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苏洧川?”“嗯。”江雪倾正在走神思索有关苏洧川的事,她老实地应了一声,没料到话音刚落,冷不丁被左手的力量一拽,她猛地回过神。“为咩不走了?我们还要快点回小院休息的。”江雪倾发觉涂山凛停步在原地,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而她刚才左手传来的拽动力量,正是因为涂山凛一直牵着她的手。“江雪倾。”“嗯?”江雪倾察觉他面色不善,佯装乖巧地晃了晃他牵着她的手,劝说,“要不我们边走边说?都已经十点多啦,今晚我真的要早点睡,否则会影响明天的选拔……”
Vol.1
又吃了会儿甜橙,桌上堆了一堆橙皮。
方宇哲很有眼力价,默默观察了一下餐桌对面的两人,找了个借口拉着阿卓离开会客厅。
“这些够吗?不够明天再继续。”
涂山凛平日饮食细致,一餐吃的并不多。刚才连吃了几颗甜橙后已经到达胃口的极限,他停下来帮江雪倾一起处理橙皮表面。
“嗯,差不多够用了。”江雪倾边认真地将橙皮内侧的白筋全部剔除边说,“我之前没试过用橙皮入香,所以才需要多一点做实验,还剩三天时间不知道来不来得及完成这个改良版香方。”
“不着急,你可以的。”
“我也觉得,我一定可以研发成功!”江雪倾弯起唇角,她信心满满,手上动作干脆利落地又将一张橙皮处理完成。
桌面上已经摊放着二十几张处理好的橙皮,可以一起放入墙角的食物烘干箱内进行下一步风干工作。
江雪倾刚才做事时太投入,这会儿抬起头看了圈周围,这才发觉会客厅里只剩下她和涂山凛两个人。
“他们去哪里了?”
“不知道,说有事要处理,先离开一下。没事的,不用管他们。”
内训基地四周都有涂山家的保镖团队24小时不间断轮岗值守,涂山凛并不担心阿卓和阿哲不在身边而存在危险。
“啊……”江雪倾忽地遗憾地低呼一声,“需要他们帮忙的时候人偏偏不在。”
“我也可以帮忙的。”涂山凛转头看她,略微有点吃味,毕竟他这么大个人就在她身旁,她居然视若无睹,心里记挂着其他人帮忙。
“你?”江雪倾看向他,摇摇头,“还是算了吧。你和我两个需要坐轮椅拄拐杖的人,合在一起都凑不出一双好腿。怎么帮我把这么多橙皮搬过去,一张张放进烘干箱里啊?”
江雪倾擦干净手指,刚拿起搁在桌上的手机想给白雨沛发个消息求助,眼角余光突然瞥见涂山凛默不作声地双手撑在桌沿边站起身。
“喂,你要干吗?”江雪倾连忙丢开手机,双手去搀住他的手臂。
“把这些橙皮运过去。”
涂山凛说的轻松,可会客厅面积并不小,那台烘干机工作时会产生噪音和热量,所以安放时特意放在远离长桌的另一头墙面角落里。从长桌走过去起码有十米,来回几趟下来,他的腿恐怕会受不了。
“别了,方宇哲刚才说你吃完晚餐后是去做理疗的。之前登山后,你的腿是不是很不舒服?”江雪倾担心地拉住涂山凛,不让他起身来回跑地运输橙皮去烘干箱那边。
“江雪倾,你也把我看得太脆弱。”
涂山凛低眸看她,伸手正要多拿几张橙皮一趟运过去。可腿根处突发的无力感,让他骤然失去支撑力,整个人竟向江雪倾压扑倒过去。
江雪倾毫无防备,本能展开双臂要接住他,却忘记自己此刻也是个独腿伤员,一条腿无法用力,身体重心不稳,压根接不住一个突然倾倒向她的精壮男人。
两人轰的一声闷响,双双跌到地上。
幸好餐桌底下铺着厚实的手织长毛地毯,缓冲掉一部分冲击力,江雪倾被涂山凛压在地上时并不感觉疼痛。
“sorry。”涂山凛嗓音低沉的道歉,撑起双臂正要起身。
“疼!疼!疼!等一下,你别动!”江雪倾赶忙叫停他起身的动作。
涂山凛听她喊疼,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陡然停止动作,不敢继续轻举妄动,生怕越发弄疼她。
“哪里疼?我压到你了?”他焦急地问。
江雪倾稍稍侧过脸,看见扯痛自己头皮的那缕长发,正缠在涂山凛衬衣袖扣上,不由无语的笑出声。
此情此景,几个月前曾发生过一次。只不过这次面对的对象,正是当时冷眼旁观的涂山凛本人。
江雪倾瞬间想起之前那次相遇,那是她和涂山凛阔别十一年后,第一次相见。
那天在游艇上她不小心把发丝缠在苏洧川的衬衣纽扣上,苏洧川好意替她解开,可从背影望去却像是他搂着她要亲吻,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涂山凛撞见。
江雪倾至今都记得涂山凛那一瞬向她投来的目光。
他的眼瞳比一般人更墨黑,如浸染浓郁的黑夜,眼神偏偏又是冷冽无情的。他的视线掠过苏洧川和她,冷峻的眉宇微微蹙起。只是浅浅的一眼,不动声色,却极尽鄙夷。
那一眼,至今让江雪倾记忆犹新。
脑海中闪过那一刻的画面,她不禁肩头微颤,轻笑起来。
“忽然笑什么?不疼了?”涂山凛的注意力全然都在江雪倾身上,不解地问。
江雪倾的发丝正被扯痛着,不敢轻易摇头,便躺着正脸对着他,迎视上他疑惑的目光。
“笑你啊。”
“嗯?”涂山凛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神色越发困惑。
“你还记不记得几个月前,你在傅丞楠游艇上撞见我和苏洧川那次。”
涂山凛闻言,下一秒眉头微蹙。
看他的表情,涂山凛果然记得。
江雪倾弯了弯唇角,伸手指了指旁侧自己被缠住的那缕发丝,解释道:“现在的情况和那时候一模一样,苏洧川那次是想帮我解开被缠住的发丝,你却以为他想亲我,还露出那种极尽鄙夷的眼神。”她仰面望着凌驾于她上方的涂山凛,幽幽地问,“凛少,那现在又遇到这种情况。你愿意亲手帮我解开发丝吗?”
