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倾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小男生心思,但并不想让他尴尬,摆摆手说:“我刚到的。你饿不饿?我们先去附近饮下午茶?”“我不饿。阿姐,我有样东西,想早点拿给你看。”江池拍了拍身后的书包。“好吧,那我先带你回我宿舍。我现在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有两张床,这个周末你就先和我住。”“嗯,我都听阿姐的。”江池乖乖地跟着江雪倾,回到涂山香坊的宿舍。刚走进房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奖状和奖金拿出来。“阿姐,给你。”他把奖状和一沓奖金全都塞到江雪倾手中。
Vol.1
梅晓蓉突然冲上评委席,闹出的动静不小,香堂内骤然肃静,所有人的目光全都凝聚向她。
她刚才那番声泪俱下的证词,前排的合香师们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后面的人不断向前排打听情况,只一会儿功夫,内场中所有参与选拔的合香师全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没有人表态,也没有人为之前污蔑江雪倾的事情感到抱歉。
所有人都在等待一个公正的处理,毕竟内训选拔关乎涂山香坊合香师们的晋升之路,大家对此格外看重。没有人希望在这样一场依靠自身实力的选拔中出现作弊者,大家都想要一次公平合理的对待。
涂山凛听完梅晓蓉的话后,波澜不惊地直视向崔欣儿:“你有什么想说的?再给你一次机会。”
崔欣儿浑身一粟,诧异地反问:“表哥,你相信梅晓蓉的话?”
涂山凛冷声道:“我会让人把这段日子内训基地所有的监控视频全都查看一遍,我相信证据会说清真相。”
“表哥!”崔欣儿急了,垂在身侧的双手,暗自捏紧裙摆,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不那么惊慌,“表哥,有些话我想私底下跟你说。”
涂山凛沉默地点了点头,又转头吩咐身后的方宇哲:“让所有人散了吧,各自先回去。涂山香坊会给所有合香师一个公平的选拔结果。今年内训的第一名位置暂时空悬,等这桩事情解决后再公布。”
“是,少爷,我会按照您的话吩咐下去的。”
涂山凛又抬眸看向江雪倾和梅晓蓉:“你们两人和我一起走,有话问你们。”
“表哥,我呢?”崔欣儿声色微颤地问。
“跟我回小院。”
“嗯。”崔欣儿听见涂山凛还是回应她的话语,心中稍稍松了口气。余光扫过江雪倾,眼神中又扬起来自上位者的优越感。
-
阿卓推着涂山凛的轮椅,步入小院一路走进会客厅。
江雪倾熟门熟路,进屋先给自己倒了杯水,用的还是她之前留在涂山凛小院里的那个杯子。
喝完水她扭头看向涂山凛:“叫我们过来,你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涂山凛视线投向崔欣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把你知道的说清楚。”
崔欣儿前一秒还在心中自鸣得意,以为涂山凛主动招她进小院,是相信她刚才的那番说辞的。可眼下情况转瞬即变,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紧绷起来。
“表哥,你什么意思?难道你真的相信梅晓蓉说的话?”
涂山凛的轮椅停在会客厅正中央,他并不开口,只冷冷地凝视她。
崔欣儿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心慌,却不肯轻易败下阵来。毕竟她还有姑婆这座靠山,凛表哥即便知道所有的真相,也不敢轻易处置她的。
“表哥,这件事我只想跟你一个人说。能不能让这些不相干的人先出去?”
“不相干?你确定?”涂山凛勾起唇角,面若寒霜,偏生那双狭长的凤眼勾人心魄,叫人又惧又爱。
崔欣儿这趟来港城之前,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位凛表哥。他们上次见面时,还是在崔欣儿的少女时代。她对他的印象遥远却清晰,印象极为深刻。
崔欣儿深深记得,在那场宴会上那位涂山家的表哥身姿挺拔而冷峻,如冰山一般难以接近。她和妹妹崔泳儿几乎都是第一时间对这位远方表哥一见钟情,可泳儿热情外露,上赶着贴近凛表哥,可惜只收到冷漠回应。崔欣儿自小内敛,见状也就只敢对涂山凛远观不敢轻易靠近,可一颗少女心却从此为他暗自滋生出爱意,随着时间而浓郁。
后来她们姐妹两个在姑婆的授意下,搬进涂山公馆小住,有了机会能与这位凛表哥近距离接触。可几次相处下来,只觉得他俊美的如同一件精雕细琢的艺术品,整个人仿佛被一层寒霜覆盖,越发冰冷的不近人情。
在江雪倾出现前,崔欣儿对涂山凛的印象就是他不近女色,连妹妹泳儿这样在大马排得上名号的美人,凛表哥都是不屑一顾的。
崔欣儿万万没想到,被她们姐妹俩视为高岭之花,高不可攀的凛表哥,竟然会为江雪倾这样一个出身平凡甚至低微的女孩子走下神坛。
无端端地被一个平民比下去,崔欣儿心有不甘,甚至生出恶意。
越是得不到,越是心生执念。想要征服,想要摧毁。就算用上不光彩的手段,只要能让那个女孩子彻底在凛表哥眼前消失,她都愿意去做。
“表哥如果不想听,那么我只能回去以后和姑妈单独讲了。”崔欣儿冷静下来,重新振作。她挺直腰板,将涂山家老太太搬了出来。
阿卓早就看这位大马来的崔小姐不顺眼,听她竟然又搬出老太太来威胁少爷,心中越发不爽。
阿卓撇撇嘴角,低声吐槽:“以为老太太是上方宝剑来的,外面谁不知道,她其实是再来一瓶。”
梅晓蓉站在门边,她当然是听不懂这句话背后讽刺的含义是什么。可江雪倾非常了解涂山家。涂山家现在这位老太太本就是续弦,而涂山凛的亲奶奶才是原配,涂山家老太爷当年三媒六聘,礼数周全风风光光迎娶进门的正房太太。
江雪倾抿紧嘴唇,忍住笑意,眼角目光瞟向阿卓,垂在身前的手冲他比了个赞。
阿卓立马扫见她点赞的手势,咧嘴露齿一笑,笑容无比灿烂。
崔欣儿立在一旁,眼看他们眉来眼去,气的怒意直冲大脑,险些站不稳脚跟。
他一个小小保镖竟然敢暗指她姑婆是‘再来一瓶’的便宜货!简直反了天!
