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ol.7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个子在同龄人中并不算高,大约只有一米五五左右。涂山家马场圈养的那几匹安达卢西亚赛级马,对她而言太过高大,光是扯住缰绳,蹬腿上马就要耗费她不少体力,很难一次成功上马。反复尝试多次后,她渐渐就没了耐心,松开缰绳掉头就要走。见她连马背都爬上不去,涂山凛只好翻身下马,走到她身旁,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借力给她,将江雪倾一把送上马背。他整个人虽看上去颀长又精瘦,可是双臂极有力道,只轻轻往上一送,江雪倾便轻松上马。
Vol.1
当晚,江雪倾还是如愿搬离涂山凛的小院,住回原本的丁香院。
她的行李是白雨沛帮忙送回来的。起先是阿卓自告奋勇要送她回来,但立马被涂山凛否决。
原因很简单,阿卓和方宇哲都是随时跟在他身边的人,今天又在第二轮选拔时当众露过面,这会儿若是送江雪倾回去,丁香小院里的人肯定就会猜测江雪倾与涂山大少之间的关系,这样的猜疑对江雪倾而言有害无利。
涂山凛总是思虑周全,江雪倾便随着他的意思,让白雨沛送自己回来。
刚走到门口,江雪倾停步转身,朝白雨沛摊开手:“送到这里就可以,把东西给我吧,我自己提进去。”
“行吧,那我就送到门口回去复命啦,毕竟那边还有个男人在等我的消息。”白雨沛眨眼一笑,将一袋行李递给江雪倾,“晚安。”
“晚安。”江雪倾提行李,转身走进小院。
趁她转身进门的间隙,白雨沛掏出手机,对着江雪倾进门的背影,快速抓拍了一张快手照,立即发给涂山凛。
发完照片,他点击语音键,语气轻快地发了条消息。
“人我已经替你安全送到门口喽。要怎么感谢我?”
几秒钟后,只听手机响起提示音,白雨沛划开屏幕,美滋滋地点开消息。
“真难得啊,几个月不给我发一条语音信息的男人,为了阿倾,竟然对我也主动起来了。”
只听手机听筒里,徐徐传来涂山凛低沉磁性的嗓音:“嗯,是要感谢你的。等你回来,赏你一盅虫草大骨汤。”
“呵呵,果然还是那个冷漠的男人啊。”
白雨沛长叹一口气,心塞地把手机塞进口袋,哼着歌往回走。
***
所有参与内训的合香师在基地里短暂地休息了一日,周一时第三轮选拔正式开启。
本轮选拔主题为‘辨香’。赛制时间依旧为六天,周一至周五每天下午都会进行一场测试产生积分,六天内总分最高者为胜。
辨香和江雪倾之前去静安香坊玩的赌香形式规则相似,参与的选拔者需在规定时间内品鉴香材,说出具体品种和产地,最快回答出正确答案的人即为第一,之后的名次按照回答正确的时间依次排列。
辨香对于江雪倾而言,好似一场再熟悉不过的游戏。
她前身接触过的香材从顶级到末等都有,又因需要定期评估采购线,她会亲自去到各个产地,在当地进行质量核验。所以本周的选拔,在江雪倾看来是十分轻松的,并不需要她像上周一般劳心又劳力,甚至还伤了腿。
可梅晓蓉不同,她虽是在素有“沉香之乡”美誉的广城白珠镇出生成长,可她从小接触的香材品类单一,直到入职涂山香坊后她才有机会逐渐开阔视野,接触到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香材。
对于‘辨香’这个考核主题,梅晓蓉是有些紧张的。特别是今天下午的第一场测试,她开端就出现了纰漏,将越南顺化的沉香认成印尼马拉产地的。
“阿倾,我下午第一场测试就抱了颗零蛋回来,出师不利,这轮辨香我肯定是通不过的了。”梅晓蓉垂头丧气地耷拉着脑袋。
“第三轮选拔才刚开始第一天,后面还有五天,五次机会。只要总分足够,就可以通过选拔的。”江雪倾双手搭在梅晓蓉肩头,“晓蓉,给自己一点信心,脑子里不要总想着如果失败会怎么样。你一直给自己输入负面想法,状态会越来越低迷的。你要明白,你才是自己最大的支持者。应该在心里想,我一定行!给自己多鼓鼓劲。”
“可是……我连越南顺化和印尼马拉的沉香都分不清。第三轮第一天测试听说只是试水,越往后‘辨香’难度肯定会越难。”
眼看梅晓蓉沮丧又郁闷,江雪倾眼眸流转,忽然想到一个好地方,说不定可以帮到她。
“晓蓉,你知道内训基地里有一座私人香料博物馆吗?”
“好像听说过,不过那座博物馆是涂山家私有的,应该暂时不会对外开放的吧?”
江雪倾挠挠下巴:“嗯……这个我会想办法的。”她心中已有了主意,又道,“听说那里面藏品丰富,全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沉香。我们明天早点起床,一起去香料博物馆参观学习。既然你现在的薄弱点是没有亲身见过、嗅闻过不同产地的沉香,那么对着实物一样一样的观摩,练习自己的判断力,那是最快提升辨香能力的方法。”
“真的可以吗?如果能进去亲眼辨识那些精品沉香,后面的测试我肯定会更有信心的。”
“嗯,我先去问问看。你等我消息。”
梅晓蓉脸上的郁闷情绪总算拨云见日,她微笑道:“谢谢你,阿倾。你总是在我低落的时候,给我指明清晰的方向。”
“好啦,我能给你的帮助有限。靠人不如靠己,后面的辨香测试还是要依靠你自己的真才实学。”
“我现在就回房先把所有产地沉香的特性全部熟记背下来,明天去博物馆对照实物参考香调,一定能事半功倍。”
梅晓蓉和江雪倾告别,信心满满地走出她的房间回自己屋里用功去了。
房门被梅晓蓉出门时顺手带上,江雪倾站在窗棂边想了想,摸出手机点开白雨沛的头像,发了条信息过去。
【江雪倾:你能帮我问问涂山凛,明天早上九点钟可不可以让工作人员帮忙打开香料博物馆的门?我想和我朋友进去参观。】
江雪倾握着手机倚在窗边等待了一会儿,正当她以为白雨沛暂时没有注意到消息时,新消息提醒声蓦然响起。
她点开信息,跳出来的并不是白雨沛的回复,而是一条新好友申请。
【涂山凛申请您为好友,是否同意添加?】
“涂山凛突然加我?肯定是白雨沛干的好事。”
她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想了一下,点击‘是’。
才通过系统申请,几乎是下一秒,一条新消息跳出来。
【涂山凛:明早我陪你们一起去博物馆,九点钟,博物馆门口见。】
涂山凛他竟然要和她们一起博物馆?