她眼底含笑,整个人又是乖乖躺在他身下,完全没有设防的模样。涂山凛垂眸凝视着她的笑脸,心中某处柔软瞬间沉陷下去,眼中只剩下江雪倾一人。
“嗯,愿意。”他的视线自她的眼眸下滑,一路流连,最后停在她柔软的嘴唇上。
-
阿卓和方宇哲刚绕着院子外围跑了十几圈,好不容易才把胃里的甜橙肉消化下去,此时返回会客厅,正要推门而入。
阿卓推门的手,陡然悬停在半空。
会客厅的移门是透明玻璃,灯光映照下,只见原本坐在餐桌旁的两人此刻正滚到地毯上,涂山凛压在江雪倾身上,两人亲密的姿势令人难以启齿。
阿卓一脸被雷劈中的震惊表情,他僵硬地转头看向方宇哲。
“完了……少爷就对她那么的……情难自禁?竟然在会客厅就要跟她那什么?”阿卓完全不敢说出那几个字,想想都觉得羞得慌。
方宇哲显然也目睹了玻璃移门后的那一幕画面。只不过他依旧面无表情,看起来淡定如常,耳根却悄然红起来。
“别看了,少爷是正常男人,这样做很正常。我们去小院门外守着,别让人闯进来破坏气氛。”
方宇哲拉上阿卓,两人皆不敢继续逗留门外,快步朝小院门外走去。
沉沦
Vol.2
透明玻璃移门,隔音效果很不错。室内的两人在地毯上滚做一团,并没有察觉到门外的动静。
涂山凛稍稍撑起上半身,侧过脸贴近江雪倾的发顶,正仔细小心的一点点解开她缠绕在他衣袖袖扣上的一缕发丝。
“疼的话,告诉我。”
“嗯。”江雪倾低低应了声。
刚摔下来时还没感觉,可这会儿在地上躺了几分钟,她渐渐发觉不对劲。可发丝缠在涂山凛的衣袖上,她一时间根本没办法绕开涂山凛自顾自起身,只能这样仰面朝上地躺着,等待涂山凛解开束缚住两人的那缕发丝。
“涂山凛,好了吗?”江雪倾低声询问,侧过脸尽量避开他的目光。
他们身体相贴,近距离下连呼吸都开始变得燥热难耐。
“真解不开的话,要不干脆把它扯断?”江雪倾提议道。
“耐心一点,相信我。”
涂山凛用左手臂支撑着身体的大部分力量,稍稍抬起身,尽量不压到江雪倾。可离得近,难免会触碰到一些。
他眼尾余光时刻关注着江雪倾脸上的表情,发觉她轻咬着下嘴唇,目光一直有意地避开他,脸颊的红晕不由自主地由浅及深,绯红的羞涩蔓延至耳朵尖。
涂山凛忽然不想那么快解开这缕牵绊住他们的发丝,甚至希望时间能在此刻静止,让他可以和她共处久一点,再久一点。
“涂山凛,你为咩不动了?”江雪倾发现伏在她上方的男人似乎停止动作,疑惑地问。
“马上。”
他回过神,一丝丝细致地解开缠绕的长发,指尖轻轻地滑过江雪倾的耳尖,又掠过耳垂,引得她浑身一粟,红着脸倏然转眸,正巧对视上他幽深的目光。
“好了。”他低声道。
“嗯。”江雪倾咬了咬下嘴唇,轻声应了声,正要起来,却发觉凌驾于她上方的男人纹丝不动。她不解地望着他,“你起来啊。”
“江雪倾。”
“嗯?”
涂山凛望着她,目光从发顶一路向下寻索,掠过眼眸、鼻尖和嘴唇。他的手就贴在她的耳垂旁,指尖仿佛带有一簇温热的电流,只轻轻触碰,便叫江雪倾浑身轻颤。
他的视线停留在她饱满红润的嘴唇上,再次低低地呼唤她的名字。
“江雪倾。”
他嗓音低沉而磁性,一声声叩响她的心弦。江雪倾定定地望着他的眼,逐渐沉沦在他深邃迷离的黑眸中。
涂山凛一只手下滑,轻轻握住江雪倾的右手,十指交握,严丝合缝。他慢慢低下头去……
屋内只有他们二人,室温柔和,空气中满溢着橙香,而她乖乖地躺在他身下,没有半点抗拒,只是着迷地望着他的眼。
他心中的疑惑,呼之欲出:“江雪倾,你是不是……”
“阿凛听说你找我……sorry!我现在就出去,你们继续。”
白雨沛前脚刚跨进会客厅,立马发觉自己是个巨型电灯泡,刚想紧急撤回一条腿,可惜已经被涂山凛冷脸瞪视盯上了。
糟了。
这个男人最记仇。他偏偏还坏他好事……
白雨沛默默咽了口口水,脑内飞快计划着该搭乘哪家航司的航班,逃离港城这个不再安全的地方。
方宇哲和阿卓随后赶到。
他们两人原本值守在小院门外的,可是刚才实在吃太多橙子,加上又跑了十几圈,肠胃蠕动加剧的后果就是轮换着上洗手间。
“不是让你在门口盯着?”方宇哲瞪了阿卓一眼。
阿卓委屈地撇撇嘴角:“肚子痛哪里忍得住,谁知道白二少来的这么及时?”
三人尴尬地杵在门外,冷不丁听见屋内响起涂山凛的声音。
“过来个人,扶我起来。”
阿卓和方宇哲自动后撤一步,伸手把白雨沛推进去。
“啊?我!”我谢谢你们!
白雨沛朝身后两人龇了龇牙,在心里骂他们千万遍,硬着头皮走到餐桌旁。
“你们俩这是……我先扶谁比较好?”
走近了看,白雨沛发觉事情似乎不是他们脑内想象的那般。
江雪倾见他神情犹豫的模样,赶忙解释:“我头发丝缠在涂山凛的袖扣上了,刚才他在帮我解开缠住的头发。”
“原来是这样!”白雨沛松了口气。太好了,幸好不是坏阿凛好事!这样起码他不用立马订机票连夜跑路了。
白雨沛伸手扶起涂山凛,正要去搀江雪倾。
江雪倾冲他摇摇手:“没事,我自己能起来。”她一手撑在地上,单腿支撑起身体,扶着桌角边沿站起身,又看向涂山凛,“你的腿,还好吗?”
涂山凛默然地摇摇头。
白雨沛小声嘀咕:“就会硬撑,你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登山。不放心我们去找,非要自己上山去寻人。现在好了吧,做了理疗还是不行。”
“你不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好喽,算我多嘴。”白雨沛摊摊手,又冲江雪倾抛了个眼神,“阿凛这家伙就是喜欢硬撑。”
涂山凛扫了他一眼,刚想喝止,江雪倾却截下他的话头。
“没错,的确喜欢硬撑。”
“嘻嘻,还是阿倾bb替我撑腰。”白雨沛站到江雪倾身旁,得意洋洋地望着涂山凛,又凑近江雪倾耳畔告状,“你都不知道阿凛有多难搞,他是我见过最不遵医嘱的病人。阿倾,你以后可要帮我多管教他,免得阿凛任性不听话,破坏我的医疗成果。”
江雪倾边听边眼眸流转,情不自禁瞄了眼涂山凛。
让她管教涂山凛?怎么可能?