“表哥,你不管管你的保镖吗?如果这些话被姑婆听去,她老人家肯定会震怒的!”
“你不当传声筒,你姑婆怎么会知道?”江雪倾站在一旁说风凉话。
崔欣儿气的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整张脸色都是铁青的。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般在外人面前失过仪态,可偏偏这个江雪倾让她有种活生生吞了一只苍蝇般的恶心感,最令她生气的是,她根本没办法一下子拍死江雪倾,甚至连动她一根手指头都办不到。
救赎
Vol.2
崔欣儿用指甲狠狠掐住自己的掌心肉,强行克制住濒临爆发的情绪。
“江小姐,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希望你一个外人不要插手。”她冷脸说完后,又扭头看向涂山凛,“表哥,我还是认为你该考虑一下,有些话并不适合当着外人的面谈论。”
“你不想说,现在就可以出去了。”涂山凛这回没给她留任何情面,直接下逐客令。
崔欣儿一怔,匪夷所思地望着他。见涂山凛连一丝余光都懒得分给她,崔欣儿心知事情已经寰转余地。她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人当成笑话。但眼下凛表哥应该是不敢动她的,不如先离开离岛,回去涂山公馆找姑婆才是上策。
崔欣儿忿忿离开后,梅晓蓉越发惴惴不安。跟着众人走进涂山凛的小院后,她一直杵在会客厅门口,迟迟不敢踏进去。
梅晓蓉沮丧地耷拉着眉眼:“阿倾,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我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左诗怡她作弊结果却诬陷是你做的。我一定会向大家澄清,假如一定要有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我愿意承担所有惩罚。”
江雪倾从刚才在评委席上,直到走进涂山凛的会客厅,都没有单独和梅晓蓉说过半句话。
此时,她走到沙发前坐下,抬眸看向站在门边的梅晓蓉。
“我知道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和左诗怡她们几个在洗手间前的对话,我刚才就听到了。”
梅晓蓉黯淡无光的眼神刹那间亮起:“太好了!你是相信我的对不对?不会不理我,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朋友?”江雪倾的声音瞬间转冷。
如果是前身她十六岁之前,对于朋友犯的这种错误,她一定会心软选择原谅的。
可是人会随着自身的经历而改变,特别是人生轨迹遭受巨变。
当年从涂山凛取消婚约,之后突然失踪生死未卜,再到后来家中变故丛生,她的前夫和同父异母的妹妹江月影联手,在她亲生父亲授意下,联手将她拉下董事局席位,又悄然在她平日惯用的香盏中添加猛料,导致她嗅觉坏死,彻底失去身为合香师最重要的感官能力。
她的至亲家人为了一张传承香方,不惜痛下杀手,制造意外假象,让她在生日宴当晚独自惨死于凛凛雪夜中。
经历过前身种种至亲背叛,此生的江雪倾是不可能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一般,选择轻易去原谅背叛过自己的人。
哪怕这次的背叛,只是一次无心之过。
江雪倾面色平静地注视着梅晓蓉:“晓蓉,我曾经的确把你当成过朋友,以诚相待。可是从今日之后,你我就不必再来往了。”
“阿倾……”梅晓蓉怔立在门口,整个人瞬间呆住,两行泪潸然滑落,“对不起……”
涂山凛转眸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孩,他微微眯起那双漂亮的凤眼,眼尾那颗泪痣伴随他眯眼的细微动作而微微上扬。
原来他的阿倾,如今是这样的心性。
也好,心硬才不容易让人欺负。
***
关于内训选拔透题的作弊事件,调查很快便有结果。
内训基地里多处地方都设置有监控探头,且系统带有人声录制。方宇哲带着技术组熬了个通宵,将崔欣儿住的小院附近,和左诗怡住的丁香小院附近的监控,两者中记录的影像全都从头至尾地仔细排查了一遍,事情的真相很快便浮出水面。
方宇哲将排查搜集到的证据整理成一段前后相连的完整录像,发给涂山凛过目。得到应许后,将这份影像证据,直接发布到内训前所有合香师临时组建的联络大群中。
直到真相大白天下,江雪倾也未曾让阿卓拿出之前录制的那段最直接的录音证据。
她看完群里那份影像资料,删除聊天记录,退群。顺手,也把梅晓蓉拉黑,删除。
她从不后悔真心待人,但既然友谊出现裂痕,强行修补毫无意义,只会在彼此心上平添伤疤而已。如果她接受梅晓蓉的道歉,那么往后她们相处的每一日,梅晓蓉必定因为今天的事情,对待她的态度小心翼翼,而她也会因为这份别扭的态度感觉沉闷。不如痛快地斩断关系,只把友谊留在昨天就好。
做完这些,江雪倾主动溜达到涂山凛的小院前。
推开院门,迎面便是鸟语花香和……躺椅上的睡美男。
江雪倾歪了歪脑袋,看见涂山凛人就在院子里,特意倒退出去,抬手重新敲了一下门板,发出一声脆响。
“笃。”
午后阳光正好,涂山凛正躺在树荫下的藤椅上看书。
听见动静,他抬眸望去,只见一道轻盈的身影,遮住日光出现在他面前。
涂山凛放下手中的书:“有事?”
