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老太太看不上自己儿子,实乃姜氏的手艺摆在这里。就算她自己到城中开间绣坊,也好过嫁给土里刨食的庄稼汉。老太太对她了解不多,只记得姜氏是逃荒而来,孤身一人。胡老四心善给了她一碗水喝,结果没花一文钱彩礼便讨了个便宜媳妇儿。如今看来,姜氏这“逃荒”怕是也有水分。姜氏扯着衣摆,手指捏在一起,心慌得厉害。虽说老太太不过乡下妇人,可这几日姜氏每每面对老太太都有种说不出的怯意。她藏了十三年的秘密,该不会要被发现了吧?
老太太对姜氏的刺绣手艺充满好奇,吃完饭跟着她回房。看着眼前一块块精美的绣艺,老太太越看越喜爱,对哪个都爱不释手。
姜氏说自己的手艺比不上外面,可在老太太看来,她的手艺堪称大师级。这绣花,这竹节,这万里的云,简直惟妙惟肖,凑近看也无瑕疵。
难不成,这个时代刺绣工艺十分精湛,如姜氏这般手艺也不过寻常?
不,不对。
老太太盯住姜氏,上下打量。
长相绝美,手艺高超,性子……也算温婉。
这几点,无论哪点都不至于让她沦落为乡野村夫的媳妇儿。
不是老太太看不上自己儿子,实乃姜氏的手艺摆在这里。就算她自己到城中开间绣坊,也好过嫁给土里刨食的庄稼汉。
老太太对她了解不多,只记得姜氏是逃荒而来,孤身一人。胡老四心善给了她一碗水喝,结果没花一文钱彩礼便讨了个便宜媳妇儿。
如今看来,姜氏这“逃荒”怕是也有水分。
姜氏扯着衣摆,手指捏在一起,心慌得厉害。
虽说老太太不过乡下妇人,可这几日姜氏每每面对老太太都有种说不出的怯意。她藏了十三年的秘密,该不会要被发现了吧?
老太太严肃的面容忽而舒展,她冲姜氏笑了笑,作出和善状:
“这绣得可真好,娘还不知道你有这般手艺。”
爱不释手的花样被随意放到一旁,老太太看向姜氏的目光也有了慈爱。
“就是瞎绣着玩儿。”姜氏松了口气,看样子是她想多了,老太太没发现问题。
被随手放到一旁的花样又被老太太拿回手里,姜氏的心也跟着高高提起。不过却不想她想的那样,老太太看了又看,难掩喜爱,忽而道:
“真好看,能不能在娘的衣服上也绣个花样?”
姜氏:……
“能,当然能。”受宠若惊的姜氏激动不已,这还是老太太头一次要她帮忙,她一定好好做。
既然姜氏有绣花的手艺,肥水不流外人田,老太太把胡嫣儿、胡悦儿都放她屋里,让她没事多教教。
要不是老太太手指粗糙,实在拿不了绣花针,她老人家都想跟着偷个师。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老太太翻箱倒柜从胡老太的收藏品中找出一堆花布样式,就连绣花的工具也翻出来两套。别看胡老太拿不了绣花针,但有一颗绣花心。
这些东西老太太用不上,索性都给了姜氏,换得姜氏感恩戴德,发誓要好好教学。
……
胡老四听从老太太的建议,找了人询问学徒一事。这日,兴高采烈地回来告诉老太太:
“娘,明二哥说城里‘鲁班行’的老师傅在寻传人,问我想不想去,他可以代为举荐。”
“鲁班行”是一家专门为官家做事的木匠店,遍布大宋各个角落,那里面的老师傅手艺绝对精湛。在这个“教会徒弟饿死师父”的时代,“传人”才是每个徒弟的目标。
胡老四脸上少见地露出笑容,那情绪外露的样子活像个弱冠少年。其实算算年纪,他也不过将将而立。这个年纪若是换成现代,没成婚也有的是。可胡老四却要肩负起家庭的责任,还要承受“无子”的苦楚。
老太太点点头,面容和善,问:
“你想去吗?”
“我……”胡老四顿了下,他背负着许多责任,可机会也稍纵即逝。他咬咬牙,点了头:
“想去!”
他很喜欢木工活,每次做木工整个身心都能得到释放。他不必在意是否无子,更无需理会大哥的压榨,也没有人会来打扰他。沉浸在木工的世界中,他觉得世界分外美好。
“那就去吧。”老太太给他拿定主意。把木匠学好也算一门手艺,勉强能配得上姜氏。
胡老四却在迟疑:
“可要离家……”
“少了你,这个家还不能过了?”
老太太一瞪眼,胡老四也跟着胆颤。
“娘,我不是……”他支吾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焦急的心摆在那里。
看胡老四也算老实,老太太放软了声音:
“家中无需担忧,你媳妇儿,你闺女儿我帮你看着,少不得什么。”
就姜氏和胡悦儿那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性子,再过几年也是那样。
老太太现在只图胡老四能学有所成,否则,她这发家致富的道路可怎么走?
哎!
胡老四担心的不是这个,“我若离家,地里的活怎么办?”
就剩下胡老三自己撑着,不行的。
就这?
老太太瞥了瞥胡老大的屋子,无所谓地摆摆手:
“你上面有三位哥哥呢。放心,谁都逃不掉。”老太太阴恻恻一笑,纵胡老四知道老太太针对的不是自己,还是忍不住打了冷颤。
嘶,老太太越来越吓人了!
既已决定到城里当学徒,老太太让胡老四早些起程。胡老四这一去又得租房子,又得买这买那,少不得麻烦。若是被老师傅挑中倒好,没挑中又得重新寻师父。
胡老四离家的那天,秦氏忍不住红了眼圈。夫妻多年,从未分离,骤然要分开这么长时间,只想想都觉得思念。
胡老四心里也不好受,可不得不走。长痛不如短痛,他一转身,走得飞快。
秦氏的眼泪还没落下,便被女儿、侄女拖着询问绣花样式,又被老太太委以绣花重任。忙来忙去,思念的心思淡了许多。
“阿嚏!”
胡老大披着被褥,从窗口回到床上,用力揉了揉鼻子,又吸了吸鼻涕,忍不住把被子又往身上拢了拢,越想越不是滋味。
老太太居然拿钱给老四做学徒?
他想不明白,老太太讨好胡老三也就罢了,为何要讨好胡老四?
变了变了,这个世道变了。
他在屋里躺了几日,老太太也没说来看看他。陶罐是空的,因为此事还无端得罪了老三一家,更被胡广清给嫉恨上。钱大也是个废物,区区二百两银子就给打发了。
胡老大觉得谁都指望不上,想要要回银子,还得靠他自己。
可怎么要回来呢?
胡宝珠扭着腰肢从院里走过,不情不愿来给胡老大送饭。
胡老大余威尚存,就算他不出门,其他人也不敢让他饿着。每日送饭的任务就落到了胡宝珠身上。
自代嫁风波过后,胡宝珠整个人沉稳了许多,对胡老大也存了怨气。
她端来一碗米饭和一盘菜,不轻不重地甩到桌上,也没打算理会胡老大,转身就要走。
“宝珠。”胡老大声音颤了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