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真仪只觉眼前的男人陌生到可怕。他明明也是来自现代,为何能够如此心安理得说出这种话。他想过和离后,时苒会面临何等境地吗?正妻?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该对这个头衔感激涕零?“岑靖,我发现我真是傻得可笑。因为和你同来自现代,所以就对你掏心掏肺,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加质疑。但其实,你早就被这个时代所同化了。不,应该说,你只是露出了你本来的真性情而已。”崔真仪一把甩开了岑靖的手,脸上满是讥讽的神情。
崔真仪最后是被时府的人送回去的。
她的身子几近瘫软,还是时府的小婢女将她搀扶了起来,又为她净了脸,重新描了妆,而后为其带上帷帽,将其从琴阁的后门处悄然带离。
全程未曾让崔真仪露出半点面容来。
崔真仪没忍住,低声问了一句。
“你家小姐居然还能想得如此细致。我今日在这里名声尽毁,不也省了她一桩麻烦事吗。”
那婢女却只微微摇了摇头。
“我家小姐说了,无论您和岑公子如何,事情到了这一步,总是游移不定的男子过错在先。她何苦对您一个女子出手?”
崔真仪坐在轿子上,心绪有些复杂。
一时,竟然不知如何面对岑靖,也不知如何面对自己曾经所鄙夷不屑的时苒。
她唾弃古代人的迂腐。
可如今看来,真正迂腐的,又究竟是谁呢?
崔真仪在现代之时,是一处化学实验室的博士生。
她的智商远超常人,但情商却十分感人。
从不懂得拐弯抹角,常常不自觉得罪人。
这个性子,让她在实验室的时候就被孤立了。
来到古代后,更是差点得罪了人丢了性命。
崔真仪和岑靖都是魂穿,用的旁人的身体,不过比起崔真仪的处处破绽,岑靖显然更加圆滑且聪明。
他不仅很快适应了古代生活,更是靠着现代的诗词知识,在古代博得了一个才子之名。
岑靖虽有才子之名,却从不参与科举。
这便是他最聪明的地方。
他清楚地知晓,比起古代那些自幼苦读的书生,他在科举一道上并无什么优势。
所以,想要入仕,就要另辟蹊径。
于是,时苒便成了他踏上青云路最好的登云梯。
时家的爱女,也是时家放在上京城以安圣心的人质。
无论是为了面子好看,还是安抚好时家父子,圣上都不会薄待了时苒,更不会薄待了她的未来夫君。
这是岑靖到了古代这么久,所寻得的最合适的一条路。
他,绝不能放弃!
崔真仪对外一直是以岑靖表妹的形象出现,也一直和岑靖住在同一处宅子里。
他们二人这具身体的父母早就逝世,自然是他们说什么便是什么了。
崔真仪回到宅子的时候,已然收拾好了情绪,面上看不出任何异常了。
她深吸一口气,假装什么都不知的模样,踏进了宅子内。
她知道,自己将迎来一场风暴。
岑靖已然备好了一桌酒菜,看到崔真仪回来,他立刻扬起温柔的笑意,上前握住了崔真仪的手。
那双手,那么温暖,曾经让崔真仪在这孤立无援的时代,以为自己寻到了依靠,寻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可没想到,一切不过是一场骗局。
“手怎么这么凉?以后出去多穿些衣服,来,今日我去了雁醉楼赴宴,尝到几道不错的菜,特意让送了一份来,快来尝尝。”
说着,拉着崔真仪在桌子边坐下了,还殷勤为其布菜。
夹的最多的,便是崔真仪平日里最爱的烧鸭。
“他家烧鸭尤为不错,快尝尝,不然凉了!”
短短几十秒,两次让自己快尝尝,他到底是有多迫不及待?
崔真仪差点都苦笑出声。
原来,只要影响到了他的锦绣前程,自己这个所谓的灵魂伴侣,也是可以如此轻易被放弃的。
崔真仪没有夹菜,而是放下了筷子。
“岑靖,我要离开这里了。”
这句话一出,岑靖脸上的柔情都僵了一瞬。
不过,他很快掩饰好了自己的失态,焦声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不是说好一起留在上京城的吗?真仪,我们两个人不是说好了,要一直在一处的吗?”
那言语,那神情,仿若是被崔真仪的话伤到了一般。
可崔真仪此刻,已经没了曾经的心动了。
她冷笑一声,目光看着眼前的饭菜,低声问道,“留在上京城?以什么身份呢?你的表妹?还是妾室?”
岑靖听到这话,反倒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因为这个。
他立刻扶住崔真仪的双肩,努力跟她解释道,“真仪,我们之前不是谈过这个问题吗?时家的婚事不是我一介草民能推拒的,但是你放心,我心中从始至终都只有你。只要我有了说不的权力后,我一定会同时苒和离,风风光光迎娶你为正妻!”
和离。
正妻。
崔真仪只觉眼前的男人陌生到可怕。
他明明也是来自现代,为何能够如此心安理得说出这种话。
他想过和离后,时苒会面临何等境地吗?
正妻?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该对这个头衔感激涕零?
“岑靖,我发现我真是傻得可笑。因为和你同来自现代,所以就对你掏心掏肺,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不加质疑。但其实,你早就被这个时代所同化了。不,应该说,你只是露出了你本来的真性情而已。”
崔真仪一把甩开了岑靖的手,脸上满是讥讽的神情。
“你终究是个男人,或许这个时代对你来说,更加如鱼得水了。岑靖,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们就此别过,别闹得太难看了!”
说完,就要回房间去取自己的身份文牒,打算离开这里。
可她刚起身走了几步,突然脑后一阵剧痛。
她不敢置信回头,只见岑靖手里拿着一个青铜香炉,脸上是冷静到可怕的平静。
下一秒,崔真仪软软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就不听话呢,真仪。”
扔下香炉,岑靖轻叹一口气,仿若十分惋惜的模样。
半个多时辰后,岑家的宅子里摸黑驶出了一辆马车,马车直接朝着城外的密林驶去。
岑靖和小厮费力从马车上拖下了一个麻袋,小厮拿着铲子,哼哧哼哧在林子里挖了个大洞,将那麻袋一脚踢了进去。
透过几缕洒进密林的月光,岑靖冷酷地看着被一铲铲土埋上的土坑,心中也难免有些惋惜。
可惜了,这崔真仪之前是个化学博士,留着她,本来日后可能会在一些方面帮自己大忙。
可她太过想不开,竟是要和自己决裂。
如今,为了稳住时苒,自己只能牺牲她了。
不过,等自己他日功成名就之后,会为她追封个名分的。
到时候,也算全了自己与她的一份情。
等小厮将土填完后,两人抓紧离开了这里。
城门马上要关了,他们要赶着回城。
而主仆两人刚离开不久,几道黑影出现在密林中,将刚刚掩埋好的土坑给挖开,将那麻袋从土中拖了出来。
解开麻袋,露出的,赫然是气息尚存的崔真仪。
刚刚,岑靖竟然是想活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