江雪倾笑吟吟的,双手背在身后,低头看着躺椅上的人。
“老板,有件事我想拜托你帮忙。”
“说。”
“你能不开除梅晓蓉吗?”
“呵。”涂山凛肩膀微耸,发出一声冷哼。
昨日她和梅晓蓉讲话时这样强硬,与之割席时冷血绝情,毫无留恋。
涂山凛还真以为她改了心性,真的变得心硬了。没想到这才第二天,便主动来找他求情。
“你冷笑什么?不同意?”江雪倾低下头,更贴近他一分。她认真道,“监控影像的内容你一定也看过了,这件事其实的确跟梅晓蓉无关。”
涂山凛捧着书,继续阅读,一副没想回应她的姿态。
江雪倾却不肯放弃,她直起腰,抱臂站在藤椅旁。
“况且前几轮的选拔,晓蓉是真的没有作弊。就像她说的那样,假如她作弊了,那么她第三轮的成绩不可能掉车尾,差一点就会被刷下去的。”
涂山凛躺在藤椅上,依旧毫无回应。
江雪倾见他一直不理自己,终于按捺不住了,伸手扯了下他的衣袖。
“老板,这件事你再想一想好不好?梅晓蓉的老家是白珠镇的,如果她被涂山香坊开除,就只能回白珠镇,被家里安排相亲随便找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就这样被埋没才华,浑浑噩噩地度过一生。我不想看到她因为这件事被牵累,就这样毁掉她的人生。”
又香又软
Vol.3
江雪倾神情真挚地望着涂山凛,希望他能在这件事上网开一面。
想到童年时曾在白珠镇上亲眼看见过的种种,江雪倾不由叹了口气。年轻的女孩子才刚成年,就被家人匆匆嫁出去换取彩礼,供养家里的男丁娶妻或是盖新房。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女性被轻易地牺牲,周而复始,她们的人生从来看不到希望。
江雪倾可以心冷地选择切断和梅晓蓉之间的友谊,但她并不想看见梅晓蓉的人生也落入这样的境地。
她很清楚以她的一己之力,是无法救下所有像白珠镇上那样浑浑噩噩度过一生的女生的,可她能挽救一个是一个。
涂山凛听见她的叹息声,终于放下手中的书。他抬眸迎着日光,望向江雪倾。
“可你想过,她在作出决定时,是否想过会毁掉你的人生呢?在救赎别人之前,你最好先顾好你自己。”
江雪倾没料到涂山凛会这样说,她怔了怔,出神地注视着他。
正当此时,一抹黑影毫无预兆地从头顶树梢上飞落下来。
江雪倾前一秒还神气活现,下一秒立马抱头鼠窜。可是她人在院子里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藏,吓得一头扎进涂山凛怀中。
“救命!是蜚蠊将军!”
涂山凛蓦然抱个满怀,他将书丢在一边,展开双臂,将江雪倾圈在怀里。
江雪倾却浑身一粟,她感觉有个东西突然停在了她的后背上。
“救命啊!它是不是落在我身上了?好恶心啊……快帮我把它弄走!”
江雪倾想回头甩掉背上的异物,可又实在生不出勇气,像只受惊的鹌鹑一般,只能把头埋在涂山凛的颈窝间,动都不敢动。
涂山凛被她搂住脖颈,她整个人受到惊吓缩成一团,拿他当作躲避屋。温热的气息和她身上萦绕的暗香扑面而来,涂山凛整个胸膛和心里都是柔软的,他的唇边情不自禁露出一抹笑意。
他转眸望向江雪倾的后背,的确有只黑色的昆虫正停在江雪倾的背脊上,动静还不小,可是并不是她最怕的蜚蠊将军,而是一只个头不小的蝉。
江雪倾窝在他怀里瑟瑟发抖,难得的弱小无依,一副急需他保护的样子。
涂山凛忽然不想这么快将蝉赶走,他很享受此刻被江雪倾依赖的温暖。
“你有没有帮我把它赶跑啊?”江雪倾发觉涂山凛只是躺着并没有其他动静,她心中没底,想转头自己看看背后的情况。
可她才稍稍抬起头,涂山凛便抬起一只手,托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脸重新埋回自己的颈窝间。
“别动,你乱动的话,一会儿蜚蠊将军顺着衣服,爬进你的脖颈,那就麻烦了。”他的声调一本正经,好似真是那么一回事一般。
“你别吓我啊!”江雪倾彻底不敢动了,只能依偎在涂山凛怀里,将驱赶蜚蠊将军的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快点帮我赶走它呀!我害怕!”
“嗯,在赶了。”涂山凛抬起另一只手,在虚空中挥了一下。
“它飞走了吗?”江雪倾试探地问。
“没有。”
“那你快点再挥一下手,把它赶走呀!”江雪倾又着急又害怕,温热的呼吸全闷在涂山凛的颈窝间。
他耳垂敏感处渐渐染上一层绯红,就像过敏一般,那层从皮肤中透出的粉红,染上耳尖,他的呼吸不自觉变得粗重起来。
“别动,马上就好。”他一手揽在江雪倾的后腰上,却是将她整个人更紧的揽进怀里。
“涂山凛,你好了没有?”
“快了。”
“你怎么不动啊?”
涂山凛又敷衍地挥了一下手,目光却流连在江雪倾曲线优美的背脊线条上。
“在动。”
“它还在我背上吗?”