可是明天她主要是陪梅晓蓉进去辨认香材质地的,要是让晓蓉看到涂山大少本尊竟出现在博物馆大门口等她们……
那画面太过冲击,江雪倾不敢想象。
醋意
Vol.2
第二天清早,江雪倾起来时便发觉窗外下起濛濛细雨。她捧着手机查了下天气预报,今天播报全天会有小雨。她想了想,发了条信息给涂山凛。
【江雪倾:今天下雨,你出门不方便的。要不让阿卓替你过来?】
【涂山凛:你不想见我?想见阿卓?】
江雪倾盯着手机上的信息,愣住几秒钟。什么叫‘不想见他,想见阿卓?’她从前怎么没发觉涂山凛这么会拐弯抹角吃醋的?
“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应该不算吃醋吧?”江雪倾摇摇头,又摸摸下巴反复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可能就是字面意思,别多想。嗯!”
她果断说服自己,收起那些没用的胡思乱想,抱着手机回复。
【江雪倾: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听说博物馆不对外开放,担心没有工作人员过去开门,才提到阿卓的。如果你介意,不如我现在去你那边拿钥匙?】
【涂山凛:我在约好的地方等你。】
“说一不二的倔脾气倒是和从前一模一样。”
江雪倾自言自语,正还继续想回他,房门外响起梅晓蓉的声音。
“阿倾,你准备好了吗?我可以出发了。”
“哦,来了。”江雪倾不想耽误时间,索性不再去管涂山凛,拿上雨伞出门了。
离岛上空细雨绵绵,空气中弥漫着草木香气。因是下雨天,她们一路从宿舍区走出去,都没遇见什么人。
梅晓蓉斜挎着一只帆布包,里面塞得鼓鼓囊囊。
她拍了拍包身:“你昨晚发简讯说我们中午不回来吃饭,要利用午休时间,在博物馆里多看几样香材。我带了双份的水和三文治,午餐可以在博物馆休息区解决。”
“我也带了一些食物。”
“哈哈,太好了,我们可以交换着吃。”梅晓蓉笑笑,又问,“阿倾,那家私人博物馆真的会为我们开放吗?”
“嗯,我找了朋友,他正好有点这方面的关系。”
“哦?好厉害!难怪昨天你说有办法进去。”梅晓蓉心中的担忧彻底散去,眉眼舒展,一路如踏青一般,欢快地在江雪倾身旁边走边说些她遇到过的趣事。
涂山家的私人香料博物馆位于整座基地的东南角,走过那片中心的人工湖泊,再往前穿过一片景观路就到了。
整座博物馆与基地整体的宋制建筑风格一致,形制简远疏朗,雅致天然,古色古香的倒像是苏州园林,门头与狮子林颇为相像。
江雪倾望着远处的建筑,有种梦回少年的错觉。
她年少时曾在外婆支持下,将更多心思花费在游览名胜古迹,辨香识香上,而非像其他与她类似出身的二代或三代,每逢寒暑假的娱乐活动惯于出国购物,驾驶游艇出海垂钓,去北欧追极光或是去南极乘坐破冰船看企鹅。
江雪倾的少年时代是浸润在山水、园林、盛产香料的丛林,而她身旁总是有涂山凛一路相伴。
……
梅晓蓉不像江雪倾观赏过许多江南园林,她成年以前从来没有出去旅游过,至多只在视频上看到过,这算是她头一次看到这类建筑。
梅晓蓉面色欣喜,拿出手机正想拍张照片记录,取景框刚对上博物馆正门口,她讶异的“咦”了一声。
仿佛是不敢确信眼睛所见,她拉大手机相机的焦距,目光反复唉屏幕和面前真人之间对比。
只见镜头里出现四个人,其中一人坐在轮椅上,与前几天在第二轮选拔时,梅晓蓉在香堂里远远看到过评委席上那抹涂山大少的身影极为相似。
对比再三,梅晓蓉惊诧地瞪大双眼,不敢置信般惊呼:“阿倾,你快看!那人是凛少吗?他身边的人好像是白医生,他们今天也来博物馆参观吗?”
江雪倾早就知道涂山凛会出现,可她还没想好该怎样和晓蓉解释这件事,她总不能说自己和涂山大少渊源颇深,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给他们开门这种话吧?
江雪倾深吸一口气,表情迟疑地抬眸,放眼望去,第一眼便瞧见四人中最为醒目的那位。
方宇哲站在他身后,撑开一把伞面宽阔的黑色雨伞,遮挡在他的头顶上。烟雨朦胧的,远看似一帧老电影画面。
涂山凛似乎是先察觉到注视向他的目光,细看后才确定是江雪倾的身影,他抬起头毫无避忌地注视向她。
梅晓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涂山大少本人,她激动了一阵,很快又冷静下来,表情变得纠结。
“糟了!这座博物馆是涂山家的私人博物馆,阿倾你也是靠朋友走后门才能放我们进去参观。现在在门口遇到了凛少他们,我们今天是不是没办法进去参观了?”
