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觉男生在用眼神询问她“写到这里够不够”,她赶紧回答:“谢谢,我已经会了。”“下课就休息嘛。”男生没有立刻走,抬起眼扫到她已经写到了尾声的数学作业,嘴里轻轻地“啧”了一声,手指在她课桌上敲了两下,“上课完了,下课还写作业,赵一栗,不累吗?”“马上就做完了。”她小声说,笔拿在手里,已经开始在练习册上刷刷刷开始写,男生还是没有走,直到看到她算出了一个答案,上课的预备铃也恰好响起,他才抬脚回自己的座位。
赵一栗回忆不起喜欢宋润洋的具体时间。
也许是一个晚霞格外绚烂的黄昏,整个操场都被铺上温暖的金色。
在这个城市难得晴朗的天气里,一只篮球从某个方向带着风朝他们飞过来,两个人都双手抱着从印刷室领的崭新练习册,赵一栗没控制住自己发出了一声惊呼,下一秒篮球被身边的男生用身体挡了,然后用脚直接一脚踢了回去。
惊魂未定的她抬头看向那时候身高还没有比她高那么多的男生,即将落幕的夕阳把他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染上一圈张扬肆意的少年意气,然后他转过身来,继续和她一起往教学楼里走。
又或许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下午,她有道数学题怎么看都没什么头绪。但是实在很想在学校里把所有的作业做完,犹豫着走过一个过道,询问男生有没有做完那道题。
男生当时摇摇头表示他还没有做,那时候赵一栗还没有观察到这个人从来没有课间做作业的习惯。
她点点头,然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觉得再琢磨一会儿,应该是能想出来的,她应该只是思路的方向错了。
过了可能一两分钟,她感觉眼前的走过来一个人。抬起头,男生递给她一张草稿纸,不是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那种很容易洇墨的薄纸,没有格子、两侧都打着小小的一排孔,纸面四周都干干净净的,只有中间写了几行,没有写到结果,但有了其中一个关键的步骤,她就知道下面该怎么做了。
她感觉男生在用眼神询问她“写到这里够不够”,她赶紧回答:“谢谢,我已经会了。”
“下课就休息嘛。”男生没有立刻走,抬起眼扫到她已经写到了尾声的数学作业,嘴里轻轻地“啧”了一声,手指在她课桌上敲了两下,“上课完了,下课还写作业,赵一栗,不累吗?”
“马上就做完了。”她小声说,笔拿在手里,已经开始在练习册上刷刷刷开始写,男生还是没有走,直到看到她算出了一个答案,上课的预备铃也恰好响起,他才抬脚回自己的座位。
赵一栗抬起头,看到男生的背影,瘦高个,虽然穿着宽松的校服,也不显得羸弱。
还可能是每一次月考、期中考、期末考,她把那一张印着全班排名和年级排名的纸贴在教室最后黑板上的时候。他们初中从第一次月考起,三门主科就出的满分150分的卷子,因为她们当地中考的语数外就是卷面150分满分。
各地中考形式各不相同,距离初中已经十分久远,赵一栗不知道如今的中考模式是否发生了大的改变,有时候身边同事热火朝天的讨论自己小孩升学,她也不会刻意认真听。她就记得,刚进入初中的时候,她成绩异常稳定,她常年牢牢霸占着全班第一名、年级前五。如果状态好,她能靠着135分以上的语文,在总分上霸道地甩开第二名的宋润洋十几分。
班里唯一能给她一点儿威胁的,只有宋润洋,但他大部分时候都气定神闲地呆在她的名字下面,总分差她几分,数学高她一点,语文差她一些,英语那个时候基本拉不开差距。
但赵一栗知道,她数学考145以上,是她努力做题练习的结果;宋润洋数学考150分,是因为卷面上只有150分。
她感到不安,因为数学会越来越难,以后还会加上物理和化学,她知道宋润洋和自己的差距会越来越小、也许他超过自己,只是时间问题。
不过,宋润洋仿佛对自己的成绩并不在意,也从不觉得没有考过她是什么令他不甘心的事情。
那时候赵一栗是班长,每次出成绩都去办公室拿了成绩单和胶水,撕下旧的排名、换成新的排名。她仔细把纸张贴得端正平整,还用手指把四角抹一抹、排掉鼓包里的空气,然后听到身后传来男生笑着说话。
“哎,赵一栗,又是第一名,真厉害。”
她就转过身去,看到宋润洋越过她的肩膀把那张纸扫一眼,他有时候会考砸,基本都是语文出问题,但是哪怕全年级排名滑到二十开外,他也不会露出什么焦虑的表情,仿佛对于他来说,他就是来看个结果的。
但赵一栗不一样,她的排名只要出了前十,她就觉得胃都似乎被一双看不见的手给拧着,害怕回家、害怕面对父亲的质问。
赵一栗很少通过这些在外人看来漂亮无比的成绩单得到快乐。
她至今仍记得自己在初一的第一次月考时,欢天喜地地拿着全校第三的成绩单给父亲看,一脸期待地想着,这次应该能得到一点儿表扬。
但是,她没得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赵一栗牢牢地记得,那一次她数学149,英语145,语文125,父亲把成绩单扫了一眼,抬起头沉声问道:“语文就考这点儿?第一名和第二名是不是就是语文给你拉开了?”