“嗯,很顽固,似乎不想走。”他边说,视线边悄悄下移,望向江雪倾凹陷的腰窝,他的手也情不自禁地跟随目光移动,纤细的指尖如蜻蜓点水般落在她的后腰上,只轻轻的一点。
江雪倾像是被触及到敏感处,陡然间浑身猛地绷紧,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低吟。
“你……你做咩?”江雪倾瞬间脸红,轻咬着下嘴唇问道。
涂山凛深吸一口气,虽舍不得放手,却知道分寸。
“好了,它飞走了。”
江雪倾顿时松了口气,双手支撑在躺椅上。她刚要起身,突然听到小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而后白雨沛的声音响起。
“阿凛,选拔的事情都处理好了,你要不要……”
涂山凛冷冽的目光,如同两道冰锥一般射向白雨沛。
白雨沛的前脚悬在半空,整个人甚至还没有跨进小院门槛。
“呃……你们继续,当我从来没有出现过。”说完白雨沛立马转身,飞快地跑走了。
江雪倾见状,低头看了一眼被她压在身下的涂山凛,这才反应过来她刚才被蜚蠊将军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躲进涂山凛的怀抱中。
“你不要误会,我真不是故意的。”江雪倾飞快地站直身体,和涂山凛拉开距离。
“用完,就丢?”涂山凛坐起身,耳垂和脖颈还红着。他抬眸一双墨色眼瞳深不见底,目光中却隐隐浮动起难以琢磨的笑意。
江雪倾莫名心虚,被他的眼神盯得心慌意乱起来。抬起手挡住他的视线:“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会对你负责的。”
江雪倾话音刚落,小院门外又响起两道脚步声。
“呃!阿倾,你在小院里啊?我突然想起来,我和哲哥还有要紧事要办,我们先走一步啦!”
阿卓这回非常有眼力见,不等方宇哲瞪他,拉起哲哥的手转身拔腿就跑。
“喂!你们别走啊……”江雪倾急得追上去几步,但很快被涂山凛的笑声吸引。
她郁闷地扭头瞪视仍坐在藤椅上的男人:“你还笑?阿卓他们一定是误会我和你有什么。”
“难道不是吗?”涂山凛微笑着摊摊手,“好了,别去管他们。屋里有新到的甜橙,要不要吃?我剥给你。”
“不吃。”
江雪倾双手叉腰,气呼呼地鼓着腮帮子,就算这会儿她追出去恐怕他们两人早就跑没影了,还是找个机会再说清楚算了。
江雪倾刚被蜚蠊将军吓了一跳,眼下又吃了一个闷亏,有口难言。
她郁闷地瞪着重新把丢在地上的书捞起来,继续开始阅读的涂山凛。
明明她和涂山凛什么事情也没做,可偏偏被白雨沛他们三人先后撞见,这下真的是百口莫辩,坐实她吃涂山凛豆腐这件事了。
可恶。
不许带坏他
Vol.4
今年的内训发生了这档事,所有人都兴致不高,最后的结业式也只匆匆走了过场,便安排大家返程。
崔欣儿有她姑婆护着,自然洗脱了干系。但左诗怡就惨了,连带她老爸左副理一起接受涂山集团内部调查。
左诗怡因品行不端,在内训时作弊窃题被取消选拔资格,还有她那三位朋友,一起被逐出涂山香坊,永不录用。
那天江雪倾主动找涂山凛说情还是起了效果的,经过取证调查后,证实梅晓蓉的确与这件事关系不大,她在内训中也没有作弊,所以她并没有被开除,而是从总店调出,派往广城新开的分店。
调职令下来后,梅晓蓉便回去宿舍整理行李。在离岛时她就发觉江雪倾把她的所有联络方式全部拉黑,也很明白阿倾不想再见到她。
梅晓蓉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妥当,取出一只手掌大小的木盒,走到江雪倾的床边柜前将木盒放下。
她最后再看了一眼这个满是回忆的房间,拖着行李离开了。
……
江雪倾今日特意晚归,她知道梅晓蓉会在今天收拾行李退房。
刷卡打开房门,屋内的东西少了一半。江雪倾走到自己的床前,第一眼便发现床边柜上多出来的那只木盒。
她拿起木盒,捧在掌心里打开,里面安静地躺着九颗合香丸。
江雪倾低头凑近去嗅闻,清爽的草木混合着悠然的花香,这些合香丸竟是用第一轮选拔时她留给梅晓蓉的那些香材制成的。
梅晓蓉在炼制选拔所需的合香丸后,还留下一些香材,便炼制成这些合香丸,特意将它们留给江雪倾,也许她还是在惦记当时的友情。
江雪倾从木盒中捏起一颗,取出香炉刚想用隔火熏香点燃它。忽地,她的手机跳出视频语音邀请提示音。
她放下合香丸,握起手机扫了一眼头像,是江池来电。
自从上个月进了内训基地进行封闭式选拔,每天的日程都安排的十分紧张,后来又受了伤,无心他顾,几乎忘记和小弟联系这桩事。
刚经历人情离散,江雪倾当下还挺想念有小弟陪伴在身边的日子。
她接起视频,牵起唇角,笑问:“想我啦?”
视频那端,江池似乎正在寝室里。他坐在书桌前,模样乖乖的,穿着干净整洁的校服,浅蓝色衬衣将他衬得唇红齿白,俨然是一枚清秀腼腆的小帅哥。
江雪倾盯着他的脸看,故意逗他:“咦?才一个月没见面,我发现你好像有点变了。”
“哪里变了?”江池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有点质疑地转面看向身后,低声问身后坐着打游戏的人,“浩哥,我有什么变化吗?”