江雪倾眼珠飞快转动,原本思绪还在摇摆不定,突然灵机一动冒出新主意。她索性拉起梅晓蓉的手,大步朝大门口走去。
“我说那位朋友其实就是白医生。”
“啊?”梅晓蓉半信半疑地看着江雪倾,“难怪之前你受伤后,是白医生过来替你取衣服的。”梅晓蓉犹豫了一下,小声猜测问道,“阿倾,那位白医生是你男朋友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梅晓蓉问出最后那句话时,正好走到他们四人面前,她那句问话自然落入涂山凛耳中。
涂山凛神情平静地掀起眼皮,目光询问地投向江雪倾。
白雨沛第一时间察觉到涂山凛虽面色无改,眼眸中却暗流涌动。他跳出来赶紧撇清关系,以免今天回去后被某人报复不动声色联络他大哥透露他行踪。
“我和阿倾只是要好的朋友。”白雨沛微笑着向前,边解释边朝江雪倾递了个眼色,“你说是不是,阿倾?”
“嗯。”江雪倾配合地点点头。
梅晓蓉见状连忙道歉:“对不起,是我胡乱猜的。我平时没有听阿倾提起过其他男性朋友,阿倾养伤时又是白医生你照顾她的,我还以为你们……”
白雨沛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我和阿倾bb是24k纯友谊,我敢保证我们纯洁的犹如亲兄妹。”
他刚拒绝三连,以为自己这下能彻底洗脱‘嫌疑’,不料话音刚落,眼角余光瞥见涂山凛盯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
白雨沛飞快回想了一遍自己的措辞。
呃,刚才解释时一下子太上头,把他和江雪倾的关系归类于类似亲兄妹。假如他是阿倾的亲兄长,那么阿凛岂不是还得喊他一声大舅哥?
白雨沛在心里懊悔不该快言快语,心虚地抿紧嘴唇,不敢再胡说八道。
我等你
Vol.3
江雪倾瞟了眼手机时间,不想继续浪费时间,赶紧打断他们。
“现在是九点钟,我们进去参观到下午一点,四个小时里应该能品鉴不少精品沉香。”
说完江雪倾拉着梅晓蓉的手,正要往博物馆大门里走。白雨沛忽地贴近她身旁,在她耳边小声低语。
“bb,阿凛特意让厨师做了你喜欢吃的菜。午餐就设在博物馆中的凉亭里,一会儿我来找你带你过去。”
江雪倾趁梅晓蓉低头收伞,视线没注意她这边时,她飞快转头朝身后的涂山凛望了一眼。
飘渺雨雾中,涂山凛一身白色衬衣,宽松的米色休闲西裤,衬得他整个人书卷气极浓。他隔着细密的雨丝抬眸望着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搁在自己腿上的手机,示意她看手机。
“阿倾,我们进去吧。我得抓紧时间多看几样,说不定里面就有下午测验时抽查到的沉香品种。”梅晓蓉收好雨伞,正转头看她。
“好。”江雪倾连忙收回视线,挽着梅晓蓉的手一起进了大门。她前脚刚跨进门槛,便察觉手机屏幕亮了亮,她点开来看。
【涂山凛:午餐,我等你。】
直到她们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内,一直杵在一旁当背景板的阿卓这才开口问。
“少爷,我们也进去参观吗?”
涂山凛摇头:“不了,直接推我去休息室。我在里面她会不自在的。”
“哦呦,某人真是体贴呢。”白雨沛笑嘻嘻一脸八卦,“你不方便,可是我方便呀。要不我替你过去看看,随时向你报告她的动向?”
涂山凛什么都没说,只斜眼冷冷地睨了白雨沛一眼。
初春细雨中,白雨沛陡然感到一股凉意爬上背脊,他浑身打了个哆嗦,赶紧闭上嘴不再打趣涂山凛。
-
进到博物馆中,江雪倾才发觉里面别有洞天。
绕过正门口的照壁,里面视野豁然开朗,赫然是一座宋式园林建筑。亭台楼阁远近交织,以曲水游廊相连,两侧山石花木环绕。所经之处碧水丛花,假山叠翠,错落有致。
“这座博物馆也太美了!只有四个小时根本不够看!”梅晓蓉刚进来便被美景吸引,连连发出赞叹声。
江雪倾逛过不少园林,也不得不赞一句这座园林设计者的审美绝佳。取江南园林婉约秀美的精髓,融入这座新建的私人博物馆中。
她们时间并不多,无法静下心漫步赏玩。一路按照指示牌,直奔去到相应展馆。
沉香展厅由四间大小不等的屋舍组成,屋外匾额上悬挂着屋舍的名称,分别是梅兰竹菊,以此大致划分几大沉香产区。不同主题的屋舍内,陈列着不同产地的精品沉香木料,或是沉香雕刻摆件,甚至是古董文玩。
江雪倾和梅晓蓉走进其中一间陈列室参观。因室内做了温控,陈列的沉香展品并没有像普通博物馆一般设有外层玻璃保护罩,可以让参观者近距离观赏香材表面的纹路,低头亲身嗅闻它的芬芳。
江雪倾辅导的很细致,一样一样的介绍不同产区之间沉香存在的差异与区别,以及它惯有的香味表现,和最明显区分点在何处。
梅晓蓉学的也很用心。她准备了一本手账本,逐字逐句的把江雪倾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并拍下细节照片,做图文对比,回去后好参考复习。
她们参观完第一间陈列室,穿过一段回廊,走进另一间。她们参观时并没有守着梅兰竹菊的顺序,哪里一间离得近,就先走进哪一间。
刚进陈列室正门,梅晓蓉抬眸瞧见正对大门的墙面上,悬挂着一块占据整面墙的木雕版画。整块木材竟然都是用沉香制成的,光香材本身便价值连城。
梅晓蓉惊呼一声,凑近去仔细观赏,只见木雕版画上用小篆刻着一首词。她仔细辨认篆体,终于认出写的是什么内容。
“咦?这不是辛弃疾写的词吗?词牌名是念奴娇。”梅晓蓉指着上面的文字,转头望向江雪倾说道。
江雪倾对这首词的印象颇为深刻。因为当时国文考试要默写,涂山凛只看了两遍就能完整背下来,而她总是卡在后半段。只能捧着书,反反复复地背,背到卡顿处,某人便会自动替她接上,搞得她总是卡在同一个地方,烦躁的丢开课本,对涂山凛怒斥。
“烦死了!不许打扰我背书!”
