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散去,唐婠深觉疲倦。出了长明台,唐婠未去皇后宫中告辞,而是直接和芙蕖上了马车准备回府。顾清开是骑马上朝的,且顾舒氏同其他府中的贵眷走得早,所以唐婠只能自己乘车。走至半路,突然听见外边一声巨响,车夫陡然拉住缰绳,车子一顿,差点将人从里边甩了出去。芙蕖扶住了唐婠,厉声喝道:“都瞎了不成,好好的路都不会走了!摔了大娘子,你们有几条人命可以担着!”“大娘子恕罪啊!这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只野猫,这才惊了马儿!”
“去前边的席位坐。”
唐婠瞄了一眼最前排的席位,见小钱妃旁处,坐了两家官眷,一个是谏议大夫家的,另一个则是新封的云麾将军家的。
这两家妇人最是聒噪,见了人恨不得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拿到台面上说,若是贴她们而坐,眼馋心热的毛病犯起来,必是要把整个场子搅得鸡犬不宁。
“官人,小钱妃身边本没我的席位,再者,我们侯府向来不与那两家的大人来往,便不要过去凑热闹了吧?”
唐婠淡淡回道。
“小钱妃方才叫人给我传话,说想见一见你。”
唐婠愕然,“见我?”
“小钱妃的儿子郕王,此次在边关立了大功,绝不逊于皇后膝下的嘉王殿下,她若有意拉拢你,敷衍过去便是了,不可得罪。”
醉翁之意不在酒,唐婠暗自在心中盘算,如今去与不去,都不成。
思量间,顾清开居然朝她伸出了手——
笔挺修长的身影在女宾席位上显得愈发刺眼。
众目睽睽之下,唐婠竟觉得有些不适,甚是万分窒息。
她顿了顿,将手中的团扇递到了顾清开手中。
“这扇柄生热,我手中潮湿,奈何此物贵重,丢不得,官人帮我保管吧。”
此举,惹得顾清开面色尴尬,甚至将手僵硬在了半空中,还是身边的李怀玉出言提醒,方才收回。
唐婠别了他,独自走到了最前边的席位,见到小钱妃,恭敬地行了一礼,“见过钱妃娘娘。”
小钱妃是个十分貌美的女子,以姿色冠绝后宫,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红唇微抿,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顾侯夫人多礼了,快快入席。”
旁处谏议大夫家的高大娘子,像是得了别人眼色一般,立即上话,“顾侯夫人好样貌,好脾气,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
小钱妃挥着自己手中的绣金团扇,满不在意地答上一句:“可不是,听说将军新纳了个小妾,还是从边关带回来的,咱们顾侯夫人最是大度,非但没有将人打出去,还好生给将养起来了,渍渍,这气度咱们谁也没有啊。”
唐婠嘴角噙着笑意,默而不言。
小钱妃与皇后不睦已久,储位之争必有一战,如今这道场,就是小钱妃为了打压皇后而设计的。
“是吗?竟有这事?”
“顾侯娘子,何不亲自说说?”
唐婠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瞧了那云麾将军夫人一眼,回道:
“听闻小陆将军前儿得官家赏识,被赐了一个贵妾入府,那女子不但姿色绝佳,还是高丽人,我们家侯爷到底没这个福气,不过通房一二,这可真是羞臊我了,我这做大娘子的不能给官人张罗体面的妾室,实在丢脸。”
话音刚落,旁处几个官眷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将军夫人面颊微热,十分不自然地端起茶盏,送到嘴边饮了一口。
论官位,她们家与顾清开不相上下,所以不敢骑在唐婠头上逞威风,只能是哑巴吃黄连。
小钱妃脸色渐渐变得难看起来,她瞥了唐婠一眼,讥讽道:“顾侯夫人好口才。”
“哪有,娘娘过奖了。”
“陛下到,皇后娘娘到——”
内官尖细的嗓音,打乱了这一局面。
小钱妃同官眷起身行礼,皇帝与姜皇后,坐在了最中间的席位上。
“诸位皆坐。”天子气势,不怒自威。
“陛下,可传歌舞?”张内官上前询问。
“传。”
小钱妃见势,便想借题发挥,“陛下,良辰美景,美人无数,只是这些佳人居无定所,甚是可怜,不如陛下做主,将这些舞姬赏赐给那些立过功的将士或者官员吧。”
此话一出,便惹得皇后侧目。
谁人不知,先下立功的只有两个皇子,一个将士,皇子绝不可能纳乐妓为妾,那言外之意,便是要顾清开领几个女人回去。
唐婠不言,只等上边的戏份结束,再想对策。
“钱妃诸事操心,想来也是万般辛苦吧。”皇后审问道。
“倒也不辛苦,皇后娘娘执掌六宫,平日里诸事繁多无暇分心,这些事儿自然要臣妾多多留意。”
“哪些事儿?四处张罗美女与人为妾吗,以欢好之躯迷惑王侯将相的糜烂之风,何时成了这后宫的典范了?”
