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害怕,”林亟书语重心长,“但是这事情一天不解决,你就多受一天的罪。”“不行,他,他有......”李晗突然痛哭起来,抓着林亟书的手越发用力。“他有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他有一份录像!”李晗几近崩溃,从手机中翻出一份许老师发来的录像。那录像是在办公室拍的,录像中许老师不停拉扯着李晗,但他故意把动作做得很别扭,乍看上去就像是李晗在欲拒还迎,向他投怀送抱。到了录像最后,李晗的衣服都被他扯掉了大半,他才终于停了手。
之前有个类似事件,林亟书印象很深。
一个司机在车载视频中公然播放情色录像,乘客将它拍下来发了出去。就这样一件很简单就能评判的事情,却引起了轩然大波。
有很多人指责这个乘客,认为她小题大做,故意炒作,害得司机被人网暴,还丢掉了自己的工作。但林亟书明白,这就是明明白白的性骚扰,这就是让李晗躲在楼梯间哭的原因。
许老师还挂着笑,蛇的信子是分叉的,一头是恶意,一头是恶心。林亟书站在书架前,被唐齐骚扰的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之前遇到这种事,她会有种僵硬的感觉,身体无法动弹,脑子也无法转弯,半天都反应不过来。
但是此时此刻,她却没有。她想起李晗和哭声,还有言文作接住她的怀抱,冻住的身体融化了。
砰!笔记本电脑被林亟书用力合上,乐声戛然而止,办公室里只留下一声砰响。林亟书都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电脑前的,只记得自己用了十足的力气,恨不得把那电脑砸碎。
蛇的獠牙被夹碎了,耀武扬威的信子也收了回去,一种困惑甚至接近于恐惧的神情爬上了许老师的脸。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林亟书打量着他的脸,居然当场笑了出来。这不能怪她,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许老师,唐齐,还有那司机,他们都肆无忌惮地吐着蛇信子,女人的沉默和无措就是他们毒性的养料。她刚才不过是合上了电脑屏幕,许老师的气焰就消失了,开始害怕起她来。
“许老师。”林亟书将那笑容略收了收,故意做出一副礼貌的样子,“书柜收拾完了,您还是多看看书吧,电脑看多了对眼睛不好,我先走啦,许老师再见。”
林亟书挂着那副人畜无害的笑退了出去,许老师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别扭,林亟书看出来了,他在用脸说,这个女人怎么敢这么做?
这个女人不仅敢这么做,她还要让你受到处罚,林亟书用表情回复他,大大方方离开了学校。
一回到与书行,她就把李晗叫进了办公室,“是许老师对不对?”她尽量放轻了声音,免得吓着她。
“是,他每次都这样。”李晗把头埋了起来。
“来,你不要怕,”林亟书抓着她瘦弱的隔壁,仿佛抓住了曾经的自己,“我帮你好不好?我们向学校举报他。”
“没用的林姐,我不是没这么想过,甚至我还直接和他说过,你知道他怎么说吗?他说我没有证据,他只是在自己电脑上放电影而已,就算是我举报他,他也不会有事,但他会让我丢掉工作。我真的需要这份工作。”
“这样,我不把你牵扯进来,我自己去举报他,许老师这样的人一定是惯犯,只要我举报他,一定会人出来作证。”林亟书说着就要开始写举报信,可李晗却死死按住了她的手。
“不行!”
“我知道你害怕,”林亟书语重心长,“但是这事情一天不解决,你就多受一天的罪。”
“不行,他,他有......”李晗突然痛哭起来,抓着林亟书的手越发用力。
“他有什么?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没告诉我的?”
“他有一份录像!”李晗几近崩溃,从手机中翻出一份许老师发来的录像。
那录像是在办公室拍的,录像中许老师不停拉扯着李晗,但他故意把动作做得很别扭,乍看上去就像是李晗在欲拒还迎,向他投怀送抱。到了录像最后,李晗的衣服都被他扯掉了大半,他才终于停了手。
一种强烈的恶心感泛了上来,林亟书没想到许老师居然还偷拍了视频。视频......这不就是证据吗!林亟书突然对举报一事有了信心,想再劝劝李晗,李晗却再次发出了哀求。
“求你了林姐,你就当不知道吧,他说如果他被举报了,一定会把视频发出去。我知道现在的舆论没有这么严苛,但是这种事落到自己身上,我真的没办法轻松地说不在意。”
但是如果一直被威胁的话,谁知道接下来他还能做什么更过分的事,林亟书心里闪过这句话,但没说出口。李晗在她办公室哭了好一会儿,最后在沙发上睡着了。
林亟书走到楼梯间,第一次主动拨通了言文作的电话,他接得很快,语气匆匆地问她怎么了。
“言先生,如果有人对您产生了威胁,您会怎么做?”
“怎么了?谁威胁你了?”
“没有,我只是在一本书中读到一个情节,主人公遭遇了他人的威胁,那人手中握着一份对她不利的录像带,所以她无法应对,如果是您,您会怎么做?”