涂山凛只淡笑看他,仿佛刚才频频捣乱,故意接上她断句处接着背诵的人不是他一般。
……
回忆总是漫不经心涌上心头,江雪倾若有所思的看着木雕版画上的词,轻声念道:“漂泊天涯空瘦损,犹有当年标格。万里风烟,一溪霜月,未怕欺他得。不如归去,阆苑有个人忆。”
这首词被刻在木雕版画上,悬挂在展厅入门最显眼处。这首词的完整名称是叫做《念奴娇·梅》。
江雪倾定定地站在木雕版画前,一时间似沉浸在过往。只是转瞬的失神,她想了想,拿起手机拍下了这幅占据整面墙的木雕版画。
“万里风烟,一溪霜月……阿倾,这首词写的好美。”梅晓蓉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转身跑到门外去,抬头仰望门头上悬挂着的匾额。
“难怪里面有描写梅花的词,这间展厅是主题是‘梅’。”
江雪倾“嗯”了一声回应,若有所思地又看了一眼面前的版画,才继续和梅晓蓉一起在展厅里鉴赏香材。
……
临近中午十二点时,她们已经参观完三间展厅。梅晓蓉站在室外廊檐下,从帆布包里翻出罐装咖啡和三明治。
“喏,喝点咖啡下午测试时不容易犯困。”她将一罐咖啡递给江雪倾,“阿倾,要不是有你在,我今天肯定进不来这座博物馆的。你陪了我一上午,还细心地给我讲解不同产区的沉香知识。有你这样的高手替我私下补课,我下午一定会好好表现,争取多拿下几分。”
“这样想就对了,加油!”江雪倾拍拍她的肩膀鼓励,又道,“我们先找个有座的地方解决午餐吧。”
她记得前面的一段回廊正好有可以坐的地方,刚带着梅晓蓉一起找过去,才走几步,迎面却遇上白雨沛。
人还怪好的
Vol.4
江雪倾原本打算和梅晓蓉一起快速吃完午餐,好节省出时间继续参观剩下的那间展厅。可白雨沛一出现,她立马想起上午时涂山凛发给她的信息,他说要等她吃午餐的。
这可怎么办?
“白医生,你这是……迷路了吗?”梅晓蓉抬眸见来人是白雨沛,可只有他一人在游廊里绕行,不禁疑惑地开口问道。
“没有迷路,我是来找你们的。”白雨沛径直走到江雪倾,问,“bb,我找了你好久。你没有看信息吗?”
江雪倾这才想起刚才拍完照以后,就把手机随手塞进口袋里,后来一直专心致志地给梅晓蓉讲解沉香知识,一时间忘记关注手机了。
她摸出手机查看。涂山凛分别在十一点和十一点半时给她发过两条信息,其中一条是定位。
江雪倾无法在梅晓蓉面前直接提涂山凛的名字,只能含糊其辞。
“嗯,刚才参观的太过投入,一时间没注意看手机。”她扬了扬手中的三文治,“我们带了简餐,午餐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别呀,某人真的等了很久,一直到现在还没用餐呢。”白雨沛双手合十比了个拜托的手势,“bb,别叫我为难好不好?”
梅晓蓉见他们两人似乎有话要聊,识趣地特意后撤几步,留出足够空间给他们谈话。
江雪倾朝白雨沛使了个眼色,又冲他摇摇头,示意梅晓蓉还在这里,她没办法单独跟他过去吃午餐的。
“哎呀,那有什么难的。小事一桩,我来解决。”白雨沛朝她挑了挑眉,自信地笑了笑,转身走向梅晓蓉,和她说了几句,竟然哄得梅晓蓉连连点头。
梅晓蓉走回江雪倾身旁,一脸中彩票一般的惊喜笑容:“阿倾!你知道吗?凛少居然邀请我们一起共进午餐!”
“呃。”江雪倾嘴角抽搐了一下,下意识将目光投向站在梅晓蓉身后,笑得欠嗖嗖却又别有风情的白雨沛。
白雨沛摊摊手,边走上前来,边微笑道:“凛少让我转达的,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像你们这样踏实用功又勤勉的合香师。上一轮选拔时,你用橙皮入香的改良香方调整的很妙,凛少对此可是记忆犹新哦。”
“阿倾,你听见没?凛少很欣赏你耶!我就说你很厉害的!”梅晓蓉激动地扯了扯江雪倾的衣袖,真心赞美她。
白雨沛顺势道:“凛少他想边用午餐,边和你们聊一聊香方。两位可愿意啊?”
白雨沛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一半真话,一半假话,两者相掺听起来反倒尤为真实。
梅晓蓉半点都没起疑心,她从没想过能有机会和凛少这样高高在上的涂山集团话事人一起共进午餐,内心是极度想赴约的。
可她到底还是顾念江雪倾的想法,拉着她的手轻声问:“阿倾,你想去吗?”
江雪倾不想扫了梅晓蓉的兴致,也就顺水推舟的同意了。
“嗯,那就一起去吧。”
“太好了!”白雨沛简直谢天谢地,他可算顺利完成任务,功过相抵,能把早上不慎嘴快得罪涂山凛那件事翻篇。
白雨沛带着两人,绕经水榭,来到一处池畔凉亭里。
涂山凛叫人把午餐设在了室外,园林春色,桃红柳绿尽收眼底。
梅晓蓉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涂山凛本人,又激动又有些惧怕,连说话都紧张的语无伦次。
“凛少,您……您好,我是涂山香坊总店的梅晓蓉。”
涂山凛神色和淡地抬眸看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转向梅晓蓉身旁的江雪倾,似乎正在等待她给一个回答。
江雪倾一眼便察觉出涂山凛眼神中的质询意味,可她当下怎么给他回答?
