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重新拾起编了一半的草知了,这几天她又攒了一堆草编的玩意儿,等嫁给顾长安后,她想做点针线活儿,自己拿去镇上卖,比编这些玩意儿赚得多一些。才编好一个,张由就推门而入,见到正在和秋菊轻声说笑的立秋,不由得一愣。好些日子不见,立秋似乎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立秋眉眼更加舒展,神态更加从容,再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眼神闪躲的村姑了。张由就忍不住后悔,怎么就一松口将立秋送给顾长安了呢?他早就看上貌美的立秋,但当时刘氏看得紧,他又想着总归人在自己的屋里,身子早晚都是他的,便没下手。
张家小院里闹成一团。
刘氏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张着大嘴,嗷嗷地哭,两条腿还乱踢腾,扑腾得满院子灰尘,把张由呛得连连咳嗽。
“娘!”他黑着脸劝刘氏,“一副嫁妆而已,费不了多少银子,你就当是给秋菊准备了。”
刘氏这才止住干嚎:“那就不用另外备着了,年前我才给秋菊备下一床被子,就拿那个去吧。”
张由合计了一下。
一床被子虽然简薄一些,但再添些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就很说得过去了。
他立时就跟张老蔫商量请人打桌椅家具。
“打什么家具!”
刘氏又嚎上了。
“嫁妆就给一床被子,已经很了不得了,你个败家小子,还给那小贱人打家具!”
张由苦口婆心地劝刘氏:“娘,方才在乡亲们跟前,我已经说了将立秋当成我的亲妹子,我亲妹子出嫁,嫁妆就给一床被子,这哪像话。”
刘氏哼了一声:“怎么就不像话了?我给秋菊备下的那床被子,就是给她做嫁妆的,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给她一床被子就已经不错了,可别不知足!”
张由目瞪口呆。
他的娘哎,咋就这么抠?
他好歹也是个秀才,立秋这个迫于无奈认下的妹子,嫁妆不那么好看也就算了,秋菊可是他的亲妹子。
秀才的亲妹子,陪嫁就一床被子?
这不是叫同窗看他的笑话吗?
这边张由耐着性子劝刘氏,那边于翠花却不干了,学着刘氏的样子坐在地上哭嚷着婆婆偏心,嗓门大得都能传出二里地去。
气得张老蔫扇了于翠花一巴掌,于翠花干脆就豁出去,撕扯着衣裳也要学立秋,找乡亲们评理。
张由只好扔下刘氏,拦着于翠花说好话。
好端端一个清俊秀才,被一对婆媳搅和得焦头烂额。
立秋隔着窗户看好戏,乐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儿。
“立秋,你咋还能笑出来啊?”
秋菊替她发愁:“顾赖子不是好人,成天啥活儿也不干,你跟着他,那日子可不好过。”
“再不好过,那日子还能比窑子里的差?”
秋菊没做声,半晌才轻声嘟囔:“最起码能吃好的喝好的,这可比什么都强。”
立秋眉心微皱。
秋菊这丫头是穷怕了。
张家的日子在村子里算是很好过的。
除却张由,张家三父子都有营生。
农闲时,三父子就去旁人家里做帮工,赚来的钱,全交给刘氏保管。
刘氏可抠门了,一文钱恨不得掰成八瓣花。
可她不敢在张家父子身上抠,就可着劲儿地从立秋她们身上省。
男人们一天吃两顿饭,都是干的,立秋她们一天就只能吃一顿,这一顿饭还是隔两天才能吃顿干的,另两天都是稀粥,粥稀得都能照出人影。
想要吃口肉,那得盼着村里谁家有喜事或者死了人。
刘氏怕吃亏,就赶着全家老少一齐上阵,出一份钱,能吃人家一锅饭。
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可不就让人想要吃饱饭么。
“秋菊,听我一句劝,”立秋叹口气,放下手里的草知了,“人活一世,吃饱穿暖固然要紧,可更要紧的是,你得做个堂堂正正的人。”
秋菊抿了抿唇:“那要是快饿死了呢?连活都活不成了,还怎么堂堂正正地做人。”
“真要到了那个地步,那你就先得把自己当个人,万万不能做伤天害理对不起良心的事,不过眼下还没到饿死人的地步,有别的路可走,能做个人,干嘛要做个鬼?”
立秋知道秋菊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山珍海味,绫罗绸缎,对一个一直吃不饱穿不暖的小姑娘来说,诱惑实在是太大了。
但为了这点东西,被当成猪狗一样,立秋不愿意。
她重新拾起编了一半的草知了,这几天她又攒了一堆草编的玩意儿,等嫁给顾长安后,她想做点针线活儿,自己拿去镇上卖,比编这些玩意儿赚得多一些。
才编好一个,张由就推门而入,见到正在和秋菊轻声说笑的立秋,不由得一愣。
好些日子不见,立秋似乎跟从前不大一样了。
也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就是觉得立秋眉眼更加舒展,神态更加从容,再不是从前那个畏畏缩缩眼神闪躲的村姑了。
张由就忍不住后悔,怎么就一松口将立秋送给顾长安了呢?
他早就看上貌美的立秋,但当时刘氏看得紧,他又想着总归人在自己的屋里,身子早晚都是他的,便没下手。
早知今日,他就该将生米煮成熟饭,把穿过的破鞋丢给顾长安,心里便不会这般难受。
“三哥怎么傻站着?快坐吧。”
张由回过神,屋子里只剩下他和立秋二人。
“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嫁妆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话还没说完,刘氏便隔着窗子大喊:“什么嫁妆!老娘一文钱没有!嫁妆就一床被子,爱要要,不爱要滚蛋!”
张由面露难色:“立秋,娘就是这个脾气,你不要往心里去,其实娘很心疼你,也想给你备下丰厚嫁妆,可家里现在没有钱,办不出嫁妆啊,娘愁得直掉眼泪,立秋,你说这咋办啊?”
立秋没说话,一直盯着张由看,把张由都给看毛了:“立秋,你倒是说话呀。”
“三哥叫我说什么?”立秋弯起嘴角,“三哥想让我说,我自己不想要嫁妆?”
张由叹气:“立秋,我知道你向来懂事,一定能体谅娘和家里的难处……”
“三哥不想给嫁妆,那就直说,我元立秋也不稀罕你们张家这点东西,可三哥非要逼着我自己放弃嫁妆,未免太过虚伪,你也别说家里没钱,我知道娘手里有不少钱,要不然,三哥哪里来的钱去逛娼门?”
张由神色大变,眼神忽地凌厉起来:“元立秋,是你!是你告诉了顾长安,是不是?”
顾长安用他逛娼门的事威胁他,他当时便心有怀疑。
他做事一向严谨,怎会被顾长安给知晓。
原来是身边有暗鬼。
“是我又如何?”立秋轻笑,“你该庆幸,我没有将此事告诉你们书院,否则的话,你连考秀才的资格都没有!”
张由大怒:“你敢!”
紧接着便冷笑几声:“元立秋,你不是想要嫁妆么?我会送你一份厚厚的嫁妆,让顾长安那小子好好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