就算从前他们还是订婚关系时,也从来都是涂山凛盯着她,看顾她,管束她,哪有一次是她牵着他的鼻子走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看似是由她做主,涂山凛事事依着她,顺从她的心意。可实则小事上他完全顺从,大事上却全都是涂山凛独断。他悄无声息地掌控着他们关系中的宽松与亲密,如同一位上位者指挥全局。
江雪倾其实并不喜欢这样。只不过当时年少,她还无法感受到情感关系中无形的主导性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谁对她好,她便对谁好。
她重新拉开餐桌椅坐下,整理面前堆放的橙皮。
“哪有员工管教老板的,我可不敢。涂山大少怎么可能听我的劝?”
涂山凛安静地站在一侧,忽而也拉开椅子,坐在她身旁,低声回应。
“我听的。”
阿卓和方宇哲站在门口,双双瞪直双眼。天降一口大瓜,还让他俩吃到了。
这下连方宇哲都有点动摇,兴许阿卓猜测的有道理,的确应该去找个靠谱的大师替少爷做做法。否则该如何解释少爷对江小姐的突然上头?
我见不得人?
Vol.3
当然,阿卓和方宇哲只是那么想想,并不敢真的去找什么大师,为涂山凛作法解蛊。
再说江雪倾留在小院里养伤,这几天相处下来,他们逐渐体会到她留宿在院子里的好处。
比如一向固执己见的少爷如今变得格外配合,平日里白二少端来补身汤药,他总是推却一口不肯喝。现在江雪倾在旁边盯着,他就乖顺如学生一般二话不说一口闷;连同日常复健和做理疗也比之前更积极,压根用不着他们小心翼翼地定时提醒,涂山凛总会趁江雪倾专心研究调整香方时,主动跟着白二少一起去做理疗,做完后回来再和她一起共进午餐或晚餐。
这么看来,江雪倾的存在似乎对他们家少爷起到积极的影响。
阿卓一直在默默观察江雪倾,心中对她的成见和看法也悄然改观。
起码这个女孩子并不似那些豪门千金一般骄纵傲慢,还生得两幅面孔,捧涂山大少若天上月,转脸对他们这些做工的保镖又是另一副倨傲鄙夷嘴脸,实在让人无法生出丝毫好感。
这个江雪倾可不同,无论身份高低贵贱,在她眼里都是一视同仁的。她会直接骂涂山凛笨蛋,也会夸奖阿卓动作利落身手矫健。
好比此刻,阿卓被凛少叫来替江雪倾研磨香材。他双臂肌肉发达,用杵臼捣香材,虎虎生风,效率极高,研磨的也极为细腻。
江雪倾收到新一批研磨好的香粉,察看后对他啧啧称赞:“哇!卓哥厉害啊!研磨出来的香粉粉质细腻,一等一的好!有你在真是我的福气!”江雪倾边夸赞边双手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哪有这么好。”阿卓憨笑着挠挠后脑勺,更加卖力地疯狂研磨香材,拍胸脯保证,“你等着,我继续磨下一批,保证在日落前把所有风干好的香材全部给你研磨光!”
“谢谢卓哥!”江雪倾回以灿烂笑容,说完又低头认真地调配托盘中的香粉比例。
距离六日之期还剩最后一天,她研制的改良配方版合香丸已经基本成型,只是她做事讲究精益求精,想用剩余的香材再试一试微调配方比例,以求让这款融合橙皮果香和草木花香的合香丸,能够在第二轮选拔中脱颖而出。
江雪倾用香勺调拨着香粉,思绪却渐渐飘散开去。
她在涂山凛的小院里已经住了几日,她原以为那一晚之后涂山凛一定会找机会继续追问自己的,可他并没有。
那天晚上,江雪倾分明感受到涂山凛紧紧凝视着她的目光像是认出她了,甚至他那句问话呼之欲出。他对待她的态度也与之前截然相反,又或者说,好似从前的状态。
可在此之后,涂山凛竟然没有追问她,甚至连提都没有提起过半个字。
江雪倾实在琢磨不透他的心思。
涂山凛究竟是认出她来了?还是仅仅喜欢她现在这具躯体外貌,才会对她特殊对待?
江雪倾无法分辨,特别是男人的心思。她前身时已经错信过男人一次,现在绝不会再像前身一般如此轻易将真心交托出去。
这世上最可信任,最可依赖的,唯有自己。
“合香丸的配方调整的如何?”
她正在走神,冷不丁听见涂山凛的声音自头顶传来。蓦然抬眸,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身侧,正在看她调香。
“当然很顺利,有卓哥帮我研磨香粉,事半功倍。”江雪倾不忘夸一下劳苦功高的阿卓。
涂山凛视线扫向阿卓,神情赞许,意味着他记下了,阿卓这个月的奖金肯定不会少。
他收回视线,垂眸望着江雪倾:“听起来你对这次的选拔很有信心。”
“那是自然。”江雪倾信心十足地扬起下巴,“我可是靠实力过关斩将进入涂山香坊的。”
“哦?你确定只是依靠实力?”涂山凛挑起一边的眉毛,意味深长地提醒她。
江雪倾眼珠一转,这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来自己之前未免节外生枝,‘威逼利诱’涂山凛给她内训选拔直通名额的事情。
她略感心虚地摸摸鼻子:“反正为了公平起见,我不会把合香丸提前拿给你看走后门的。你想知道合香丸成品状态如何,明天和其他几位评审一起慢慢品鉴吧。”
涂山凛弯了弯唇角,眼底的笑意掩藏不住。
“好,我拭目以待。”
-
今晚的菜肴格外合胃口,涂山凛见她爱吃又不停用公筷为她布菜,江雪倾吃了不少,从餐桌前站起身时才发觉有点吃撑了。
“我出门散步消食去啦。”江雪倾拿上手机,刚准备走出去。
“我陪你一起。”涂山凛跟上去,顺手拿起门边墙角雨伞桶里的一把黑伞,“外面在飘细雨,淋湿感冒了影响明天第二轮的选拔。”
“也对。”江雪倾认同地点头。
“我们撑伞在湖边走一圈就回来吧,今晚你需要早点休息,养足精神。”
涂山凛心思细腻,江雪倾瞄了他一眼:“行啊,我没意见。”
眼看少爷陪着江雪倾外出散步,阿卓和方宇哲也赶紧捞起一把伞追上去,只是这回他们都很识趣,远远地跟着绝不靠太近打扰两人。
夜空飘着细雨,整座内训基地雾气朦胧。
江雪倾走在涂山凛身侧,两人共撑一把伞,靠的很近。她的肩膀与他的手臂时不时擦碰在一起,两人眼角余光都注意到,可谁都没有刻意避开。
他这几天做理疗积极,又配合着复健,登山带来的腿部后遗症已经缓解不少。连白雨沛都说适当运动有助于恢复,比如和她一起散步。
江雪倾的左腿还没有完全康复,虽然只是被老旧生锈的捕兽夹刺破皮肉,可终究是伤了血肉。她能在短短几日内恢复日常行走,已经算是白雨沛的功劳,只是如今行走无法像之前一般疾步如风。
涂山凛步伐较江雪倾大一些,他特意配合她的步幅,只是留心观察了一会儿,发觉她左腿行走时还是有些跛。
“要不要扶着我,我们慢点走?”涂山凛绅士地躬起臂弯,示意江雪倾可以依靠他。
“算了吧,你这位一号病号还没我这个二号病号痊愈的快。”江雪倾轻轻推开他的手臂,“一会儿散步走的远了,谁依靠谁还不一定呢。”
“咦?那个是不是江雪倾?”一道耳熟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江雪倾抬头隔着夜色望去,湖边假山旁站在的四人格外眼熟,再仔细一看。
不好!