她岔开话题:“我饿了,不是说吃饭吗?什么时候开饭?”
白雨沛立即收到信号,打圆场道:“大家都别站在这里了,阿倾你们不是还有一个展厅没看完吗?等吃完午餐以后,我们一起去参观最后一个展厅。”
“时间会不会来不及啊?”梅晓蓉有些担心地问。
江雪倾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背脊,又有些怨念地说:“要是真的来不及,那就只能求一求面前这位老板啦。吃午餐原本只要花五分钟时间就能解决的,现在恐怕半小时也来不及。”
涂山凛自然听得出江雪倾话语中的抱怨,的确是他发了信息见江雪倾迟迟不回复,托了白雨沛去寻她的。可是,他只是想邀她一起共进午餐。
江雪倾也不是真的责怪涂山凛浪费她们时间,毕竟谁面对一桌子美食,都不会无动于衷的。
凉亭里圆桌上摆了一桌佳肴,全都是南溪酒家那位老师傅亲手烹饪的。江雪倾之前住在涂山凛的小院里,每日三餐细致又丰盛,嘴巴都被养刁了。这几天回到丁香小院,吃的是基地饭厅里统一搭配的营养餐,落差犹如云霄飞车。
眼看餐桌上摆的那几道全都是自己爱吃的菜肴,胃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引出来。
美食当前她也懒得再计较被浪费的时间,落座后招呼梅晓蓉坐在自己身旁。
“多谢凛少款待,我们不客气,开动啦。”
江雪倾意思意思客气了一句,握起公筷刚要夹菜。圆桌的转盘缓缓转动,一道热气腾腾的鲍鱼艇仔粥被转到她面前。
阿卓站在涂山凛身后,小声嘀咕:“阿倾最喜欢喝这道粥,之前她一人能喝三碗。”
方宇哲朝他瞟了一眼,提醒他少说话。
阿卓撇撇嘴角,只好封嘴。
白雨沛笑盈盈地看着眼前这幕,打趣道:“某人喜欢吃什么,有些人记得一清二楚。倒是我这位同甘共苦十载的挚友喜欢吃什么,某人是一概不知啊。”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突然凭空出现一双筷子,筷子上夹着一只香甜暄软的核桃包。
涂山凛的声音在他耳边冷冷响起:“我看白医生最近奔波劳累,适合吃点儿核桃包补补脑。”
“噗。”江雪倾正低头喝粥,听到这句话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
气氛顿时融洽不少,大家也开始低头用餐。饭桌上除了开始还有几句交谈声,之后便各自细嚼慢咽的吃饭。
梅晓蓉原本也和其他人一样,只觉得涂山大少高不可攀,可见他吃饭的模样斯文儒雅,看起来并没有像外界传言那般冷冰冰不近人情。渐渐地,她也没刚开始那样的局促不安。
温柔眼
Vol.5
一顿饭吃完,涂山凛特意叫人预备了甜点,都是江雪倾爱吃的那几样。
江雪倾看着刚端上桌的点心塔,又扫了眼摆在一旁的手机屏幕。
已经快一点钟了,两点钟前她们必须赶到香堂参加今天的测试。只留下一小时时间,不知道她们还来不来得及再去参观最后那间展厅?
涂山凛见江雪倾神色犹豫,很清楚她这是既放不下面前的美食,又担心参观时间来不及。
他仿佛能洞悉她的想法一般,主动开口:“这里是涂山家的私人博物馆,暂时不对外开放的。但这几天你们既然在离岛内训基地里,除去选拔测验时间,有空时可以跟白医生说一声,进来这里参观学习。”
白雨沛连忙举手赞成:“行呀,我没什么问题,随时可以过来替你们开门的。”
“哇!真的吗?谢谢凛少!”梅晓蓉激动地在餐桌底下握紧江雪倾的手,低声说,“没想到这位凛少人还怪好的。”
“呃……是吧。”江雪倾扯了扯嘴角,表情却有些尴尬。
涂山凛微微点头,目光全然关注着江雪倾。
“既然时间不着急,现在可以放心吃甜点了。”
听到‘吃甜点’三个字,江雪倾像是被涂山凛看穿一般心虚,她猛地抬眸,果不其然遇上他那双含笑的黑眸。他眼尾那颗泪痣上扬,仿佛也在戏谑地笑着她的贪吃。
“那就多谢凛少啦。”江雪倾才不跟他客气,反正回去顶多耗费半小时,时间来得及,她可以慢慢吃,把桌上的甜点全尝一遍。
要知道涂山凛请来的点心师傅手艺非凡,外面可尝不到。而且这家伙最擅长拿捏她的胃口,知道她爱吃这一口,还偏偏不把厨师让给她。江雪倾自然是遇上一次,就要吃个畅快。
见她露出笑脸,放心大胆地开吃。涂山凛也抿起唇角,眼底漫上笑意。
阿卓侧过脸看向方宇哲,唇边憋着笑:“哲哥,看见少爷刚才那个微笑没有?好久没有看到过少爷笑得那么真切那么甜,比桌上五星大厨做的甜点还要甜。”
方宇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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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参观展厅时梅晓蓉一直拿手机拍照记录,此时电量已经跳红。吃完饭后她和江雪倾打了声招呼,打算先回一趟丁香小院取充电宝再去香堂,便先一步离开了。
天空云收雨歇,只是地面还湿漉漉的,水光映在青石板上,古朴而雅拙。
一行人慢悠悠走到博物馆正门口,白雨沛仰首打了个哈欠。
“今天起的太早,好困啊,我要回屋补个觉。”他边说边朝他们摆摆手,自顾自向外走去。
江雪倾见状,也打算开溜:“下午还有测试,我这会儿散步走去香堂,时间差不多刚好。”
她正要走,涂山凛双手撑在扶手上缓缓站起身。
“我也要回小院,你陪我走一段吧。”他转头吩咐身后的两个保镖,“你们先回去。”
“是,少爷。”
方宇哲朝阿卓使了个眼色,两人收起轮椅,佯装往住宿区方向走。可到了拐角后立刻收住脚步,一起转身躲在墙角后观察依旧站在大门口的两人。
“我守着少爷,你把轮椅带回去。”
“行,一会儿你发定位给我。”阿卓痛快地应了声,单手提起钛合金轮椅健步如飞地跑了。
博物馆门口不似刚才的热闹,此刻只剩下江雪倾和涂山凛两人。周围环境极好,雨后的草木青翠,鸟啼声婉转,叫人心旷神怡。
江雪倾伸了个懒腰,随口感叹道:“涂山大少果然眼光独到,建造这座私人香料博物馆应该没少花心思。在里面逛了一圈,就像是去了趟江南。”
涂山凛转眸观察她的表情,问:“刚才吃午餐前,你不高兴了?”
