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双脚抵着驴车轮子,伸长脖子往四周看,被刘氏一巴掌拍在脸上:“下作的小娼妇!还以为你的情哥哥会来救你呢!也不想想顾赖子是个什么东西,他哪来的十两银子买你!”立秋闭上双眼。顾长安虽然是个游手好闲的赖子,但他向来言出必行。他一定会来的,只要再坚持一下,就一定会等到顾长安。终于,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立秋被麻绳紧紧捆住,嘴里堵上一块布,狠狠地扔进车里。车外,萍姑丢给刘氏一块碎银子:“张大嫂,咱们钱货两讫,回头在秀才公面前说我几句好话,咱们红袖招的生意还等着他去照顾呢。”
刘氏怔了怔。
短短两天,她都快不认识立秋了。
从前的立秋说话跟蚊子哼哼似的,走路都贴着墙根走,哪敢跟自己这么吊着嗓子叫板。
怔忪之间,一个念头倏然涌上心间,刘氏脱口而出:“你这小贱人该不会是被脏东西缠上了吧?”
立秋心虚地咳嗽了两声,余光扫到张老蔫两口子和抱胸倚着门扉看热闹的萍姑,就觉得恶心:“我可不是被脏东西给缠上了么?这脏东西还是你们二老请进家门的!满天下去打听打听,哪个秀才家里会把老鸨子请回家中敬着!也就只有你们张家!跟你们同处一屋,我都觉得浑身不干净!”
不等众人开口,萍姑先玩味地笑了几声。
“我果然没有看走眼,你这丫头挺有劲头儿,丫头,听姑姑一句劝,这个家里头没人真心待你,还不如跟我去红袖招呢,只要你听话,好好跟着我干,我保证叫你成为天下闻名的红姑娘!”
“我呸!”
立秋双目血红,手边若是有一把镰刀,她就把萍姑给削了。
“什么红姑娘黑姑娘,我都不稀罕,我这辈子,就只想做个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的人!”
萍姑耐心告罄。
立秋这样的姑娘,她见得多了。
再如何硬气,到了她手上,不出三天,就软得像是全身上下没一根骨头似的。
等人到了红袖招,她有的是法子叫立秋松口。
“张大嫂,”萍姑朝着刘氏努努嘴,“那日我已经把十两银子给你了,今日再给你二两,人我就带走了,老王老何,把人捆上!”
两个彪形大汉一言不发走过来,扭着立秋的胳膊就往驴车里塞。
立秋忙掏出袖子里的剪刀,就往脖子上比划:“都别过来,不然我死给你们看!”
众人还真被这一招吓唬住了,萍姑却不怕,她冲着其中一个大汉使了个眼色,那大汉便猛地扑过来。
立秋还未做出反应,手腕就被大汉攥住,剪刀应声而落。
萍姑俯身拾起剪刀,拍了拍立秋的脸颊:“丫头,你省点力气,进了咱们红袖招,有的是地方叫你使劲儿呢。”
立秋头一偏,躲过萍姑的手,冲着六叔公大喊:“六叔公!您老昨儿个应许叫长安哥娶我回家,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她流着泪跟六叔公服软,见六叔公不吭声,又凄厉地咒骂:“你们张家族里都不要脸面了吗!只要我去红袖招里说我是张由的媳妇儿,张由就别想在学里抬起头!你们张家一族的名声也甭想要了!”
六叔公这回动了。
他眼神狠厉,阴森森地问萍姑:“你们窑子里要哑巴吗?”
萍姑心领神会:“老爷子放心,哑巴更好,咿咿呀呀的,玩起来更尽兴。”
这群畜生!
怎么办?怎么办!
顾长安怎么还不来!
立秋双脚抵着驴车轮子,伸长脖子往四周看,被刘氏一巴掌拍在脸上:“下作的小娼妇!还以为你的情哥哥会来救你呢!也不想想顾赖子是个什么东西,他哪来的十两银子买你!”
