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缘不规整,又浸着血,看上去很像是由某种猛兽撕扯导致。做戏做全套,应听秋想伪装,自然不会在细节犯错。松格总有些不安。思忖片刻,他传令下去:“接着去找,若明日之前还寻不到,回王庭!”“是!”……应听秋感觉很烦。仓央宿真对她的态度变了。不但问东问西,还吃了她大半储粮。她绷着脸,眼睛圆,脸也圆,福气团团。仓央宿真有心想捏两把,但忍住了。他开始追问:“阿妹,不知我与家中姊妹可有不睦?”
两人不知跑了多久,没人敢停下。
到了最后,应听秋连抬根手指都费力,几乎是靠着仓央宿真半拽半拖着前进。
估摸着至少逃出了几十里的路,应听秋瘫倒在地。
天亮了!
沙尘在空中飞舞,与黎明的光线交织成一幅斑驳的画卷。
“呼呼——”
应听秋喘着气,却笑了。
绝处逢生,她赢了。
有马尸作为掩盖,再加上几片仓央宿真破损的衣裳。
这样,王庭的人或许会误以为仓央宿真藏身狼口,放弃追杀。
至于狼会不会寻着布上气味寻过来,看命。
仓央宿真同样坐在地上喘气,他双手撑地,唇色惨白,目光却明亮慑人。
不得不说,应听秋给了他很大的惊喜。
果断,狠辣,敢赌!
弃马而逃,丢兵弃刃。
如果狼没有如她所想,那他们连反击的能力也没有。
一个疑惑横亘在仓央宿真心中——大汉女子都是如此吗?
过了会,应听秋隔着袖子拍了拍仓央宿真的手臂:“阿兄,你向西方磕几个头。”
仓央宿真眉梢微挑,微微转首。
他问:“这是?”
应听秋叹气:“阿兄连这也忘了,前几日是你姨娘的忌日,我想,或许是她在天之灵庇佑,你我才得以逃生。”
或许是劫后逢生,应听秋对仓央宿真升起几分同病相怜的感触。
话刚出口,她秀婉稚嫩的脸上露出丝懊恼。
仓央宿真不说话了。
这时,他本应该茫然懵懂,扮演一个失忆的阿兄,询问她口中的“姨娘”。
可,他的唇在颤抖。
张张合合,吐不出半个字。
他的母后死了啊,再也见不到面了。
应听秋贴心地背过身,不去看他。
哼,给他一个能光明正大跪亡母的机会,他就要承她的情。
至于仓央宿真是不是真失忆,谁在乎?
少年额间丝丝缕缕的长发遮住了眉眼,他背对着朝阳霞光,匍匐跪下。
他与地贴的很近。
仓央宿真恍惚觉得,那柔软的沙土像是母后的怀抱。
他任由眼泪决堤,虔诚叩首。
儿去了——
……
帐中。
染血的碎衣和宝剑被呈在松格面前。
“大人,属下在一具马尸边发现了这些,地上有拖拽的痕迹,殿下怕是葬身狼口。”
松格唰的一声抽出宝剑,剑身寒光闪闪。
他自言自语:“这么轻易死了?!”
他又挑起碎衣,仔细看了看。
边缘不规整,又浸着血,看上去很像是由某种猛兽撕扯导致。
做戏做全套,应听秋想伪装,自然不会在细节犯错。
松格总有些不安。
思忖片刻,他传令下去:“接着去找,若明日之前还寻不到,回王庭!”
“是!”
……
应听秋感觉很烦。
仓央宿真对她的态度变了。
不但问东问西,还吃了她大半储粮。
她绷着脸,眼睛圆,脸也圆,福气团团。
仓央宿真有心想捏两把,但忍住了。
他开始追问:“阿妹,不知我与家中姊妹可有不睦?”
应听秋很烦,于是故作沉痛道:“阿兄秉性纯良,时常受人欺待,全靠我撑腰。”
说着,她露出个“不用感激我”的小表情。
仓央宿真:“……”
骗子。
见他不信,应听秋解释:“阿兄练就这一身武艺,是为了护我周全,兄长莫非全然忘了?”