赵一栗张张嘴,她不知道,第一名和第二名不在她们班,她也没想过要去打听。但是看着父亲的表情,她感觉到自己从放学后就“扑通扑通”跳着的心,被针刺了一下,它慢慢瘪了下去,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她脸上的笑容。
“你这个语文,以前明明都是很好的,有单科的全校排名吗?”她听父亲继续问道。
“还没有,”毕竟是初中的第一次考试,成绩单的分析还没有像后面那样变态,不但会有单科排名,还有tຊ与上一次排名的比较、几次排名波动的折线图……赵一栗只能回答自己知道的事情,“我们班平均分……109。”
“你和平均分比?”她听到父亲的语气里带上了浓浓的嘲讽,“你怎么不和最后一名比?”
“卷子拿出来给我看看。”一只手伸到她面前,没有拒绝的余地。
赵一栗低下头,感觉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深呼吸,试图用低头的动作和刘海掩饰自己眼圈的翻红。
“从刚刚进门,脸都笑烂了,走路蹦蹦跳跳,赵一栗,这只是初中的第一次考试,什么都说明不了。”晚饭的时候,父亲都还在厉声说着她放学回来后做错了什么,“轻浮、得意、不知谦虚,你考得很好吗?数学那一分明明可以不丢,英语更是犯了写错单词这样的低级错误,语文我就懒得说你了。”
“她小学的语文明明是很好的!”父亲突然转移了注意力,冲着坐在一旁吃饭的赵母喝道,“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管的!”
“她考得不好吗?全校第三,被你说得就像考到了倒数第三一样。”赵母受不了,反驳了一句,“明明是高兴的事情。”
“就是因为你这样,她才考一回就尾巴翘到天上去!”父亲把碗重重地放到桌上,一声几乎砸到她心头的响,赵一栗必须要把脸几乎埋在碗里,才能掩饰喉咙里的哽咽,“我说得是她明明可以做得更好,但是她没有做到!”
那时候的赵一栗真的以为,自己的那些表现非常幼稚、非常不成熟,她真的做得还不够好。
为了让父亲满意,她努力学习着如何去压抑自己内心中的高兴、得意、激动……所有可能会让她看起来“过于张扬”的情绪,但这种压抑令她很难受,她不再能从自己优异的成绩中感到满足和自豪,只能因为每一次成绩细微的波动而寝食难安、心惊肉跳。
赵一栗后来离开家去外地上大学,有时候突然会在其他舍友都入睡的深夜,猛然想起这些旧事。她那个时候会不可控地被涌上心头的情绪包裹,为了不吵醒舍友们,她必须立刻爬下床、去卫生间把自己缩在里面,捂住嘴巴努力减轻自己哭泣的声音。
直到成年离开家后,赵一栗才慢慢意识到,她当时把脸埋在碗里遮掩着流泪的时候,还那么小。
她读书本来就比同龄人早一年,周围的同学初一时基本上都满了十二岁、甚至十三岁,她才十一岁,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孩子。
她理所应当应该是简单的、幼稚的、想不了太多的、很容易犯错的,会因为琐碎的成就而感到快乐的,这应当是这个世界给予孩子的特权。
为什么要用成年人在职场上的枷锁和镣铐,戴在一个十一岁的孩子稚嫩又脆弱的手腕和脖颈上,逼迫她在明明最该骄傲和快乐的年纪,就以成年人的规则去丈量自己的生活,活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二十岁的赵一栗蹲在无人的卫生间里把自己抱得死死的,但是就算她把自己的手臂勒出青紫,她也没有办法透过将近十年的光阴,去拥抱当年那个茫然无措的孩子、告诉她那都不是她的错,甚至她到那时候,都只能用自己十一岁时就琢磨出的方式,短暂地去平复自己的情绪。
赵一栗,深呼吸。她对自己说,赵一栗,呼吸。
所以,她初中的时候打心眼里羡慕宋润洋在成绩上的淡然,无论是年级前十、前二十,或者不小心考到了三十开外,好像对他都不会造成任何影响。
有时候她听到他的声音隔着一个过道,从斜后方传到她耳朵里:“待会儿打球啊,为什么不打?外面又没有下雨。”
然后仿佛是他关系比较好的哥们提了一句新鲜出炉的成绩,宋润洋就说:“那考都考成那样了,这次不行下次再考呗,一个月就考一次,谁还能次次都不出错啊?”