江雪倾扯住涂山凛的手臂,另一只手握在他打伞的那只手上,将伞面向前倾倒,遮住前方视线。
“快走!湖边那几个人认识我,万一被她们发觉我和涂山大少在一起就完了!”
“嗯?我见不得人?”
“不是啦!快点走,一会儿再和你解释!”
江雪倾不由分说拉住涂山凛的手,加快步伐朝着反方向撤离。
雄竞
Vol.4
人工湖的反方向再往前走一些路,便是内训基地的东门。参加内训的合香师们平日里没事不会往这边来,大多待在自己的小院中忙碌研制第二轮选拔的合香丸。
东门外是一条直街,涂山集团和其他几家拍下离岛土地的财团分股投资,将它打造成离岛最大商业街区。眼下已经顺利招商,沿街有不少店铺入驻,入夜后长街上热闹非凡,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之前一路直接被带进内训基地,我路上全程补觉,竟然没注意到基地外有这样热闹的长街。”
“这条商业街前两个月刚开市,离岛文化管理署邀请了不少非遗传承人到岛上开店,算是结合周边相似品类产业,一起推广非遗文化。”
“真不错。”江雪倾边走马观花地游览,边在店铺之中寻找看看有没有香坊、香铺一类。
涂山集团在离岛既然已经建设内训基地,那么涂山香坊分店应该也开设到这里吧?
“你在找什么?”涂山凛侧过脸,正好捕捉到江雪倾四处张望寻找的目光。
“这条长街上有宋式点茶铺、非遗漆扇铺、剪纸铺、刺绣铺,甚至连观看皮影戏的商铺都有。”江雪倾停下脚步,站在原地转头四顾,“可是很奇怪,明明涂山集团的内训基地就在长街那头,我却没有在这条街上找到涂山香坊的分店。按理说招商时既然侧重非遗文旅,那么香坊应该也会在招商名录里,更何况有一家体验店铺在长街上,也好引流到将来的香氛文旅小镇。”
涂山凛听她分析推测的头头是道,他低眸浅笑,正要解释,忽地瞧见一道眼熟身影从前面那家点茶店铺中走出来。
苏洧川今天穿得很是休闲,一身浅米色休闲西装,连领带都没有系。似乎是私人休闲时间,他的神情看起来难得放松。
“咦?苏洧川居然也会在这里。”江雪倾顺着涂山凛的视线望去,一眼认出那人,她问道,“苏家也拍到离岛的土地了?”
“嗯,在岛的东面。”涂山凛稍稍侧过伞,将江雪倾往身边拢了拢,他并不想将他们独处的时光分给其他人。
可偏偏苏洧川眼神极好,回头时恰巧认出江雪倾。
“是你们?”他几步走到他们面前,先礼貌性朝涂山凛打招呼,“凛少,很久不见,没想到你也在岛上。”
“嗯,涂山香坊内训期间,我自然会在岛上。”
“内训?哦,难怪。”苏洧川眼眸流转,立即会意。他目光落在一旁的江雪倾身上,“又见面了。似乎每次和你见面,你都是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意有所指,可余光却分毫不关注涂山凛,而是温笑地注视着江雪倾。
自苏洧川出现后,涂山凛显然神色不悦,他手中握着的伞柄一倾再倾,有意无意想遮挡住苏洧川投向江雪倾的目光。
江雪倾倒是坦荡荡,她耸了耸肩:“有什么奇怪的。苏少可能不知道,我现在是涂山香坊的合香师,通过选拔进入内训,所以这个时间点和我老板一起出现在离岛,再正常不过啦。”
她很能听懂别人藏在话中的含义,一语道破苏洧川有意的试探,反而将有些暧昧不清的场面变得自然无比。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一些时日不见,你进了涂山香坊。不过以你的侍香能力,当时在游艇上都能惊艳众人,如今能进涂山香坊的内训,也是再合理不过。”
“那是当然!”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满脸自信,“我要的不仅是进内训,我的目标是拔得头筹。苏少,你们苏家可是港城香药协会的龙头老大,今年的行业交流会一定也是你们主持举办吧?”
“嗯,是的。”苏洧川点头,“届时港城乃至整个亚太区的香业集团、行业泰斗、合香师精英们,都会来参加交流会。”
“那你可等着,邀请函名单里一定会有我。”
苏洧川眸光中闪烁着一丝欣赏,他唇边噙着淡笑,借着沿街店铺的灯光再一次认真打量面前的女孩子。
第一次见她时,她仓促而狼狈,在游艇party上被一个肥佬盯上,可偏偏她机智又狡猾,抓住机会蹭到他身旁佯装亲密,利用他的身份轻而易举压制赶走那名觊觎她美貌的肥佬。
第二次见面,他被当众羞辱,傅从菡要他在酒吧舞池正中央舞台上大秀脱衣舞为自己庆生。他早已习惯了傅从菡对他的轻视和玩弄,似乎只有凌辱他让他难堪,傅从菡才能从中找到快乐。
原本他都已经准备接受这份当众的欺辱,可江雪倾突然出现。她冲上舞台抓住他的手,一口气穿过台下人潮,拉着他不顾一切跑出酒吧,眨眼间甩掉身后那些注视他等待他出糗的目光。
她认真地对他说:“想要得到一件东西或是人心,最好的方式不是全然迎合,而是先修炼自身,只有当你本身具有足够吸引力时,你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
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细小的铆钉,初始时只是被轻轻敲击入表层,随着时间推移却牢固地扎根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偶尔午夜梦回时,他都会想起那一晚。那个长相甜美,眼神却格外坚毅的女孩,拉着他的手带他逃脱满是恶意瞩目的舞台。她坚定的告诉他‘只有当你本身具有足够吸引力时,你才能真正得到你想要的。’
苏洧川原本就生得暖玉一般温润随和,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中,总是带着些许温和笑意。他出神地望着江雪倾,让紧挨着站在江雪倾身旁的男人面色骤冷。
“不是说口渴?前面有点茶铺,我们进去喝口茶水。”涂山凛趁收伞的动作,彻底将江雪倾揽到身旁。
江雪倾不明所以,她舔舔嘴唇,回答:“嗯,走得久了,的确有点口渴。”
“点茶铺的老板娘是我的好友,不如我陪你们一起。”苏洧川主动提议。
涂山凛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虚揽着江雪倾的肩膀,走进路旁那家点茶铺。
阿卓和方宇哲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瞧见前方这一幕。
阿卓摸摸下巴,认真分析:“不愧是我们少爷!连出来随便散个步,都要去街边茶铺考察业态。”
方宇哲斜眼睨了他一眼,欲言又止,一副看痴线的表情。
听你的
Vol.5
点茶铺的老板娘见苏洧川去而复返,神情讶异,可下一秒目光却被站在进门右侧,正在雨伞桶前放伞的男人吸引。
老板娘生得风姿绰约,因为在离岛这条新商业街上开店的缘故,她配合非遗主题,平时都是身着宋制汉服打扮。点茶铺内也有换装区,提供茶客们宋制汉服换装体验。
老板娘笑意盈盈地迎上去:“你们两位是苏少的朋友?”