皇后冷眼相望。
钱妃瞧了瞧皇帝的脸色,见他的视线丝毫没有在那些舞姬身上停留,便可知道,此法行不通。
“臣妾知错了。”
皇后瞥了她一眼,未再说话。
顾清开坐立难安,拿起酒杯而又放下,反反复复。
唐婠猜测,他是想在这次庆功宴上开口,请求官家把那贱人赐给他做平妻?
想到这,唐婠将视线移到了男宾席位上。
同样,那边也有一道犀利的眸光正朝这边望来。
唐婠泰然自若,回敬了他一个过于冷淡的笑容。
只一瞬间,便让顾清开失了底气,方才欲言又止的话彻底又咽回了肚子。
“仲言,你戍守边关多年,恪尽职守,不思倦怠,算是我朝功臣,今日本宫便替陛下允你一个诉求,你可说来听听。”
姜皇后先发制人,如今正面不改色地盯着坐在台下的顾清开。
皇帝正襟危坐,面容严肃,闻言,倒也没急着反驳,而是顺着皇后的意思,继续说道:
“皇后既然开口了,朕当应允,且说吧,可有什么心愿还未达成?”
顾清开起身,恭敬地行了一礼,“臣......为国尽忠,乃是臣子本分,不敢......邀功。”
姜皇后面色缓和,转过头,上下打量了唐婠一番,笑道:“寻常的金银财宝,想必你们侯府也不缺,倒是缺件儿世间少有的吉祥物。”
姜皇后朝身后的绿枝姑姑使了个眼色,便有宫人端着一个四方锦盒走了上来。
“这是我生渠儿时,特地去南海广茂寺求来的长命锁与福镯,是亲受渡劫大师开过光的,世间独有,今特赠与顾侯与顾侯夫人,希望你们多子多福,将来孩子平安顺遂,前途无量。”
顾清开愣住,一时僵在了原地。
李怀玉怕他在皇后面前失仪,紧忙从身后推了推他。
“侯爷……”
顾清开心中矛盾,转过头瞧了唐婠一眼。
“怎么?顾侯不喜欢本宫这件礼物吗?”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唐婠起身,笑道:“侯爷是受宠若惊吗?娘娘的赏赐可还在姑姑手中端着呢!”
顾清开憋了一口气,可皇帝面前他也不敢造次,只得沉下头,恭敬地接过了绿枝手中的锦盒。
“臣谢过,陛下,谢过娘娘。”
宴席散去,唐婠深觉疲倦。
出了长明台,唐婠未去皇后宫中告辞,而是直接和芙蕖上了马车准备回府。
顾清开是骑马上朝的,且顾舒氏同其他府中的贵眷走得早,所以唐婠只能自己乘车。
走至半路,突然听见外边一声巨响,车夫陡然拉住缰绳,车子一顿,差点将人从里边甩了出去。
芙蕖扶住了唐婠,厉声喝道:“都瞎了不成,好好的路都不会走了!摔了大娘子,你们有几条人命可以担着!”
“大娘子恕罪啊!这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只野猫,这才惊了马儿!”
“还不赶紧——啊!”
芙蕖话还未说出口,便瞧见一团黑影闯了进来,挡住了眼前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