身后传来一个耳熟的声音:“哪有?我每天对着你,还要被你压着温书,否则你就跟我老豆告状,我觉得你变得更可恶了!”陈宥浩边打游戏边胡说八道。
“算了,问你简直白问。你继续打游戏吧,反正再有二十分钟,你必须交出一张数学卷。不然,我就视讯连线你老豆。”江池翻了个白眼,顺嘴威胁道。
陈宥浩正在游戏里跟队友们鏖战,一听到这小子的话,丢开手机,蹿回书桌前,咬牙切齿道:“你就会这招!要不是我老豆不许我揍你,我一定……”
“赶紧做题吧你!还剩十八分五十七秒。”
江池朝他做了个鬼脸,转回头继续盯着屏幕里的江雪倾,却见阿姐盯着他笑。
“阿姐,你笑什么?”
“我看你和陈宥浩相处的挺融洽的。看来让他搬来你宿舍一起住,是个不错的决定呢。”
自从那日校园霸凌事件过后,陈奇胜便主动向校方提出,叫儿子陈宥浩搬去低年级宿舍和江池一起住,美其名曰江池成绩优异、人品出众,让他这个不成器的顽劣儿子好好跟人家学习。
陈奇胜是学校最大公益捐款人,这点小要求校方自然立马答应。于是陈宥浩开启了地狱局,天天被江池盯着写试卷,写不完就投诉给他老豆,‘副作用’是短短几个月里,陈宥浩的成绩破天荒的从倒数上升到中游。
见阿姐笑吟吟的,江池也跟着眉眼弯弯的微笑:“阿姐,你现在还住在离岛的内训基地吗?”
江雪倾拉一张凳子坐下来,单手托着下巴:“我已经回港城啦。对了,周末要我去接你吗?好久没见你,阿姐带你去吃大餐?”
江池忽然撇了撇嘴角:“你是不是忘记周末是什么日子了?”
江雪倾眼眸流转,认真地思考起来。
周末……
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日期,似乎江池就是在五月初出生的。她连忙翻看了一下手机日历,果然这个周末就是他生日。
江雪倾机灵地挑了挑眉:“我记性这么好,怎么会忘记你生日?小寿星,想要什么礼物啊?你阿姐我现在可是涂山香坊的正式合香师,薪水拿的还不错。你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想用的,都可以跟我讲,不用跟我客气的。”
“我……”江池挪开视线,低声道,“我没什么想要的。”
“哦,那就算了。”江雪倾瞟了眼手机屏幕里的青涩少年,故意说,“既然你不想要礼物,也不想吃大餐,那么这个周末我就约其他人出游喽。”
“不可以!”江池顿时急了,他着急地紧盯着屏幕中的江雪倾,“我想和你见面,我生日当天想和你一起过!”
陈宥浩的声音再度从江池身后响起:“周末是你的生日?你怎么不早点说,我约上我同班的几个兄弟,一起包个包厢替你庆生。还是说你想要去酒吧,玩点刺激的?”
“酒吧?”江雪倾陡然捕捉到这两个敏感字眼。她质疑地问,“江池,你去过酒吧了?”
“没有!一次都没有。阿姐,你别听浩哥胡说。”
陈宥浩一听阿姐生气了,立马丢开试卷跑过来,一张圆脸挤进镜头里。
“哈哈哈,阿姐你放心,我老豆嘱咐过的,不准我带坏江池。”他嘿嘿嘿的憨笑,那模样俨然是陈老大的浓缩版。
“不准带他去酒吧,你们的年纪还没有到法定能饮酒的年龄。你也不准去,被我发现一定揍你满头包!”
陈宥浩立马拍着胸口一顿保证,而后乖乖地退回自己的书桌前,继续埋头刷试卷。
江池重新坐回手机屏幕前:“阿姐,周末我们可说定了,我不要什么礼物,只要你陪我待一天就可以。”
“好,那我周五放学就来接你。”
“嗯,我等你。”
你身边有女人了?
Vol.5
江雪倾也不清楚涂山香坊提供的宿舍,能不能带家人一起住?
她先下楼问了前台,得到确定答案后,动作利索地出门去到附近商场买了一套床上用品和一些男孩子要用的洗漱品,返回宿舍后直接去洗衣房将新买的床品洗净烘干,这才带回房间。
梅晓蓉离开了,屋里正好空出一个床位,可以让小弟过来时暂时睡在那张床上。
换好床单,又冲了个澡,吹干长发后,江雪倾躺在床上,抱着手机开始刷帖子,寻找给小弟送生日礼物的灵感。
与此同时,远在半山别墅区的涂山公馆。
涂山凛刚返家,原想一路直接将车驶回他居住的独栋别墅。没料到他的车才刚进公馆大门,就见到黄管家站在门口,一脸恭顺笑意地迎接他。
白雨沛也在车上,见状调侃道:“呦,看这架势,你那位表妹一定是去老太太面前告状了。说不定这会儿老太太正等在前厅里,要对你进行一番灵魂拷问呢。”他拍了拍涂山凛的肩膀,“你多保重喽,我就不跟着去受罪啦。”
黑色的劳斯莱斯停下,白雨沛打开车门,伸了个懒腰,绕过黄管家径直朝后面的独栋别墅走去。
阿卓下车,取出轮椅展开,这才转身扶涂山凛下车。方宇哲将车停进车库后,也紧随其后地跟上来。三人一起进了主屋大厅。
果然,一进门便看见老太太端坐在大厅的沙发正中央,她手中捻着一串檀香木佛珠,眼眸微合,正在礼佛。
崔欣儿就坐在她身旁,一脸乖巧模样地给她捶腿捏肩,将老太太服侍地舒舒服服。
听见轮椅进门的动静,老太太轻轻睁开眼,停下念经的动作。
“听欣儿讲,你身边有女人了?”老太太语调轻缓,却直切主题。
涂山凛冷睨了一眼崔欣儿,神色微微有些不耐烦。
“我这个年纪,身边有女人很正常,没有才奇怪。”
“阿凛,你要分清楚外面的女人,玩玩可以,但不能认真。毕竟你是涂山集团继承人,你未来的妻子必定不是一个普通女人。”
“阿祖,我暂时没想过娶妻。”