江雪倾知道涂山凛早就看穿她的心思,坦率道:“嗯,是有点不开心。其实是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我和你认识,特别是梅晓蓉,我把她当做朋友,但有些事还没办法跟她解释的太清楚。中午你突然让白雨沛来找我们一起用午餐,你知道的,你可是涂山集团话事人,我和晓蓉只是涂山香坊的初阶合香师,这样身份的落差,很容易让她对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产生误解。”
涂山凛垂眸,一字一句认真听完,轻声回答:“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他素白清冷的侧颜,实在让人难以抗拒,特别此时低垂着眼眸,透着一丝内疚的神色,叫人无端为他心软。
江雪倾后知后觉发现自己一直盯着涂山凛的侧脸看,赶着趁着摸鼻尖的动作,撤回视线。她轻咬下唇,想了想还是跟他道了声谢。
“谢谢你今天特意冒雨过来,否则我和晓蓉也没有办法进去参观的。”
涂山凛见她一本正经道谢的模样,反而有些不习惯。
他低眸浅笑:“的确改变了许多。”
“啊?什么意思?”江雪倾困惑地眨眨眼睛,没听明白他话语中的含义。
“没事。走吧,从这里走去香堂也要半刻钟的。”
涂山凛虽然能行走,可身体毕竟受过重创,并不能像从前一样自如。江雪倾特意配合他的步伐,放缓脚步,时不时用眼尾余光关注他的动向。
两人在雨后清新的下午,漫步绕过湖畔小路,并没有刻意找话题闲聊,只是享受这清风拂面的惬意午后。
穿过景观道,一路往香堂方向走,前面的人渐渐多起来。江雪倾收住脚步,转眸看向涂山凛。
“就到这里分开吧,再往前都是人,等下被人看到我和你在一起,我可说不清了。”
“江雪倾。”涂山凛忽然叫她的名字。
他的嗓音低沉而冷寂,仿佛薄冰覆盖下淙淙流动的湖水。江雪倾安静地望着他,等他后续的话语。
“之前那个问题,你想好后再回答我。我不着急的,你慢慢思考。我等你。”他的话模棱两可,可眼神坚定无比。
江雪倾眼瞳微微收缩,瞬间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含义。她转开视线,避开他注视的目光。
“我……我走了。”她没有回答他的话语,直接转身朝前走了几步,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过身,“你回去路上走的慢一点,下过雨地面湿注意路滑。”
“嗯,我记住了。”涂山凛点头,温柔地笑了笑。
秘密
Vol.6
江雪倾没再管涂山凛,转身自顾自一口气走到香堂。
距离两点钟测验开始还有十五分钟,已经有不少人到达,正三五成群的分散在门外闲聊。
江雪倾转头在人群中寻索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梅晓蓉的身影,奇怪的是左诗怡和她那三个朋友也不在这里。
江雪倾看了眼手机时间,又在原地等了会儿。香堂的正门打开,围聚在门外的合香师们陆续走进去,距离测试开始还剩五分钟。
梅晓蓉还是没有来,江雪倾有些担心她,摸出手机刚要给她拨电话,却见一道身影急匆匆朝她跑来。
梅晓蓉跑的呼哧带喘,站在江雪倾跟前,双手撑腰不断喘大气。
“不是说回去拿充电宝,怎么去了那么久?还剩五分钟,测验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我一下子没找到充电宝,耽误了点时间。”梅晓蓉解释道。
“晓蓉,你脸色为咩这么白?身体不舒服吗?”江雪倾见梅晓蓉不止面色苍白,连唇色都发白,状态看起来十分不对劲,她关心地问。
梅晓蓉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明明跑得很热,可是她手心里全是冷汗。
她喘着气,摇摇头:“我没事,可能是刚才跑的太着急,一时岔了气。”
“哦,原来是这样。我们进去吧,你一会儿坐在位置上再调整一下呼吸。”
江雪倾并没多想,和梅晓蓉一起进门。
她们身后不远处,四道身影鬼鬼祟祟地藏在墙角,观察着梅晓蓉和江雪倾。
“糟了,梅晓蓉和江雪倾在一起,她会不会把刚才的事情告诉江雪倾?”何羽芬满脸担忧地说。
左诗怡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闭紧你的嘴巴,不会说话就少开口。”
另一个叫阿娇的女孩子也有点担心:“诗怡,我们刚才那样威胁她到底有没有用?万一她把这件事说出去,我们四个可就都完了。”
“放心吧,她不敢的。我刚才也把答案分给了她一份,她如果把我们供出去,她自己也跑不了,一样会被踢出内训。”
***
一周的测试很快过去,第三轮选拔结果出来,位列积分榜第一的人,大家都是心服口服的,因为第一名正是涂山香坊总店的首席合香师师千羽。
之前两轮师千羽并没特别出彩,只因她行事低调,平日便不爱出风头,可也都是顺利平稳晋级。这一轮辨香是她最为拿手擅长的,连续六日测验,竟一题不错,蝉联总积分第一。
对于师千羽的能力,其他合香师都是心悦诚服。可积分榜排名第二的人,却有些出乎意料,甚至大跌眼镜。
上一轮选拔时,江雪倾的表现十分抢眼,大家都以为这一轮她肯定也会位列前三,但没想到江雪倾却排在了第四名,第二和第三名分别是名不见经传的左诗怡和何羽芬。
参加内训的合香师中,有人是知道左诗怡的爹地是涂山集团的高管,可毕竟是内训,大家猜想就算是他爹地也是不敢给她走后门透题的。
江雪倾拿到排名结果时,倒也没觉得意外,更何况梅晓蓉也在名单内,代表她也顺利晋级最后一轮。
能够双双晋级,江雪倾很开心。回到丁香小院后,正要去敲梅晓蓉的门,却听到里面传来奇怪的动静。