立秋闭上双眼。
顾长安虽然是个游手好闲的赖子,但他向来言出必行。
他一定会来的,只要再坚持一下,就一定会等到顾长安。
终于,最后一丝力气耗尽,立秋被麻绳紧紧捆住,嘴里堵上一块布,狠狠地扔进车里。
车外,萍姑丢给刘氏一块碎银子:“张大嫂,咱们钱货两讫,回头在秀才公面前说我几句好话,咱们红袖招的生意还等着他去照顾呢。”
驴车动了几下,立秋盯着那块蒙住车窗的靛蓝碎花布,一双美目通红。
哪怕真的被卖进红袖招,她拼着一口气撞墙死了,也不会叫人糟蹋。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驴车停了。
张由一身书生打扮,怒容满面,挡在驴车前。
他生得很俊秀,因为自小读书不做活儿的缘故,比庄户人家看着清贵许多,跟身后吊儿郎当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的顾长安一比,便如同琼枝玉树一般,叫人挪不开眼去。
“哎哟,这不是咱们新晋的秀才相公嘛!”
萍姑甩着帕子迎了上去:“到底是秀才公读书多,重情重义,还特地从书院跑回来,送自家媳妇儿这一遭……”
“你是何人?”张由黑着脸,躲开了萍姑。
“秀才公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红袖招的萍姑呀。”
萍姑再次贴上来,张由手一摆,她立刻就明白张由的意思了。
在秦楼楚馆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哪能没有一点眼力见。
“哎呀,是我认错人了,张大嫂,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呀。”
“慢着,”张由挡在萍姑身前,朝着驴车努努嘴,“把我妹子放了。”
萍姑挑眉:“什么妹子?秀才公大概是误会了,这车里的姑娘,是我才花了十二两银子买的,可不是秀才公的妹子,秀才公的妹子,在那儿呢。”
她朝着张由身后噘嘴,秋菊正扯着袖子抹眼泪。
见张由看过来,秋菊忙指着车里哭:“三哥,立秋在车里,你快救救她吧,爹娘要把她卖进红袖招呢。”
张由面色不虞,温声责备刘氏:“娘,立秋自小就养在咱家,我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子,你怎么能把她给卖了?还卖进那种地方去,叫外人知道了,这不是在打我的脸面么?”
刘氏错愕地张张嘴:“三娃子,不是你叫我卖了……”
“咳咳咳!”
张由忙捂着嘴咳嗽了几声:“娘,你收了人家多少银子,赶紧给她,别叫乡亲们看笑话。”
刘氏还没弄清楚状况:“三娃子啊,这可是一大笔钱,十二两银子,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
张老蔫反应快,黑着脸训斥刘氏:“你这不要脸的婆娘,掉进钱眼了吗?跟你说过多少次了,立秋是个好孩子,叫你不要干这缺德的事,你偏不听!为了几个臭钱,就寒了孩子的心,还叫村里这么多人看咱们家的笑话,赶紧把钱给萍姑!叫她走!”
车内的立秋心里连连冷笑。
张老蔫张由这对父子可真会演戏,主意都是他们出的,黑锅却让刘氏这个棒槌来背。
他们既然喜欢演戏,那以后的日子里,她就陪他们演个够。
刘氏不舍得银子,支支吾吾不肯往外掏。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六叔公等村里人,哪还能不知道张由的意思,纷纷指责刘氏,催着刘氏掏钱。
刘氏心疼地直嚷嚷:“这钱我可掏不出来,我这就只有二两,先前给的十两银子,我早就花了。”
“不是昨日才给的吗?你这死老婆子,把钱花哪儿去了?”
张老蔫一瞪眼,刘氏就怕了:“昨儿个后半晌,二嘎回来一趟,说是媳妇儿这一胎不大稳当,要大补,我就把钱给二嘎了。”
话音才落,人群中的于翠花就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我的老天爷啊!我咋摊上这么一个偏心眼的婆婆呀!小叔子要读书考状元,我们大房起早贪黑地干活供着他,我没怨言,可二房跟我们大房是一样的,凭啥娘见天儿地贴补二房,却不肯给我们大房一个子?”
人群议论纷纷,都在指责刘氏,尤以刘氏的死对头孙大娘讥讽声最大。
刘氏脸上挂不住,撸起袖子要打于翠花,被张由给拦住了:“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捂着钱不放手呢!我知道家里有钱,赶紧把钱拿出来!”
刘氏哪里舍得,忽地瞧见顾长安,便眼睛放光:“叫顾赖子给钱!他正好欠咱们十两银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