江雪倾闻言回眸,也回以微笑,又朝跟在老板娘身后的苏洧川反问:“苏少觉得呢?”
“嗯,当然是朋友。”苏洧川上前一步主动介绍,“这位是江雪倾,江小姐,是位技艺高超的合香师。另一位是……”他抬眸蓦然对视上涂山凛那双冷寂的黑眸,莫名心中一凛。
“这位大帅哥是谁?阿川,你怎么话说一半突然不说了?你是不是故意吊我好奇心这么过分的。”老板娘打趣道。
早在涂山凛刚进门时,她便已经注意到他,目光流连在他身上,压根转不开。她十几岁时便出来做事,一路靠自己打拼,开点茶铺也有十几年时间,底下五家分店分布港岛各区,亲自招待打过交道的客人没有几万也有几千。
只是她阅人无数,还是头一次瞧见生得这样出众光彩夺目的男人。
原以为香药协会的苏少苏洧川已经算是容貌无双,可如今两人站在一起,苏洧川竟被轻而易举地比了下去。老板娘越发觉得面前这个面容清冷的男人,矜贵出尘,不似凡人。
苏洧川瞧老板娘目光已然锁定在涂山凛身上,一副兴趣盎然必定会追问到底的样子。可他心知涂山大少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人,便将话头引到江雪倾身上,由她做个破冰者。
“不如让阿倾为你介绍。”
江雪倾一眼看穿苏洧川的心思,她侧过头朝站在身旁的涂山凛瞟了眼,见他只是淡然地注视着自己,她心中便有数了。
“哦,他是我老板,外面人大多喊他凛少。老板娘如果不介意,也可以这样称呼他。”江雪倾大大方方的介绍,却没有提到涂山这个姓氏。
涂山集团的内训基地就建设在长街另一头头,老板娘又是这条街上的商户,假如得知面前的男人就是涂山集团的话事人,多少会给涂山凛带去些不必要的麻烦。而江雪倾很清楚,她身旁这个男人最讨厌的就是节外生枝的麻烦事。
江雪倾不动声色,圆滑地处理掉这桩小事。末了,特意斜眼瞥向一旁的涂山凛,挑了挑眉毛,露出一副得意洋洋想要讨点奖励的小表情。
涂山凛没有开口,嘴唇抿做一条线,一双冰冷冷的黑瞳却因她生动顽皮的小表情而笑意丛生。
老板娘忍不住夸赞:“果然真帅哥无论冷脸还是笑脸,都一样的好看,真让人赏心悦目。”她顺着涂山凛的视线望向江雪倾,只一眼便瞧出两人中暗涌的情愫,“阿倾妹妹,我们茶铺不止有宋式点茶,宋制汉服换装体验也很受客人们欢迎的。”
老板娘抬手指向茶铺内侧,只见靠墙一侧摆放着几个身着汉服的人形模特,两旁的移动衣架上悬挂展示着十几身各式不同的汉服。
“要不要试一试我们店里的宋制汉服?都是专门跟老裁缝定制的。换上宋代的服饰体验宋朝的点茶文化,会更有意思的。”
江雪倾被说的心动,主动伸手扯了扯涂山凛的衣袖。
“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体验一下换装?”
老板娘显然十分想看涂山凛换装,在一旁积极怂恿:“对呀,男女一起换装才有意思,到时我帮你们拍照留念呀。”
涂山凛抬眸望向移动衣架,女装款式较多,男装较少,不过形制倒是仿制的不错,看得出做工用了心。
见他没有回答,但也没有一口回绝,江雪倾认为还是有机会的。她索性面子都不要了,双手扯着涂山凛的衣角,小幅度地摇摆,神情娇憨好似撒娇。
“老板,我一个人穿汉服多没意思啊,陪我玩一下换装嘛。”
涂山凛弯了弯唇角,正欲开口。
苏洧川上前一步,笑吟吟地关照江雪倾:“凛少实在不愿意的话,就不要勉强他了。不如我陪你换装?”
江雪倾转面看向他:“真的?”
“嗯。”
“好呀!那我们……”
江雪倾刚想放弃涂山凛,和苏洧川一起去移动衣架前挑选衣服。没料到刚才还保持沉默的男人,突然开口。
“听你的。去挑衣服。”涂山凛顺势隔着层衣袖握住江雪倾的手腕,带她一起走向换衣区。
老板娘望着他们的背影,又转头看看落单的苏洧川。
“你们这是……”老板娘瞬间洞察了三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
“来了你这里几回,也没试过汉服换装。不如这次你帮我挑身衣服,也让我体验一回梦回北宋。”苏洧川勾唇浅笑,像个局外人一般说道。
“好呀,那有什么问题。一定挑一身最俊俏的给你。”老板娘也是个人精,并不追问,引着苏洧川走向换装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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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铺一共上下两层,二楼是雅间。男女换装区在不同隔间里,换完衣服,老板娘为江雪倾挑了几样素雅头饰,又亲手为她梳妆盘头。
男士的服装层次穿着更为简单,涂山凛和苏洧川换完衣服,先一步由店员领着上二楼雅间中等候。
他们两人平日并无交集,社交场合见面时顶多点头致意,再无更多交流。名利场上身份地位代表着一切,涂山凛身为第一继承人能代表涂山家,而苏洧川只是港城香药商会会长苏茂的养子,并无实权在手,顶多算个门面而已。
权利、地位和出身都不对等,注定他们前半生交集寥寥,而今后兴许会因为江雪倾出现转折点,让他们两个本不该存在过多交集的人,无形中成为站在对立面的竞争者。
此时,两人身着不同色彩的宋制汉服同在一张茶桌前,盘膝落座,相对无言。
苏洧川素来惯于察言观色,原本能挑起几个有趣话头,破局这样略显尴尬的场面。可今天,他却有点不愿意这样做。
苏洧川坐在蒲团上,翻看着放在茶桌上的手绘小册子,上面写着一些关于点茶的知识。
而坐在他对面的涂山凛,进雅间时特意挑选了这个正对着门扉的位置,此时他端坐着,安静等候着江雪倾的到来。
不知她换上宋制汉服后,究竟会是如何的模样?