“晓蓉,你还好吗?我进去喽。”江雪倾推了推门,发觉并没有反锁。她担心梅晓蓉的身体状况,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房间里并没有人,奇怪的动静是从浴室传出来的。
江雪倾循声走过去,只见梅晓蓉蹲在马桶前不停的呕吐。
“晓蓉,你是不是不舒服?我带你去医疗站。”
梅晓蓉整个人狼狈不堪,脸部浮肿。她抽了几张纸巾擦干净嘴巴,站起身冲干净马桶。
“我没事,就是这几天测验太紧张,又犯病了。我吐完就好了。”梅晓蓉边说边走出浴室。
江雪倾听她这么说,转头环顾房间,这才发现地上和垃圾篓里有不少丢弃的食物包装袋。她现在的情况,和出发来内训基地之前那晚一模一样。
晓蓉果然又犯病了。
可是这种病通常都是在她压力极大的时候才会出现,这几日的测验她表现优异,持续拿到积分。今天公布排名,她也在晋级之列。
既然结果很好,她为咩还是会压力巨大?
江雪倾不解地望着梅晓蓉,问道:“你看到排名了吗?”
“我……”梅晓蓉神色迟疑。她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嗯,看到了,我们都晋级了。”
江雪倾闻言,更加疑惑,她没有在梅晓蓉脸上看到半分欣喜神色。晓蓉之前分明那么渴望能够通过选拔,她们一起去博物馆时,在她讲解的时候,晓蓉也是非常认真地记笔记,回来后又一直熬夜复习。她的努力,江雪倾全都看在眼里。
可是现在明明已经晋级,她为什么看起来不开心?
江雪倾猜测地问:“晓蓉,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梅晓蓉的表情瞬间慌张,她迅速埋下头,避开江雪倾的目光。
“没有,我就是太累了。你知道的,这几天我都在熬夜复习。我大概是太想晋级,才会弄得自己精神紧绷又犯病的。”
她的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江雪倾总觉得她有事瞒着自己。
-
第三轮选拔结束,所有人周末可以休息一天,让大家在紧凑的内训测验中得以喘息放松。
江雪倾原是想叫上梅晓蓉,带她去那条商业街逛一逛,顺便去点茶铺放松一下,也好缓解病情,可梅晓蓉推说自己身体不舒服想在房间里休息拒绝了邀约。
江雪倾不想浪费难得的休假时光,干脆回房换了身舒适长裙,打算去附近的海滩边独自走走。
离岛大部分地方都还没有被开发,海滩边游客很少,景色不错。
江雪倾买了支雪糕,正边吃边闲逛,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阿倾。”
江雪倾闻声转头望去,只见苏洧川身骑一匹白马,从沙滩的那头朝她奔驰而来。他的骑马技术不错,一个漂亮的转弯将白马停在江雪倾面前。
苏洧川笑问:“想骑马吗?我带你在海边溜一圈?”
江雪倾仰着头看他,太阳有点晒,她举起胳膊挡在眼前,眯着眼说:“不用了,我不习惯和别人骑同一匹马的。”
“哦?听你的意思,你会骑马?”
“嗯,学过一点。”江雪倾一口吃掉最后一口雪糕。
她当然会骑马,她的马术就是涂山凛手把手教的。
骑马往事
Vol.7
那时候她才十二岁,个子在同龄人中并不算高,大约只有一米五五左右。
涂山家马场圈养的那几匹安达卢西亚赛级马,对她而言太过高大,光是扯住缰绳,蹬腿上马就要耗费她不少体力,很难一次成功上马。反复尝试多次后,她渐渐就没了耐心,松开缰绳掉头就要走。
见她连马背都爬上不去,涂山凛只好翻身下马,走到她身旁,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扶住她的腰,借力给她,将江雪倾一把送上马背。
他整个人虽看上去颀长又精瘦,可是双臂极有力道,只轻轻往上一送,江雪倾便轻松上马。
她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他把缰绳整理利索,递到她手中。
“握着缰绳,不要拽太紧,控制方向,不要松开。”
江雪倾听他的话,不松不紧地握住缰绳,催动马匹向前步行,可没走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她给错马儿讯息,这匹马突然小跑起来。
江雪倾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她越是想稳住,可一紧张双腿就自然而然地去夹马肚子,马险些受惊吓扬起前蹄。
幸好涂山凛眼疾手快追上来替她稳住缰绳,顺势翻身上马,贴在她的身后共骑一匹。
“算了。在你学会之前,还是我带着你骑更安全。”
涂山凛清冷却带着少年气的嗓音,在江雪倾耳后闷闷地响起。
江雪倾不服气的侧过脸,刚想回嘴,耳尖却擦过他的嘴唇。
刹那间,两人全都僵坐在马背上。
心如擂鼓,砰砰狂跳。
……
后来就是一圈圈的练习。
涂山凛素来很严格,不仅对自己严苛,对她的学习与训练也很严格。
他的马术早在五六岁时,住在自家欧洲的庄园里时,就跟着马术教练学会了。时至今日,马术技巧精进,技术自然非常好。
江雪倾好几次差点摔下马,都被身后的涂山凛伸手捞回来继续练习。
就这样一次一次的折腾,反复练了小半年,江雪倾终于可以自己独立骑马。
也是从那日起,江雪倾便再也不让别人和她同骑一匹马。
毕竟看过她练马术时丢脸样子的,只有涂山凛一人而已。她才不会给其他人机会见到她的糗样。
“看你的样子好像很开心,是想起什么令你愉快的事情吗?”苏洧川见她没有上马的意思,干脆利落地翻身下马,微笑着站在江雪倾面前。
江雪倾双手背在身后,摇摇头:“没什么。”
“上次见面时听你说进了涂山香坊的内训。如何?内训选拔中是不是高手云集?”