“难道你还在惦记之前那位江小姐?”老太太今天并不打算这么简单就放过他,明知提起江家那位大小姐会让涂山凛心情郁结,可她还是要说,“阿凛,你和江小姐的缘分早就尽了,那年也是你自己主动提的解除婚约,我们两家人直到现在都闹得不太愉快。如今江家小姐早就嫁人,也是命不好,殒没在雪天里。奶奶知道感情的事不能勉强你,可你应该往前看的,和你身份匹配的好女孩还有许多,你试着敞开心扉和她们多多接触,说不定其中就有适合做你妻子的人选。”
崔欣儿坐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模样看上去伶俐聪颖,又善解人意。
老太太干脆拉起崔欣儿的手,放在掌心中拍了拍,笑着说道:“你的这位表妹,算起来是你的远亲。虽然你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可是双方家世背景知根知底的。如果你们能多多了解彼此,将来可以走在一起也是一桩亲上加亲的妙事。”
涂山凛这回连看都懒得看崔欣儿一眼,沉声道:“刚从离岛回来,我有些累了。离岛那件事,和崔小姐也有些关系的,希望到时处理时,阿祖您不要包庇自己人,让外人落了口实。”
涂山凛的话语冷漠的不带任何感情,他四两拨千斤的转移话题,顺带将了崔欣儿一军。
崔欣儿的脸色顿时变了变。前两日她回来时就半是撒娇,半是抱怨,颠倒是非黑白,将所有责任都推在左诗怡身上,说是被人利用才让表哥误会她。
眼下姑婆是相信她的说辞的,可崔欣儿没想到,凛表哥的态度这样强硬,竟然当面就要揭穿她的把戏。
崔欣儿连忙服软,她可不会像妹妹泳儿那样耍脾气吃眼前亏。
崔欣儿双眸迅速浮上一层泪水,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低眸垂泪道:“表哥,内训时发生的那桩事都是我不好。你想让我怎么道歉,我都愿意的。只希望你不要生气,我以后做事一定会更小心的。”
她边说边啜泣,一副梨花带雨的柔弱模样。
老太太见状,心疼地抬手替她擦拭眼泪。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孙女,平日里又格外乖巧,人温温柔柔的,也没什么脾气,和她那个爱闹腾耍脾气的妹妹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件事欣儿回来时就跟我报告清楚了。阿凛,你也别再责怪她,她也是心思单纯,不小心着了外面那些居心叵测的人的道。说到底我们都是一家人,欣儿怎么可能帮着外人,破坏我们涂山香坊内训的规矩呢?”
“姑婆,您能谅解,欣儿真的很开心。”崔欣儿双眸含泪,再度望向涂山凛,“表哥,监控录像你应该已经全都查看过了,真的是梅晓蓉带了左诗怡她们主动来找我,不是我故意透题……”
涂山凛懒得看她做戏,冷脸打断道:“我累了,先回屋休息去了。阿祖,您有什么事情要问,等过几日我把内训的事情处理完毕再说吧。”
老太太也不好勉强他,只好摆摆手放他离去。
从主屋出来,涂山凛一脸郁色。
方宇哲在他身后推着轮椅,阿卓走在身侧,摸摸下巴揣测道:“听老太太的意思,是要给少爷安排相亲对象?”
“啧。”方宇哲斜眼瞪了阿卓一眼,冲他摇头,用口型叫他闭嘴。
反正他们已经走出主屋有一段距离了,阿卓不用再紧绷神经。
他满不在乎撇撇嘴:“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我们早点做好应对准备,有备无患不是更好吗?”
涂山凛突然出声:“对,阿卓说的不错。这件事,的确该早做准备。”
阿卓一怔,忙低头凑过去问:“少爷,您已经有对策了?”
涂山凛抬头,望向天边那盏银月:“正好有一个人选,她比谁都合适。”
阿卓扭头和方宇哲对视一眼,他们两人同时莫名的听懂了少爷话中的含义。两人齐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小少年
Vol.6
内训结束后,所有参与选拔的合香师们都有三天额外假期,再加遇上周末,江雪倾痛痛快快地给自己放了个假调整状态。
她提前预定好餐厅,准备周六晚上坐缆车带小弟一起到山顶餐厅,一边欣赏维港夜景一边共进晚餐。
周五下课后,江雪倾一身休闲装,长发编成侧马尾,头戴一顶鸭舌帽,提前来到中学门外等江池。
她打扮的随意又闲适,可偏生一张美人脸,虽只是面无表情的在等人,但眼眸流转间顾盼生辉,总是惹人瞩目。
竟还有星探隐藏其中,走过来便要给江雪倾发名片,刚提出要加她联系方式,下课铃骤然响起。
“我不美容、不美发、不买保健品。”江雪倾挥手三连拒绝后,快步朝校门出口走去,将那人甩在身后。
一大波身穿中学制服的学生,三五成群地朝校门走来。
江池人长得清瘦肤色又雪白,混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他穿着学校发的统一制服,是一身浅蓝色衬衣,深色格纹领带,下搭黑色西服校裤。他是个乖乖仔,衬衣纽扣全都扣齐,领带也打的很标准。
而走在江池身旁的陈宥浩,却一副校霸的拽样。领口最上方的两颗纽扣敞开着,领带松垮垮地挂在脖子上,书包单肩甩在身后,连走路的姿势也是横行霸道的。
江雪倾一眼瞅见江池的身影,正要迎上前,却见一个女孩子红着脸跑到江池面前,将一个粉色信封和一件包装精致的礼物硬塞到江池怀里。
江池刚要拒绝她,女孩子转头就跑了,他压根来不及把东西还回去。
陈宥浩哈哈大笑:“江池,这都是本月第几次了?这次还是一样要我帮你去打听这个女孩子是哪个班的,把情书和礼物都送回去?”