掌控欲
Vol.6
雅间内两人都不说话,室内空气安静到落针可闻,门外走廊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便被无限放大。
涂山凛双耳耳尖微微耸动,他敏觉地捕捉到江雪倾的声音。似乎是刚从楼梯口走上来,江雪倾正在与老板娘说话。
“这样打扮会不会很奇怪?”
“哪里会奇怪?直接去拍戏当女主角都没问题!阿倾妹妹真的生得好靓,如果阿姐是个男生一定会追你啦。”老板娘笑着打趣。
苏洧川显然也听到门外的动静,他低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穿的长衫。老板娘为他挑选的是竹青色圆领袍,腰间束着黑色腰带,温文尔雅,儒雅端方,与他的气质十分相符。
苏洧川抬眸望向坐在他对面的涂山凛,他身上穿的是茶白色同款宋制圆领袍,腰间束的是一条绛红色绣金线的腰带,显得他整个人清冷禁欲,可又因腰间的一抹红色,无声撩人,叫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往他腰间瞧。
“凛少,要不要趁江小姐还没有进来之前,我们猜一猜,一会儿她会坐在哪边?”
雅间内的茶座是四人位,两边正对各自摆放着两张蒲团。另两侧一边是给茶艺师教授技艺用的,还有一侧是让服务生方便走动为客人添水送点心的。
江雪倾进门后,必定会选择一侧落座。
那么,她会选谁?
涂山凛掀起眼皮,眼尾略微上挑,神色不屑地睨了苏洧川一眼。
他明明没开口,可苏洧川发觉这位涂山家大少不用动口,只要用眼神扫视他人一眼就能骂人于无形,而且似乎骂的挺脏的。
苏洧川无语地挪开视线,佯装没发觉涂山凛的冷眼。
幸好此时雅间的门被推开,老板娘进门的同时打破屋内略显尴尬的气氛。
“等很久了吧?不过我们女生化妆做发型就是会比较繁琐的。仔细看哦,千万别眨眼,阿倾妹妹她可是我看到过宋制汉服换装的客人中,效果最好的美人!”
老板娘边说边退到门边,将入门的位置留给门外的江雪倾。
涂山凛侧过身,缓缓站起来,双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门口。只见一道温柔婉约的身影,从门外款款走进来。
老板娘为江雪倾挑了身雪青色褙子和鹅黄色襦裙做搭配,又以清新素雅的妆面做点缀,显得她整个人清丽脱俗,娇而不艳,素而不寡,活脱脱像是画中人。
苏洧川先一步走到江雪倾面前,上下打量观赏,右手在左手上一击,情不自禁地夸赞。
“靓!江小姐换上宋制汉服后果然美的如花似玉!”
江雪倾朝他笑笑:“谢谢苏少夸奖。”她歪了歪脑袋,越过苏洧川的身影,目光投向站在茶桌前一动不动好似定神中的涂山凛。
“老板,你觉得我这身如何?”
她眉眼弯弯,笑容清甜,映入涂山凛眼帘,犹如满园春色扑面而来,叫他心迷神离,一时间竟有些出神。
江雪倾见他只是望着自己,并没回答,有些索然无味地撇撇嘴角。
“行吧,老板不愿意夸,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老板娘眼看两人有来无回,十分及时地站出来,牵着江雪倾的手一起往茶桌前走去。
今日她做东,要亲自为三位客人演示宋式点茶技艺。自从她自己开店做了老板娘以后,已经鲜少亲自动手为客人演示点茶技艺,平日里都是叫店里的茶艺师代为表演的。
“阿倾妹妹,你眼前呢有两个座位,你想坐在谁身边啊?”老板娘故意笑着逗她。
早在江雪倾进门前,其实苏洧川便提过这件事,当时涂山凛淡定自若,掠过苏洧川那一眼中自信笃定,似是在嘲笑他的不自量力。
可眼下情况显然有所改变,甚至违背了他原本自信的判断。
江雪倾走到茶桌前,看了眼立在原位上的涂山凛,又转头望向回到自己座位上正笑吟吟注视她的苏洧川。
“我还是坐在苏少身边吧,那个角度看老板娘演示点茶更清楚。”江雪倾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走到苏洧川身边坐下。
她整理好襦裙裙摆后落座,抬眸间迎视上涂山凛怫然不悦的眸光。她故意朝他挑了挑眉,一副你拿我没辙的挑衅模样。
没料想下一秒,涂山凛突然朝她走来。正当江雪倾以为他要不讲理地伸手将她从座位上拉起来,谁想涂山凛却停步在苏洧川面前。
“我和你换个位置,我也想看得更清楚些。”涂山凛主动开口,一本正经道。
苏洧川神情一愕,他完全没想到涂山凛竟然会这样做。可涂山大少都开了口,他不给面子也说不过去。
在老板娘和江雪倾诧异的目光中,苏洧川起身将这个‘最佳观赏位置’让给了涂山凛。
“多谢。”涂山凛很有礼貌地低声致谢,而后坦然地拂开衣摆,在江雪倾身旁落座。
江雪倾满脸问号,一脸语塞表情地盯着这位涂山家大少爷的侧脸。
“别盯着我看了,多注意老板娘的点茶演示。一会儿做不好,可别耍赖要我帮你。”
涂山凛神色从容,不再理会江雪倾。他转头目不斜视望着正开始点茶演示的老板娘的手部动作,就像是刚才那个主动要求换座的人不是他一样。
江雪倾被这位翻脸如翻书一般迅速且熟练的男人,激的磨牙霍霍,握紧拳头,在他脑袋后方挥拳比划了几下。她当然不敢真捶上去,只是消减一下心中的郁闷。
涂山凛脑袋后面像是长眼睛一般,在江雪倾刚挥拳时便转过脸,摊开手掌将她握拳的手整个包在掌心中,握着她的拳头一起下落,两只手交握搁在江雪倾的襦裙裙摆上。
江雪倾挣了挣,发觉他隐隐用了点力气,恰好让她无法挣脱。
她只好认输,身体前倾靠近他,小声道:“好了好了,你松手,算我输。”
涂山凛却一副正人君子做派,端坐在蒲团上,好似茶桌之下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淡淡道:“乖乖听讲,别乱动。”
说完,他依旧没有松手,就这样握着她的手,认真聆听老板娘的点茶演示讲解。
苏洧川坐在他们对面,自然注意到刚才那一幕。
他眼眸流转,不动声色地只用余光观察着他们两人,心中不禁生出疑惑。
之前他听闻过关于涂山家大少的一些事,其中最引人热议的便是关于他与他前任未婚妻的秘闻。
苏洧川隐约记得,那些八卦中传闻的涂山凛未婚妻名字就叫,江雪倾?