江雪倾眼眸流转:“这我可不能说,商业机密来的。”
“或许,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们苏家的香业商会?你在涂山香坊里就职,即便夺得内训第一,顶多也只是往上晋升一级而已。不如跳槽来我这里,苏家做的是香材生意,也很需要技艺高超的合香师坐镇的。”
江雪倾抬了抬眉毛,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她并没有把话说死,而是圆滑道:“苏少的邀请,我当然是好心动的。不过我这个人吧,做事喜欢一心一意。既然参加了涂山香坊的内训选拔,我就想博得头筹,当一当第一。否则呀,可能会失眠的。”
她的话说的半真半假,就像是说了些一些俏皮话。这样既不得罪苏洧川,又为自己留了条后路。毕竟底牌越多,退路和峰回路转的机会就越多。
苏洧川跟在养父苏茂身边这么多年,除了试香能力外,打磨精进最好的便是察言观色,识人用人的能力。
他抿唇轻笑,并不点破江雪倾的小心思。
“好,我的这份邀约无期限,只要你愿意,随时联系我。”
苏洧川并没有贸然提出加江雪倾好友,而是递出一张名片。
他翻身上马:“既然你无心与我共乘,那我也不勉强你了。对了,下周最后一轮选拔,我也会去现场观看,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江雪倾视线上扬,望着马背上正朝她挥手道别的苏洧川。
下周的决选,他也会到现场?
涂山凛邀请苏洧川?
应该不太可能吧。
-
周一下午两点钟,内训最后一轮决选正式开始。
这一轮选拔和前面三轮都不一样,除了之前的六位评审团成员,场内还邀请了业内其他资深合香师。
江雪倾混在其他合香师中间一走进香堂,抬眸便注意到了站在评委席上,正与黎渊大师交谈的苏洧川。
难怪那日海滩边遇见他时,他说会来观看,原来他是被黎渊大师邀请的。
经过前三轮淘汰后,目前只剩下十五位合香师进行最后的决选。场内的坐席,也由之前的六列八排,撤席为三列五排,每一个座位上都放置着参与决选的合香师的名卡。
江雪倾边走边寻找写着她名字的座位,刚一落座就听到隔壁座位发出“啧”的一声。
她转头去看,只见左诗怡正坐在她右手边的座位上。
“这么巧?”
“谁想和你坐一排啊?真烦人。”左诗怡扭过头,翻了个白眼。她这两日心中本来就烦躁,最后一轮的考题,是她最不擅长的斗香。现场这么多双眼睛全盯着,她只能临场发挥,一点提前准备的余地都没有。
斗香这种测验方式,常常会分给所有合香师一样的香材,在既定时间内,现场取香、研磨、打香纂、引燃香炉,再交由评审团进行品鉴后当场打分。
这项考核是对合香师的多重考验,通常只有资深或天赋极高的合香师,才能由手感把控取香的克数,与研磨的细腻度。至于如何发挥,全凭合香师自身功力。
这一轮没有任何外力可借助,完全是对合香师本人能力高下的直观评断。
左诗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心中忐忑不安,目光频频望向台上坐在评委席间的爹地。
可她爹地左副理正忙着和周围人交谈应酬,并没有发觉自家女儿惶惶难安的求助眼神。倒是坐在旁侧席位的另一人,捕捉到左诗怡不安的目光。
今日决选崔欣儿也来到现场,她一身高定套裙,端庄得体。崔欣儿原本是跟在涂山凛身旁一起进香堂的,可没有他的应允,又不敢离得太近,只好捡了个旁侧的座位独自落座。
反倒是白雨沛,笑容满面地站在涂山凛身旁。他生的男生女相,面容姣好,身形瘦且长,又喜好国风打扮,飘逸且妖娆。刚进场时,几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他是不是涂山凛的身边人?
白雨沛发现江雪倾入场落座,拍了拍涂山凛的手臂,边说边朝一个方向努了努嘴:“快看,阿倾来了,坐在那个位置上。”
涂山凛并没有回应他,只抬眸视线快速地从那抹身影上扫过。
在场人多嘴杂,决选还未开始,涂山凛不想影响她。他记得之前江雪倾说过的话,她不希望让外人知道他们的关系。涂山凛自然是尊重她的想法。
“你看见没有啊?就坐在那边。”
白雨沛以为涂山凛没瞧见,又特意举起手臂想要为他指明方向。可他的手才刚举到一半,就被涂山凛半路拦截,一把按下去。
“痛!我好心叫你看,你打我做什么?”
“别打扰她准备。”
白雨沛捂着被打痛的胳膊,哀呼:“阿凛,我发现你是越来越偏心了。你这哪里是偏爱,分明是独宠啊!”
涂山凛不再理会他,任由他一个人抱着胳膊唱独角戏。
几分钟后,香堂大门被关闭。
最后一轮选拔,正式开始。
斗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