江池将手中的信封和礼物塞到陈宥浩手中:“嗯,帮我还回去。不过态度不要太凶,别吓到人家。”
“好啦好啦。”陈宥浩点头答应,“不过先说好,我帮你善后可不是免费做义工。这周我要少做五张试卷,你不许跟我老豆告状。”
江池伸出三根手指,讲价:“三张。”
“四张,不能再少了!”
“成交。”
江池处理完棘手事,抬起头目光在门外的一堆家长中巡索,很快在人群中找到江雪倾的身影。
“我阿姐来接我了,记得帮我把东西还回去,我先走啦。”江池交代完背着书包,快步朝学校大门口跑去。
江雪倾正朝他招手,见小少年步伐飞快朝她飞奔而来。
“阿姐,你什么时候来的?”江池很久没见江雪倾,很是开心,可又有点担心阿姐看到刚才那一幕。
江雪倾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小男生心思,但并不想让他尴尬,摆摆手说:“我刚到的。你饿不饿?我们先去附近饮下午茶?”
“我不饿。阿姐,我有样东西,想早点拿给你看。”江池拍了拍身后的书包。
“好吧,那我先带你回我宿舍。我现在一个人住一个房间,有两张床,这个周末你就先和我住。”
“嗯,我都听阿姐的。”
江池乖乖地跟着江雪倾,回到涂山香坊的宿舍。刚走进房门,他就迫不及待地拉开书包拉链,把里面的奖状和奖金拿出来。
“阿姐,给你。”他把奖状和一沓奖金全都塞到江雪倾手中。
“你哪来的钱?”
“学校派我参加数学竞赛,第一名有奖金拿的。我没有花,全部给你。你帮我交学费,说过要投资我的,这是第一笔投资回报。”
“这么快就有回报拿?”江雪倾握着手中的钱,奖金并不多,可她依旧能感觉到这一份沉甸甸的心意。她笑着抬手揉了揉江池的短发,冷不丁发觉一件事,“你是不是长高了?”
江池不好意思地挠挠后颈:“应该是吧,我没有量过。”
“一会儿吃完饭,我先带你去测个身高。”江雪倾抬手在江池头顶上比了比,“感觉比上次见你时长高不少,起码有小半个头,现在都比我高了呢。”
-
江池的生日在周六,江雪倾之前在网上搜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什么适合这个年龄段男孩子的生日礼物。她思量再三,决定带他出门去早前一家相熟的裁缝铺,定做一身正式的西装。
这家位于中环老街的裁缝店,是前身时妈妈常带她来做衣服的店铺。店面不并不大,藏于老建筑中也不起眼,可里面老师傅的手艺却很好。
江雪倾从前家里衣橱中的旗袍,几乎全是从这家店老师傅手里一针一线裁剪缝制出来的。
这位老师傅做男装也很有一手,款式简洁优雅,手艺不比国外大牌手工匠们定做的差。
刚走进裁缝铺,江池就浑身不自在,扭头小声问江雪倾。
“阿姐,用不着给我定制西装的,我没有场合穿。”
“谁说的,你这次拿了数学竞赛冠军,说不定下一次就能拿一个全国竞赛第一呢?再说,明年你毕业礼上,万一校方要你上台作为优秀毕业生进行演讲,你不就需要一身正式的西装吗?”
“可那都是明年的事情了,况且我正在长个子,现在就定制好西装,明年穿不上多浪费。”
“穿不上的话,我就再给你做一身,反正你阿姐现在有钱,你就只管认真读书,其他事情都不用担心。”
江池还想说什么,却被江雪倾推到老师傅面前:“好了,别再啰嗦,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必须收下。”江雪倾说完又望向老师傅,笑眯眯道,“阿旺师傅,麻烦您替我小弟量身裁衣,我想为他定制一身西服,适合上台演讲那种。”
“你是……”老裁缝佝偻着背,瘦骨嶙峋的。他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眼镜,眯起眼望着江雪倾,总觉得她有几分眼熟,但仔细辨认五官又很快确定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子并不是他的老主顾。
老裁缝问:“小妹妹,你之前来过我店里做旗袍吗?”
江雪倾一怔,连忙摇头否认:“我是听别人推荐这家裁缝店,说您的手艺特别好,所以特地找过来为我小弟定制西服的。”
老裁缝又盯着江雪倾的脸多看了两眼,神色依旧不确定。
他摇摇头,嘴中呢喃:“应该是没见过的,是真的跟她好像。”
古董耳环
Vol.7
“阿姐,要不我们还是走吧。”江池觉得老裁缝有点神神叨叨的,他边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角边后退两步,想要趁机劝走阿姐。
“走什么走?快点去测量体围。”
江雪倾把江池重新推到老裁缝面前,把他交给他后,自顾自在裁缝店里溜达起来。
这家裁缝店店面并不大,却被人打理的整洁有序,处处存在着岁月的痕迹。
两旁的陈设衣架上,挂着别人定制做好的旗袍,面料有金贵的,也有普通的,可无论贵贱,每一件都是裁剪流畅,做工精良。
江雪倾望着这些旗袍,忽而想起自己衣柜里似乎也没有可以出席正式场合的像样礼裙。
她随口问道:“阿旺师傅,现在预订一件旗袍排期需要多久?”