莫非……
你愿意吗?
Vol.7
茶桌两侧的三个人,没有一位是真正用心在观赏点茶演示的。
一个在暗暗使劲挣开自己的手,另一个像是对抗一般,轻而易举地用手指勾住江雪倾的手,她挣了几下反而变成十指交握的姿势,江雪倾暗自咬牙,越发不爽了。
而茶桌另一侧的苏洧川也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扫过江雪倾的侧脸。他眼神琢磨,心思内敛,似在思索着什么。
老板娘也不去戳破他们,自顾自演示了一遍点茶,又将成品展示到三人面前。
“喏,这就是茶百戏啦。”
“上面写的字是……情?”江雪倾辨认了一下,发觉白色茶沫之上写的字是一个纂书的‘情’字。
坐在她身旁的涂山凛显然也认出这个字来,下意识侧过脸,目光瞟向江雪倾。
老板娘笑着解释:“茶百戏通常会画些花草鸟虫的,可我觉得今天最适合的是这个字。你们说是不是呀?”她目光在茶桌的三人之间巡游了一圈。
此时店员走到门口:“老板娘,楼下有位客人想跟你咨询点专业问题,你方便现在下来吗?”
“哦,来了。”老板娘站起身,对雅间内的三人说了句“去去就回”后走出门去。
房间里顿时只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老板,你刚才非要抢人家苏少的最佳观赏位置,现在你看清楚会点茶了吗?”江雪倾毫无惧色地直言道。
如果换做其他下属,恐怕没有这种胆量敢如此挑衅自家老板的,更何况涂山凛的身份可不是一般的上司,他是涂山家的掌权者,他本人就是权利的代表。
苏洧川兴致盎然地望着对面坐着的两人,唇边还噙着一抹好看的浅笑,彷如倚坐柳树下的风流公子,正作壁上观观赏一桩趣闻轶事。
江雪倾眼睛余光自然是发觉到苏洧川正围观他们,她转头看他,正好用他拱火,反正先前他也拿她破冰,也算‘礼尚往来’。
“苏少,你作为好心让位者,一定也很想亲眼验收一下我们凛少的学习成果吧?”
苏洧川弯了弯唇角,笑着看她,并不直接回答。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顺着江雪倾挖的坑主动说想看,让涂山凛的记仇小账本上再多添一笔?
“苏少只笑不回答,意思就是很感兴趣,也想看看外面凛少的点茶功夫。”
江雪倾亲自挖的坑,怎么可能轻易让猎物逃走?
她眯眼微笑,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老板,请开始你的表演吧。”
涂山凛眼尾目光掠过江雪倾,分明在她微笑的脸色发觉到一丝看戏的狡黠笑意。
他淡定道:“只有我一人体验点茶也是无趣,不如苏少和我一起?”
“好啊,那有什么问题。”苏洧川坦然接受。
涂山凛又开口:“既然是两人同时做点茶,不如我们出点有意思的彩头?”
“彩头?”江雪倾环顾四周,茶室雅间里也没有能拿来当彩头的物件,看涂山凛的样子也像是临时起意,应该不会拿什么贵价实物做游戏的彩头。她眨眨眼睛问,“老板,你想出什么彩头?”
“苏少还没答应,先听听他怎么说。”涂山凛并不着急,黑眸沉敛,安静地等待着苏洧川的回答。
苏洧川眼眸暗自流转,不经意间捕捉到涂山凛悄然投向江雪倾时的目光。像是灵光乍现,他勾唇轻笑。
“我有个主意,先说出来你们听一听好不好?”
“请说。”涂山凛点头示意。
“我看楼下有情侣合照墙,不如我们以它做彩头。谁的点茶做得好,就能博得与江小姐一起打卡情侣合照立牌的机会。”
“你愿意吗?”涂山凛看向江雪倾,下意识先询问她的意思。
江雪倾刚才走进茶铺时,也一眼注意到那个摆在门口位置的古风动漫情侣连体人形等高立牌。合照的人只要把脸摆到脸部空白位置,就能拍出古风动漫人物的合照。
“行啊,反正我不怕丢人。倒是你们两位,一是涂山家大少,一个是香药集团的苏少,万一卡通合照被流传出去,恐怕要威严扫地喽。哈哈哈。”江雪倾笑得开怀。她光是脑补涂山凛把头卡到古风动漫人物的立牌上,就觉得画面一定十分精彩。
“她愿意,我就同意。”涂山凛应下彩头。
这时,刚在楼下忙完的老板娘也重新返回雅间。见气氛和乐融融,江雪倾更是满脸笑意,有些诧异地开口问。
“我不在这会儿发生了什么好事?看大家都很开心的样子。”
江雪倾道:“我老板要和苏少比点茶技艺,赢者和我一起去楼下动漫立牌合影墙上拍照。”
“哦?那的确有趣。要不让我这个资深茶艺师来做裁判?”
“好啊,这样再公平不过。”苏洧川欣然道。
涂山凛和苏洧川两人都是头一次亲手尝试点茶,两人水平不分高低,差不多是一样的菜,正所谓菜鸡互啄,互相都看对方的作品烂。
刚才老板娘演示点茶技艺时,涂山凛稍稍关注过一会儿,所以在调膏和击拂两个步骤时照猫画虎,做的还算像模像样。可到底是新手,茶沫打的并不细腻,很快便在下个步骤时翻车。
苏洧川也不相上下,击拂手法和力度都掌握不佳,茶沫咬盏挂杯都有些差强人意。
老板娘倒是人善,见两位新手表现都是差强人意,她积极鼓励。
“第一次做点茶能打出茶沫已经很不错啦。”
“真的吗?那我这个做的如何?”
江雪倾虽然不参赛,可她也手痒想尝试点茶,便搬着另一套器具,走到一旁的矮几上自顾自模仿老板娘之前演示的手法动作调膏、击拂。
“我看看。”老板娘起身走到江雪倾身旁,刚低眸查看她手中的茶盏,立即露出惊艳神色,“哇!阿倾妹妹可真是个奇才!你真的是第一次接触点茶?”