他顿了一下,又笑着说:“我又不是赵一栗。”
她那次似乎也没有考得很好,虽然依然是全班第一,但是年级排名没有进前五,她心里在紧张地排练回家后应该有哪些说辞和借口,突然听他在背后说自己,她转过身去瞪宋润洋,扎在后脑勺的单马尾一甩,打了一下她自己的脸颊,然后她的目光和宋润洋的目光就在半空中交汇了。
“我又没有说你坏话,”少年一只手托着篮球,两只眼睛眯起来冲她笑,不但没有背后说人话被逮现行的自觉,还像只被阳光照得毛发金灿灿的骄傲小狮子,“赵一栗,我夸你厉害呢。”
赵一栗无端觉得心里一阵没有什么规律的跳,转回身坐好继续看着眼前摊开的练习册。
放学铃声早就响过了,她是为了逃避回家的质问,才在教室里磨蹭着想要写完还剩点儿尾巴的作业。
然后她听到宋润洋哐当哐当收拾书包的声音,路过她,停下来,突然把篮球放地上、膝盖跪在篮球上、双手放到她桌边,脑袋搁在手臂上,歪着脑袋看她。
“放学了,放学了,赵一栗!”他用快活又轻松的语调对她说道,“我们连卫生都做完了,该走啦!”
“马上,我马上就走了。”她一阵结巴,下意识去拖被他的手臂和脑袋压住的课本,“就走了,马上。”
她那个时候已经朦朦胧胧感觉到自己对宋润洋有些好感。他这样一靠近,她呼吸错乱,脸也发烫,她嘴上说着、身体却没有动,然后看他站起身来把书包往肩上一丢、往门口走,手拧在门把手上冲她挑一下眉毛,一副在等她收拾的表情。
“你先走你的。”她还是坐在位置上没有动,“我有钥匙可以锁教室,而且你们还没有关窗户。”
赵一栗让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练习册的最后一道题上,耳朵里听到宋润洋走回来,开始一扇扇地关窗户。
那时候的教室窗户还不是简单的推拉窗,是那种要拧着把手用力往里收,最后再扭一下把手、把它紧在金属的窗框上才算关好的窗户。宋润洋人高手长,三下两下就把所有窗户都关好了,不像赵一栗,需要踮着脚一扇窗户一扇窗户地去够把手。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高兴呢?”她听宋润洋又到她眼前来,“赵一栗,你都不高兴,让我们这些普通人怎么活啊?”