“最快得等到下个月初喽。”
江雪倾想了想:“我想预定一件。”
“好。”阿旺师傅手上正忙着帮江池测量体围,扭头朝内间喊了声,“小柔,有女客,出来帮忙。”
“来了。”
一个大约十三四岁,年纪和江池相仿的女孩子,梳着双马尾,一蹦一跳地从内间跑出来。
“爷爷,你喊我帮忙?”
老师傅朝江雪倾的方向努了努嘴:“去帮这位小姐测量体围,她想订做一身旗袍。测完体围后,带小姐去挑选款式和面料。”
“哦,知道啦。”这个叫小柔的女孩子点点头,甜笑着看向江雪倾,“小姐这边请。”
为了保护女客们的隐私,老裁缝特意将女士测量体围的地方设在内间,并且测量的工作交给自己的孙女小柔帮忙。
江雪倾刚跟着小柔走进内间,突然听到外间响起一道耳熟的声音。
“阿旺师傅,我又来照顾你生意喽。”
江月影有段日子没光顾过这家位于中环的老裁缝铺了。
之前几次来这里定制旗袍,都是跟着她那位已经过世的阿姐来的。可那时候她都只能跟在阿姐身后,当个伏低做小的陪衬品。谁让正统的江家大小姐不是她,而是那位高高在上,拥有传承配方的江雪倾。
虽说光顾这家裁缝铺的几次经历都不算愉快,可这家店里的老裁缝手艺的确很不错,裁剪制衣也很登得了大场面。
与其买那些秀场上的高奢款,一不小心就会和别人撞衫。在出入正式场合时,江月影更愿意来这种老裁缝店里,亲自选一匹金贵的面料,定做一身得体的旗袍,完美勾勒出她高挑的身材,与玲珑的曲线,这样更能在社交场合博得眼球,获得媒体们的菲林和登上头条的机会。
江月影脚上踩着一双七厘米高的红底高跟鞋,刚进门便将地板踩的咚咚响。
“阿旺师傅,这回我要定制一身高开叉款式的旗袍。制衣速度一定要快,我赶着穿去参加下周的慈善晚宴。”
“下周前要我赶出来?”
“当然喽,否则我来找你做咩?”江月影说话时趾高气昂的,一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姿态。她双手抱臂,傲慢道,“你放心,我会给你加一笔赶工费,不会让你白白辛苦加班的。”
“江小姐,这不是加班的问题。手工旗袍讲究的是量体裁衣,一针一线,仔细缝合,全都是手工活。你给的日子这么赶,我担心做出来的旗袍会有纰漏,反倒影响我家裁缝铺的老招牌。”
江月影嗤笑一声,随口道:“反正旗袍我就穿一次,你看着办喽。”
“可是这不合……”
老裁缝还想说什么,江月影手提包里的手机铃声响起:“我先去内间找你家小孙女量体围,一会儿再出来挑款式。”她边接起电话边往內间走,“喂?找我干吗?我在裁缝铺订旗袍呢。啊?慈善晚宴捐赠这种小事还要来问我?随便找一件东西捐出去……不行!那幅画是我去年刚从巴黎拍回来的,我好喜欢的。送什么出去?让我想一想……”
江雪倾刚测量好体围,抬眸便见江月影推门进来。
江月影手里握着手机,一边讲电话,一边指挥小柔:“喂,快过来帮我量体围。”
“哦。”小柔应了声,又小声对江雪倾解释,“小姐,我已经把你的体围数据记录清楚了。面料册子都在那张桌子上摆着,你可以先过去看一下,有没有喜欢的。我还有客人要招呼,一会儿再过来帮你一起选料子。”
“好,你去忙吧。”江雪倾点点头。
她并没有走出內间,而是挪步到面料柜台前,佯装认真地挑选面料。双耳却时时刻刻关注着内间另一角,正在跟人讲电话的江月影。
此刻她和听筒那端的人,谈论的好像是跟慈善晚宴捐赠有关的事情。
江雪倾迅速回想了一下,往年这个时候的确差不多是举办年中慈善晚宴的时间。通常一些本地大家族都会捐出一两件珍奇宝物或是古董给慈善会,用于拍卖募款助力慈善事业。
当然这只是明面上的说法,实际上是富人们为了抵税,做出的一种常规避税手段罢了。
江雪倾站在一旁,有意留心着江月影那边讲电话的动静。
只听她在和人讨论今年捐什么出去。她的声线偏细而亮,咬字清晰,每个字几乎都能蹦到人耳朵里去。
忽地,江月影的一句话瞬间引起江雪倾的关注。
“要不把那副没用的古董耳环捐出去吧?接连两任主人都不在了,放在家里怪不吉利的。”
江雪倾整个人都僵直的,她手心顿时沁出冷汗,血气不断地向头顶上涌。
江月影说的那副古董耳环,是她妈咪留给她的遗物!
她现在不在了,他们竟然要把那副耳环拿出去捐赠拍卖!
“阿姐,你量好了吗?”江池的声音隔着门板,从外面传进来。
江雪倾这才猛然回神,从刚才出离的愤怒中抽离。
她闭了闭双眼,强压住心底的怒气。稍稍冷静下来后睁开眼,才发觉自己刚才过于愤怒,竟将手中的面料册子中的一页捏的几乎碎裂。
她连忙补救,铺展好这一页,转身对小柔说:“我有心仪的面料了,我先出去跟阿旺师傅沟通一下款式。”说完她推门走出内间。
带家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