“永远不要逃避,要攻击。逃避只会助长敌人的气焰,让自己更加被动。”言文作毫不犹豫地答道。
“难怪,当主人公下意识做出反抗行为,不露惧色的时候,那敌人反而怕了。”
“其实你都知道答案吧,只是来我这里问一句。不过我挺高兴的,你多和我说说自己的事,什么都行,电话没接到就发消息,好不好?”
言文作刚说完,那边就传来了助理催促他开会的声音,林亟书赶忙应了一声好,放他回去工作了。
“文心,”林亟书拨通了另一个电话,“你上次说你家有律所,能不能请你帮个忙,给我介绍一个靠得住的刑事律师?”
在文心大呼小叫追问的空隙中,林亟书记下了她说的那个律师的号码,当晚,她把律师和许老师先后约到了文馆。
她并没有透露律师的真实身份,而许老师显然把她和律师都当成了下酒菜,眼睛就没挪开过。趁着律师去洗手间的空隙,他还直夸林亟书有礼貌,不计前嫌。
“毕竟我怕许老师也给我拍上一段视频。”林亟书单刀直入。
神经麻痹的毒蛇一时没转过弯来,许老师一开始还嬉皮笑脸地盯着林亟书,直到林亟书把那视频拿出来,他才意识到她没在开玩笑。
“许老师,你不是说没有证据吗?这就是证据,这是你亲手发出来的。”
“第一,你不能证明是我拍的,第二,谁看了都会觉得是李晗不检点,故意引诱我。林小姐,我们都是文化人,你不把人逼急了,都能和平相处。万一谁把这视频泄露出去了,李晗会遭遇什么,你想过吗?”
“你发吧。”林亟书云淡风轻地吐出三个字。
“你说什么?你不会以为,我不敢发吧?”
“你当然敢。只是你不能只想李晗的后果,你还要想想你的后果。你发出去,别人怎么认为不重要,但在警察眼里,这就是强制猥亵的证据,而且你还用视频威胁她,罪加一等。”
林亟书的声音很平稳,听起来近乎于无情,这让她自己都有些惊讶,她的状态让许老师彻底坐不住了。
“你!老子真的会发!你吓不到我!”
“发吧,开除,处分,判刑,坐牢,这套流程你很快就会熟悉起来。李晗或许会遭到一时的非议,但案底可是会跟你一辈子。”
“你!”
“许老师,这个社会每天都有热点,李晗能被大家记住多久呢?你就不同了,承州唯一一所一本的老师,做出这样的事情,你会被记住的。”
眼睛传来几分酸涩的感觉,但林亟书还是没怎么眨眼,她想好好看着许老师的脸。她要记住他此时这份恐惧和无措。
从此以后,这毒蛇和猎物的位置应该换一换了。
后续的事情由律师和警察接了手,李晗在安全的环境中才终于卸下了防备,勇敢站了出来。那视频自然是没发出去的,毕竟许老师已经清楚地知道,不发,他会坐牢,发了,他会坐更久的牢。
林亟书一直没有和言文作提起这件事,直到他自己有天在饭桌上主动说起。他最近忙完了一个大项目,终于有空和她一起吃饭。
“宋姐都告诉我了,原来那天你给我打电话是因为这个?”
“这么久的事,言先生还记得?”
林亟书的惊讶让言文作有些吃味,关于她的一切他都记得很清楚,包括那些她自己记忆模糊的事情。如果什么事情他忘了,那一定是他故意的。
“你第一次主动给我打电话,我肯定记得。”他避重就轻地拨上了一句,“宋姐直夸你,她说多亏你救了李晗。”
“人都是要先救别人,才能救得了自己。”林亟书露出腼腆的笑。
先救别人再救自己,言文作在心里把这句话念了一遍,他和林亟书还真是一路人,两个人都一肚子弯弯绕绕,面对别人能使出浑身解数,面对自己却抱头痛哭,不知所措。
言文作沉默了一阵,随后握住了林亟书的手,“你说得对。”
晚上家里没有阿姨在,吃完了饭后两个人一起去洗碗,言文作帮林亟书拢起袖口,却一眼看到了那露出来的线头。他不是嫌贫爱富,只是除了那天见言山阙之外,林亟书再没穿过他准备的衣服。
“衣柜里的衣服怎么不穿呢?是不是不喜欢?”
“没有,只是有时候衣服多了反而挑花了眼,不知道应该先选哪一件了,又急着出门,所以就随便穿旧的了。”
言文作眼看着林亟书把那线头塞进袖子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良心又减了一分。
“没事,我就是随口一问,怕你不喜欢。有时候是这样,我那里也是,衣服乱七八糟的,有时候不知道应该穿哪件才好。”
“要不我去整理一下?”林亟书提出一个致命问题。
“不用。”说完,言文作才发现自己说得太快太急,显得分外心虚。他正想找补两句,却看见林亟书没什么反应,索性闭了嘴。
他没办法,他那房子里的确有太多不能见人的东西,尤其是不能让林亟书看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