说着,她露出受伤的表情:“阿兄曾言会用命护我,就是他死了,也不会让我伤上生毫的。”
所以,你要保护我,知道不?
应听秋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仓央宿真:“?”
他又问:“那……家中家资几何?”
应听秋又叹:“不过薄田几顷,勉强糊口,”
“对了,阿兄还说过要为我挣得万两的嫁妆,送我风风光光出嫁。”
“这些也都忘了?好吧,这下我告诉你了,你可要记得。”
仓央宿真:“……”
仓央宿真扯唇,又糊弄他。
“那阿翁阿母可健在?家住何方?”
应听秋这次是真炸毛了,她瞪着他,尽会往人身上戳刀子。
阿翁阿母……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寻到!
仓央宿真撞上应听秋的目光,立刻转开了眼睛。
他落寞地垂下眼,尚未长开的眉眼没有那么锋利,倒像是只淋了雨的小犬。
“是为兄话多了惹你烦了。”
“阿妹莫要生气。”
说着,少年轻咳两声,掩住眼中的寒意。
仓央宿真是恶虎,它在王庭长大杀伐睥睨,尽管是只幼虎,却同样能咬断猎物的脖颈。
可此时,他收敛了所有傲气,扮成狸奴,轻软的喵喵叫。
其实本不需如此,他大可以提着刀,阴鸷地问应听秋:“你想死想活?”
受了伤的虎在许久后了悟,在此刻,他不想独自舔舐伤口,他想有人陪伴。
哪怕是矫情饰诈,也好——
应听秋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
她到宁愿仓央宿真对她横眉冷对,利用也好算计也罢,她都不会心软。
可他这副样子,说骂不得,简直窝囊!
日落前,应听秋捧着舆图,寻到一处水源。
两人默契的没有提白日的事,仓央宿真主动解下水囊,向湖边而去。
水面下,一双绿灯泡似的眼睛潜伏着。
仓央宿真踏着水,不一会,提了只土龙回来。
应听秋不自觉站了起来,偷偷瞥了一眼肥硕的土龙。
于是,她甜甜地叫了声:“阿兄——”
仓央宿真脚步一顿。
应听秋好像才发现那只土龙,小小的惊呼一声。
接着,她目露崇拜:“呀,阿兄真是威武过人!有秦王遗风!”
仓央宿真呼了口气。
狡诈奸猾的汉女,吃她肉干时可不是这个表情。
不过,他已经能很好的隐藏的情绪,他摸了摸小汉女脑袋,语气温柔,像一个真正的兄长:
“什么威武不威武的……”
他的袖口有意无意地滑落,露出搏斗时留下的伤。
应听秋将此收入眼底。
“……”
她不得不捧起仓央宿真的胳膊,满脸心疼的问候,来维护虚假的兄妹情。
仓央宿真勾唇,与她虚以逶迤。
慰问结束后,双方都不自觉松了口气,双双别过头。
应听秋攥紧了手。
仓央宿真握紧了刀。
……
三日后,当应听秋与仓央宿真艰难地踏上紫荆关口的土地。
在这三日里,两人几乎是不眠不休地赶路,又多次遇到野兽沙匪,险象环生。
能活着走到这里,仓央宿真功不可没。
“阿妹,我们到了!”
眼前的景象令应听秋暂时忘却了连日来的疲惫与狼狈。
巍峨的城墙矗立,阳光照耀在古老的砖石上,闪烁着岁月沉淀的光芒。
城墙下,大小商队络绎不绝,车轮滚动声、马蹄声、人声鼎沸。
而今,他们两人与乞丐无异。不过这赶路的,哪个不是满面尘灰,混在商队里也不算扎眼。
应听秋紧了紧身上的破旧斗篷,不着痕迹地看了看仓央宿真。
她盘算着,要不要丢了他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