她蠕动了一下嘴唇,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刚刚解题的思路突然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她干脆站起来,开始收拾自己的书包。
“你才不是普通人。”她小声嘟哝道。
班上所有人都穿校服,学校发的校服从里面的单衣到外面的外套全部都有,除了隆冬时节,几乎不给青春少年少女什么自由发挥的机会。但心思活络的学生们是不会被难倒的,抽掉校服校裤的松紧带、改袖子和裤腿的长度……这些都是细微的更改,女孩子们还可以戴发卡和发带,男生则是球鞋和手表。
那个时候网络远没有现在发达,对于大部分手机来说,常用的只有通话和短信的功能,人人几乎都能从手里掏出一只诺基亚,赶时髦的学生们用蓝牙互相交换自己淘到的“漂亮主题”、以此来交流感情。
电脑上也还没有出现购物网站,学生们精心用花藤和主题装饰自己的QQ空间,写写日志,偷偷菜,占占车位,乐此不疲地被各种小游戏圈走时间——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和十几年后的学生也没有什么两样,反正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和练习册比起来,连用塑料尺切橡皮都显得趣味纷呈。
所以,那时候赵一栗对于宋润洋身上那些额外的穿戴几乎没有什么概念,她只是凭本能感觉,他的表和鞋都不便宜,而且隔一段时间就能看到不一样的。
这种人都是普通人,叫其他人怎么活。赵一栗在心里把这句话还给宋润洋。
成绩好,性格好,家里也好……长得还好看。
而且很奇怪,和宋润洋说说话,赵一栗无端地就会感觉到放松。他对很多在她心里很重要的事情都持一种相对散漫的态度,那份随意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掌,能很好地安抚她的焦虑。
脱离当局者迷的角度,后来再回顾这些过往的赵一栗觉得,她在那时候喜欢上宋润洋真的不能怪她年少无知,丫就像一张支在树林里还自带夜光的大网,只要是向光的活物,谁来都得粘上。
事实证明,赵一栗的审美是主流的、大众的。哪怕是初中,那个少年少女刚刚开始进入青春期、心思如早春柳絮一般摇曳不安又轻飘易动的时候,宋润洋都是一枝独秀地招人喜欢,不但招本班的姑娘,还招外班的姑娘,甚至还招高年级的学姐。
他脾气很好,绝不让当面和他告白的人觉得难堪,但该tຊ说的拒绝都说得十分清楚、一点儿暧昧幻想的余地都没有。
时间久了,大家也就知道,他完全没有谈恋爱的打算,除了依然不死心、胆子特别大的还想去试试,其他人也都慢慢冷却了热情、把注意力转向了更有可能的人。
虽然说得很热闹,但真正能被青春期的一腔冲动推着有所行动的女孩,其实是极少数。赵一栗和宋润洋读的初中是这个城市最好的学校之一,大部分学生的主要注意力还是在学业上,余下的那一两分留给不可言说的青春心事,只在熄灯后的被窝自己消化。
赵一栗也是如此,在最初,她也就是朦朦胧胧地感觉到,宋润洋对她产生的影响和其他男生相比有着明显的区别。
但是她是绝对不可能去肖想告白、谈恋爱之类的事情,用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朱明宇的说法,赵一栗就是照着大人期望的模具捏出来的乖宝宝,早恋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在她的待办清单里。
她对宋润洋有些朦胧的好感,但也仅限于学校里的一些有限的交集,放学后都不会主动联系。
她表达喜欢的方式,大概就是实在有不会做的数学题、拿去问他该怎么做的时候,在歪着脑袋看宋润洋稿纸演算的间隙,偷偷抬眼瞄一瞄他的脸,先想这个人数学怎么这么好,再想他长得真好看,然后心里鼓出些许欢喜,如同用水蜜桃味道的泡泡糖吹起一个小泡泡。
班级的座位时不时会发生变化,赵一栗和宋润洋初中三年都没有做过同桌,也许是班主任觉得把两个优等生放在一起有点儿资源浪费、期望着他们能够在日常学习生活里帮助帮助其他同学。
他们两个最近的距离是坐同一排、中间隔着一个过道。
当时的时间非常碰巧,宋润洋周末打网球的时候扭到了右手的手腕,手上缠着好几圈绷带、从手腕缠到手指,用不再灵活的右手扒拉自己的笔的时候,难得显出了几分狼狈神色。
“你需不需要我帮你记一下笔记?”赵一栗当时鼓起勇气,隔着一条过道问宋润洋,“我看你不太方便。”
