色顿时变得不好。
众人均是一惊,女儿家的脸面何等重要,更何况这可是未来的皇子妃。
以九皇子的名望,成为太子妃都有可能。
这脸居然伤了,万一留疤,怎么见人。
杨书意十分恼怒,真是恨不得回到早上,好将顾柠留在家里,不带她出来丢人现眼。
“这是怎么伤的?”一旁有人小声地问。
顾柠有些害怕的样子,小声说:“没什么,是我不小心……”
看她的样子,谁也不相信是她自己不小心伤到的,再看一旁杨书意的脸色,哪里还不明白呢。
大家都是后宅的妇人,谁还没有一两个惩治人的手段呢?
只是这靖安侯夫人竟对亲生女儿下得了这样重的手。
杨书意眼前一阵发黑,觉得这个女儿生来就是克自己的。早知道她是这个鬼样子,当年就该直接将她溺死。
她正欲找借口,却被一旁的许老夫人抬手阻止。
“外祖母这里有宫中赏赐下来的药膏,保准不会留下疤痕。一会带回去,细细地用起来。”
许老夫人的神色缓和几分,声音带着慈爱宽慰顾柠。
顾柠默默地看着许老夫人散发的那点爱意,并没有为许老夫人这点可怜的慈爱给感动到。心里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今日大家都要为顾云的未来打算,等着旁人来问呢,怎能因为她给弄岔了。
正在这时,外头小跑进来一个婆子,气喘吁吁地禀报:“老夫人。前头来了几位皇子给您祝寿。这会老太爷领着他们往这边来。”
她这话一说,大家顿时哗然一声,精神一紧。
几位皇子过来给许老夫人祝寿,何等的荣耀。
可许老夫人心里却不这么想,几个皇子一起过来,肯定会注意到顾柠脸上的伤,到时如何交代?
她压低语气对一旁的贴身嬷嬷吩咐:“你带阿柠下去涂药膏。”
可惜,还没等嬷嬷走到顾柠身边,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说话声。
顾柠站在人群中,就看到萧寒舟跟着众人一起走了进来。
仿佛察觉到她的视线,萧寒舟穿过所有人朝她看过来,一眼就在人群中锁定了顾柠的身影。
他目光如鹰隼般,落在她的脸上,停留片刻,抿唇收回。
顾柠对他的目光闪避,看到萧寒舟在磨着他手上的那枚玉扳指。
那玉质地冰冷,给她印下私印时,还摩擦过她的肌肤。
顾柠并了并腿,只觉浑身血液都烧了起来。
仿佛是被架在水上煮的陶壶,明明不是夏日,却还是感觉到后背冒出汗来。
她捏了捏手上的帕子,又拢了拢脸上的面纱。
迫使自己分些心神关注其他的事情。不见身影的许芳菲这会含羞带怯地站在许老太爷的身边,目光时不时地瞥向萧寒舟身侧的九皇子。
九皇子倒没有去看许芳菲,毕竟这里人这样多,他在人群里看到蒙着面纱的顾柠。
先是诧异,而后朝顾柠温和一笑,声音温柔:“阿柠。脸上这是怎么了?”
他眼中溢满了关切之情,恨不得将满腔的爱意都让众人看到,让大家都知道,他很中意顾柠,很关心顾柠。
可顾柠只想笑,恶心得想吐。
是不是所有男人都想要左拥右抱?
她在萧远舟的身上,又闻到了那熟悉的香味,许芳菲才有的香料。
顾柠脸上一片麻木:“不小心弄到的。”
萧远舟皱着眉看她,已经这样给她脸面了,顾柠还摆什么谱?
一旁靖安侯顾见之是知道顾柠脸怎么伤的,小心翼翼地说:“的确是不小心弄伤的。大夫说不会留疤。”
“是啊。”杨书意也连忙附和:“一定不会留疤的。我们已经教训她了,下次一定要小心。”
萧远舟并不真的关注顾柠脸上会不会留疤,他同意娶她,是为了她祖父和兄长手中的兵权。
就算顾柠是个瘸子,他也会娶的。
只不过若是脸好看,他脸上也有面子,宠幸起来也更快活。
听顾见之夫妻俩都保证不会留疤,也就没再追究,只说:“母后那里有净痕膏,到时我让人送到府上去。”
顾柠笑了笑:“有劳殿下了。”
却听一旁在与人讲话的萧寒舟眼神倏然变冷,“九弟,我记得你的婚期就在明年春。若是脸上的伤不好,岂不是耽误婚期?”
“还是让太医院的院判来看一看比较好。”
众人愕然。
定王年少从军,鲜少会在京,偶尔回来也在府中闭门不出。更别说破天荒地管别人府上发生的事。
无人看得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在座好些跟着大人一起来赴宴的贵女,暗中关注着萧寒舟。
定王素来威仪不凡,清冷尊贵,谁不喜欢这样的儿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