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然呢?”温念白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他厉声道:“不然就听他的话回京城,做个缩头乌龟?如今我军连破敌军数城,正是士气大涨之时!将士们拼着一口气,不就是为了赢回自己的国土,洗刷之前的屈辱吗?现在告诉他们,陛下怕了,不想打了,失去的故土也不用收了,陛下当真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当真要让这些将士们寒了心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话音落下,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方大人被这一番话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张了张嘴,只是一阵哑然。
白色的高大营帐庄严肃穆地立在那里,门帘是拉起来的,帐篷顶端的旗帜在风中翻飞。辽阔的天地间一切都寂静无声。
楚潇和阳竹两人在风中沉默着立了一阵,楚潇率先叹了口气:“先接着看下去吧。”
她走近帐篷的门前,先是伸出一只手,半只手臂很快就穿过了营帐的大门。
楚潇不再犹豫,几步穿墙而过。眼见着她的背影没入了营帐大门,阳竹连忙紧随其后。
营帐门帘在他靠近的那一瞬间变得透明,阳竹愣了一下,抬脚走进去,发现身后的白色帘门又重新凝实。
将军营帐里只有四个人。
温念白高高坐在首位上,一只手握拳撑在脸侧,手肘抵在椅子扶手上,耷拉着眼皮,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他身着一袭黑色盔甲,周身的气场不再轻佻,而是变得沉稳。他的面容看上去更成熟了几分,下巴上也冒出了浅浅的胡渣,渐渐与先前那个年轻活泼的少年有了分别。
楚潇在营帐里转了一圈,留心看了一下墙上挂着的日历以及地图:“庆元三年……这个时间应该已经是新帝即位第三年,看样子这个和上一个回忆节点中的时间跨度很大啊。”
“我们所在的地点是……静州城。”
下方立着一个大臣模样的人,手执明黄色卷宗,一字一句读得抑扬顿挫。
方才他的声音还有些模糊,此刻却是渐渐清晰起来。
“……北宁世子骁勇善战,指挥有方,仅三月余便接连收复失地五座城,乃大功一件,赏黄金百两,白银百两,兹以覃恩封尔为“镇北军总将军”,锡之诰命……念将军连日奔波劳累,特召将军回京休养生息,朝廷将另派将军镇守。另,京城禁军人手不足,特传镇北军右军回京增防,北部战事不宜过急,宜长久再议……”
噼里啪啦又读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大臣终于念完最后一句:“钦此!”随后将手中的圣旨递出去,“世子殿下,接旨吧。”
圣旨这一场段话简单概括下来就是:你先别打仗了,回京歇着,你那兵力也抽一部分调回京,镇北军兵力不足,北边的仗就别打了,剩下的一部分失地也别收了,什么事情能比我皇帝的性命金贵啊?给你点钱和名声安抚一下,你别不知好歹。
温念白当然也听出来了,他没有丝毫起身的迹象,只是恹恹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
然后便没有下文了。
那位大臣伸出去的手还僵直在那里,整个人陷入了蒙圈。
你知道了?我知道你知道了,你倒是下来拿啊!
见温念白还是没有起身的迹象,那位大臣不得已再次唤了一声:“世子殿下?”
“……哦。”温念白仿佛终于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微微抬起头来,“方大人一路风尘仆仆地赶来,想必已经累坏了。阿右啊,你先带阿右下去休息,阿左,你去帮我把城防图拿来,我们再商量一下几天后突袭扬州城的事宜……”
听到后半句话,方大人猛地抬起头:“商量什么?世子殿下您难道没听见,陛下要您立刻回京吗?”
“我听见了啊。”
“听见了那您为何……”
温念白淡淡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你!”方大人显然没想到温念白会这样公然与他呛声,一张脸立刻涨得通红,“世子殿下,您是要造反了吗?”
“那不然呢?”
温念白的声音忽然高了几分,他厉声道:“不然就听他的话回京城,做个缩头乌龟?如今我军连破敌军数城,正是士气大涨之时!将士们拼着一口气,不就是为了赢回自己的国土,洗刷之前的屈辱吗?现在告诉他们,陛下怕了,不想打了,失去的故土也不用收了,陛下当真不顾黎民百姓的死活,当真要让这些将士们寒了心吗?”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话音落下,帐篷内死一般的寂静。
“……”方大人被这一番话震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张了张嘴,只是一阵哑然。
温念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缩回了椅子里:“阿右,带方大人下去休息。”
“哦对,最近战事四起,周边都不太安全,看好方大人,别让他出去乱跑。”
这就是变相的软禁了。
名叫阿右的侍卫从一侧走出,态度恭敬却又强硬地将方大人带走。
温念白接过阿左递过来的地图,垂眸细细看过,依旧缄默不语。
在这片寂静中,阳竹的声音也不自主地放低了一些,凑近楚潇悄声道:“这段历史背景应该是农民起义四起的大周朝末年,这场战事结束大周就改朝换代了。”
“嗯。”楚潇心里其实也很清楚,却还是点点头,认真地听阳竹继续说下去。、
“那么念白兄刚才恨铁不成钢批判的那个皇帝应该是大周朝的最后一任皇帝,呃……名字我忘了,反正就是一整个昏庸无道,胆小如鼠,自己没点本事还到处嫉妒别人,生怕有人篡位。”阳竹愤愤道,“我觉得他就是看念白兄太优秀了,生怕他在军中树立威信太高影响了自己的威信,这才迫不及待地想把人召回京。”
“在理。”楚潇说。
两人说悄悄话的功夫,营帐门帘被掀开,从外面探进来一个脑袋:“世子殿下,这里有个人说陆将军托他带给您带了信。”
“泽杨的信?!”
温念白瞬间就精神了,他蹭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在哪呢,快让我看看!”说着就要冲出来。
“瞧给你急的,”来人笑着从怀里抽出一个信封,“知道你盼这个盼很久了,直接帮你带来了。”
“知我者孙靳兄也。”
温念白迫不及待地小跑几步接过信封,直接在原地拆开信封看了起来。
他的脸上一开始是带着笑的,越看下去,脸上的笑意便越淡。
视线落在最后一个字上时,脸上已经什么表情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