她这是身为班长,帮助受伤的同学,这是非常正常的热心行为,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她是这么给自己找的借口。
她其实心里惴惴不安,心里已经想好了被拒绝后怎么说话,但宋润洋笑得高兴,用左手从包里把自己的语文课本抽出来、往她桌上一摆:“语文就行了,别的都不用,就记在课本上。”
于是赵一栗上课用十二分认真写自己的笔记,整理一下之后又帮宋润洋抄在课本上。她还抽空翻了一下宋润洋的语文课本,就跟新的似的,课文有几段偶尔拿笔画几条线几个圈,甚至还有的地方有他做数学题时信手打的草稿,有的插图人物被他画上了滑稽的眼镜,有的课文段落每个句号都被他用墨水涂黑了……看得她直皱眉。
从这个角度讲,宋润洋的语文能在平均分以上,也算有点儿天赋了。
但是他字写得好看,那时候班上很多人都已经开始用签字笔,他依然在用钢笔写字,墨蓝色的墨水偶尔写几个字在课本的空白处,是带着几分飘逸但又足够好辨认的行楷,和赵一栗那种密密麻麻用一笔一划的小字记笔记的风格完全不同。
赵一栗帮宋润洋记了大约一周的语文笔记,每次她把课本还给宋润洋,他都笑着和她说谢谢、然后把课本往书包里一揣。
“你其实从来不看的,是吧。”哪怕撇开心里那份清浅的喜欢,赵一栗也不喜欢自己的劳动成果被这么对待,她站在宋润洋的桌边顿了一下,嘟哝道,“那我不记了。”
“我回家看。”宋润洋坐着,抬起头看她,眼睛亮亮,“都看了的。”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吧。”赵一栗抿了一下嘴唇,转过身去,反正都是无法证明的事情,她也就是随口一抱怨,抄笔记对她来说也是复习,并不算浪费时间。
“我真的看了。”她没想到,她坐回自己的位置,宋润洋把整个人侧过来,很认真地和她说,然后信口背了一段她昨天抄在他课本上的一段诗词解析。
赵一栗也不知道该回什么好,一时间觉得自己好小气,只能不看他,翻着自己的笔袋里某只并不存在的笔说道:“哦,那我冤枉你了,对不起。”
之后宋润洋的手腕很快好了,位置也换得距离赵一栗远了些,赵一栗当然不可能继续给他抄笔记了。
紧接着到来的那次月考因为数学很难,宋润洋考得很好,他考了全班第一、年级也是第一,赵一栗跟在他身后全班第二,年级排名第十一,但总分少了宋润洋将近三十分。
全年级平均分差点只比及格高一点的数学卷子,宋润洋依然考了148,那两分是最后两道大题各扣一分,数学老师也说不出为什么扣了这两分,只说是批卷子的老师觉得有些涉及超纲知识点的解题步骤,宋润洋没有写得特别严谨。
不过数学老师紧接着开玩笑道,他觉得写得已经很严谨了,大约是教导主任难得亲自出一次题、憋足了劲要杀一杀全年级好学生的威风,如果还有人考了满分,就显得他这个出题人有点儿失意了。
“其实并不需要用超纲的那些东西来解。”数学老师花了大半节课来讲这两道题,但班上真正在听的可能不到五个人,“宋润洋,当时你没有想到这里吗?”
“我只是觉得其他办法更简单。”宋润洋都没站起来,他在数学课上有这个特权,“因为超纲扣分就扣吧,它总有一天会变成不超纲的东西。”
那时候各种流行语还没有依托互联网像病毒一样轻易流行,如果放到现在,赵一栗大概会一边拼命记笔记一边在心里感叹,这是什么,这是古希腊掌管数学的神。
宋润洋那次语文也考得不错,只比赵一栗低五分,所以总分一下子就拉开了年级里的其他人。赵一栗没心情想这里面有没有自己笔记的功劳,她愁得不行,怎么把最后两道题几乎没有怎么动的数学卷子带回家。
那时候,班主任已经看出了班上两个尖子生各有优势,开始念叨着他们应该互相帮助,赵一栗也就因为着这一条“圣旨”,即便和宋润洋因为讨论几道题走得近些,也没有其他人会说什么。
赵一栗当年幼稚地觉得,嗯,就这样过三年也挺好的,她觉得自己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平时上学时能够和宋润洋说上几句话,她就挺开心的。
但是,人的贪欲是无穷无尽的,回忆到这里,赵一栗在心里叹息,她觉得自己就不该在那个晚上答应宋润洋和他逃学。
如果她拒绝了,也许她真的能一直维持这种平静和恰到好处的距离,直到他们的高中时代落下帷幕。
但就像宋润洋总挂在嘴边的那句“考完的试分数是改不了的”,她回忆的过去,也早已成为定局,让她在十几年后回过头来,依然如同小狐狸眺望那片拥有小王子头发颜色的麦田一样,甜蜜一会儿,伤感一会儿,恍惚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