“嗯,第一次。”江雪倾诚恳地点头。
老板娘小心翼翼捧起江雪倾的茶盏,走回到茶桌前,展示给分坐两边的两位男士看。
“喏,你们看看阿倾妹妹打出的茶沫,十分完美的咬盏。这样的技艺,直接到我店里做茶艺师也完全没问题。”老板娘一个劲地夸奖江雪倾,对她满是欣赏。
两位男士对视一眼,低眸看向自己手中杯盏里的茶沫,同时做出一个决定。
“刚才的不算,重来。”涂山凛沉声道。
“嗯,我的也重来。”苏洧川赞同。
争宠
Vol.8
再来一遍,结果也相差无几。
一轮点茶技艺切磋过后,连茶铺老板娘都犯难了。两人的茶沫打的一样稀疏,连咬盏挂壁都困难,简直菜的不相上下。
她很不想点评,可雅间里的两位大佬显然是要分个高低的。
“不如你们两个猜拳定胜负?”江雪倾察觉到老板娘的面色为难,主动上前为她解围。
“不行。”涂山凛和苏洧川这回倒是出奇一致,异口同声地拒绝。
“真难得!你们两个性情南辕北辙,但是在又菜又不服输这件事上,倒是出奇统一。”江雪倾捧着自己的茶盏,一边在他们面前特意展示自己首次做茶百戏的成果,一边笑话他们,“不如这样吧,你们不分胜负,我们三人一起大合照。我呢,就勉为其难,封你们一个为苏菜妃,另一个凛菜妃吧。”
“噗……哈哈哈。”老板娘没忍住笑出声,“阿倾妹妹太逗了。”
江雪倾扬了扬鼻尖,又望向眼前两人。他们一个一如既往的冷若冰霜;另一个虽脸上挂着微笑,神色中却透着不甘心。
“看你们的样子,还是不服气。”
江雪倾举起自己茶盏,递到面色沉郁中的涂山凛面前,又公平挪到一旁给苏洧川也看了眼。她在自己的杯盏中用茶沫画了一支凛冬寒梅,笔触生动,意趣盎然。
“来,仔细瞧一瞧什么叫咬盏,再低头看看你们自己击拂的泡沫。两个人好硬颈,试了又重试,非要分个高低。你们今晚打算住在茶铺里,不回去睡觉啦?”
江雪倾体谅老板娘作为店主不好催促客人,可眼下都快十点钟,一般商铺差不多都在这时候打烊。他们两个再这样斗下去,恐怕老板娘今晚没法准点下班了。
经江雪倾这一提醒,涂山凛立即想起他虽然可以晚睡,可她明日还要早起去香堂参加第二轮选拔。
“算了。”涂山凛总算松口。
一旁的苏洧川闻言,也放弃重来一次的念头。
“我没意见,三人合照就三人一起拍吧。”
“这样多好,皆大欢喜。”江雪倾扬眉一笑,又把自己的手机递到老板娘手里,“阿姐,帮我拍个照,我想和我第一次做的茶百戏合照留念。”
老板娘很喜欢江雪倾的性格,和她一点就透一教就会的聪明悟性。她半蹲着,找好角度,飞快地捕捉了几张江雪倾手捧茶盏露齿微笑的照片,不经意间也将站在江雪倾侧后方,正悄然注视着她背影的涂山凛捕捉入取景框。
……
在一楼和人形立牌拍完合照后,他们离开茶铺时已经十点一刻。
江雪倾白日里专心致志调整合香丸配方,这会儿又玩了几个小时的点茶,眼下困得忍不住哈欠连连。
“要不要我送你们回去?”苏洧川指了指长街另一头的方向,“我的车停在那边路口。”
“不必了,苏少,我们还是自己走着回去更快。”江雪倾摆摆手,先涂山凛一步拒绝苏洧川的好意,“我们先走啦,拜拜。”
“阿倾。”苏洧川突然开口叫住她。
之前几次相处,他都是保持距离的称呼她为江小姐。可在茶铺里一起做点茶的这几个小时中,两人的关系拉近不少,苏洧川也跟着老板娘的口吻喊她阿倾。
涂山凛听见这个称呼却感觉有点刺耳,他神色不悦地扫视向苏洧川。
苏洧川自然感受到那抹冷眼,可他只是注视着江雪倾。他眼眸生得似新月,就算不做表情时也看着像在温和微笑。
“刚才听你说正在内训基地里参加选拔,不知过些日子内训结束时,你是否有空出来我们再一起琢磨点茶?”
江雪倾嘴唇微启刚要回答,涂山凛骤然握住她的一只手,将她拉近身旁。
“苏少,别忘了你可是有未婚妻的人。”涂山凛打蛇打七寸,懒得多费口舌,直接一语将苏洧川的念头堵死。
他身后可是有位脾气火爆似煤气罐一点就燃的未婚妻,涂山凛可不愿意让他这样本就不清不楚的人和江雪倾多接触,免得到时候傅从菡和苏洧川闹起来时,江雪倾被他们的战火莫名牵连到。
苏洧川心中的逆鳞被位高者毫不留情地拨弄,他含笑的目光骤冷,落在涂山凛拉住江雪倾的那只手上。
“哦?凛少这样护着阿倾,难道是担心我为我们香药商会撬墙角不成?”
“呵,你配吗?”涂山凛冷哼一声。
江雪倾发觉两人之间暗流涌动,气氛不太美妙。她连忙顺着涂山凛牵着她的手,轻轻晃了晃:“老板,我好困,赶紧回去啦。”
涂山凛的注意力瞬间转移,垂眸看她:“一会儿早点睡,别影响明天的选拔状态。”
“哦,知道啦。”江雪倾特意甜笑点头,主动推着涂山凛往长街另一头走去。
她侧过脸回看身后时,恰巧捕捉到他们身后苏洧川投视而来的目光。
江雪倾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苏洧川刚才在茶铺里对她表现殷勤,一副想与涂山凛竞争的模样,似乎是特意显露出来引涂山凛展露真实情绪的。
苏洧川这么做,究竟存在什么目的?
“在想,苏洧川?”
“嗯。”
江雪倾正在走神思索有关苏洧川的事,她老实地应了一声,没料到话音刚落,冷不丁被左手的力量一拽,她猛地回过神。
“为咩不走了?我们还要快点回小院休息的。”
江雪倾发觉涂山凛停步在原地,正若有所思地盯着她。而她刚才左手传来的拽动力量,正是因为涂山凛一直牵着她的手。
“江雪倾。”
“嗯?”江雪倾察觉他面色不善,佯装乖巧地晃了晃他牵着她的手,劝说,“要不我们边走边说?都已经十点多啦,今晚我真的要早点睡,否则会影响明天的选拔……”
江雪倾见拽不动涂山凛,只好跟他一起站在原地。
此时,他们已经走出商业街范围,灯光渐远,全被他们抛在身后,只余下月色朦胧,幽幽映照着两人的面孔。
江雪倾抬眸借着月光仔细瞧他的脸,发现涂山凛面色冷肃,可眼神中却浮动着一丝本该不属于他的情绪。
她竟从他那双冷冽的黑眸中察觉到一丝不爽与委屈。
江雪倾不敢置信地眨眨眼睛,本想再仔细观察确认,只听涂山凛低沉的声音乘着夜风,在她面前响起。
“江雪倾,你和苏洧川,究竟什么关系?”
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