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已经去了。”“她去哪了?身子还没好出去瞎跑了吗?”褚申墨提笔悬在空中,最近日子太安逸,像在宫中一般,一时没反应过来林笙口中的去和他以前听到的不一样。笑容僵在脸上,掺杂着几分不可思议:“阿笙,你说什么呢?”林笙向前一步,将毛笔从褚申墨手中取出,一块温热的玉佩被放在他掌心中。玉佩消毒后林笙一直带在身边,刚刚救攥在她手中。“嫂嫂没挺过去。”四目相对,眼泪骤落。褚申墨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玉佩,那是来百易之前他亲手交给太子妃的,是皇后为他特意去寺中礼佛时求来的。
入冬后枯木成林,垣来城周围无一处有新鲜景色,褚申墨痊愈后在城外行宫住了半月有余,直到太医们都说已然大好才回到宫中。
对外说的是他怕自己没彻底痊愈,影响宫中贵人,实则无法在众人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
这主意是林笙出的,太子妃尸身焚烧七日tຊ后褚申墨才见好,能出门吹风,她硬是瞒到他身子无恙才敢告诉他。
话出口前她要大夫们备上足足一瓶人参丸子才敢推门,又怕吞咽不顺亲手熬的参汤。
众人都知太子冬日身子不好,眼看着入冬,再有太子妃薨逝消息,千万别挺不住。
白福服侍褚申墨用药之后林笙独自留下,褚申墨以为百易城中有事,安静等她开口:“阿墨哥哥,你先把这个吃了吧。”
“这是什么?”
“人参丸子。”
“是我身子不见好吗?最近感觉还行呀。”
褚申墨笑着将人参丸子吞下,林笙不敢抬头看他,他笑的那样和煦,要怎么开口说他妻子已经去世。
“怎么了阿笙,今日吞吞吐吐的,有不开心的同阿墨哥哥说,等下你不是要去太子妃那里吗,她看你不开心会担心的。”
“太子妃已经去了。”
“她去哪了?身子还没好出去瞎跑了吗?”
褚申墨提笔悬在空中,最近日子太安逸,像在宫中一般,一时没反应过来林笙口中的去和他以前听到的不一样。
笑容僵在脸上,掺杂着几分不可思议:“阿笙,你说什么呢?”
林笙向前一步,将毛笔从褚申墨手中取出,一块温热的玉佩被放在他掌心中。
玉佩消毒后林笙一直带在身边,刚刚救攥在她手中。
“嫂嫂没挺过去。”四目相对,眼泪骤落。
褚申墨不可置信的看着手中玉佩,那是来百易之前他亲手交给太子妃的,是皇后为他特意去寺中礼佛时求来的。
阮湘霖想要玉佩护佑儿子,褚申墨希望玉佩护佑妻子。
“怎么可能呢,她在哪呢,带我去看她。”
“疫病离世都要及时焚烧,前些天我来送药见你身子见不了风,更受不住打击,已经让人按照礼制从简……”
“阿笙!剩一捧灰我也要见她。”
灵堂从简,回垣来城后会依照太子妃制重新设灵堂,葬入皇陵,等褚申墨百年之后合葬。
众人见林笙扶着褚申墨出来,知道他们瞒这许久的消息已经悉数告知太子,默默跟在二人身后去灵堂祭拜。
林笙知道褚申墨无论何时都会努力维持自己的形象,遣散众人后自己和白福留在门外等他。
再见时他眼睛尚有水汽,只淡淡一句“辛苦你们了”。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未说一句。
第一日滴水不进,白福要去劝,林笙拦他在门外:“伤心欲绝时吃不下东西的,这几日不用强求,若第三日还是如此,再劝。”
第二日林笙送人参丸子给他,褚申墨缓缓抬头看向林笙,两人无言,他乖乖服用了人参丸子。
第三日林笙亲自熬粥端进去,褚申墨不知为何见粥恶心呕吐,太医看过后诊为心病,林笙又熬了新的粥,拌几道下饭小菜。
“阿墨哥哥,嫂嫂同我说要替她照顾好你,两日未进食,她会来梦中怪我们的。”
“可她怎么……不来我梦中呢。”
褚申墨苦笑,但端起粥来,林笙挑他平日喜欢的菜夹了一些,他吃的虽慢,却也吃了。
林笙整日陪褚申墨在庄子中散步或者说以前的事情,只要他不说想休息,她便滔滔不绝,直到有一日,褚申墨礼貌的看着她说以前在临江城中与叔伯们生活在一起的日子,眼泪不自觉的溢出。
林笙抬头时见到的已然是泪人。
她缓缓起身,站到褚申墨身边,俯身抱住他。
这于礼不合,但此刻她只能想到这个办法。
褚申墨的头担在她肩头,强忍压抑的呜咽声只有她一个人能听见。
他早就该痛痛快快哭一场了,但再难受也没在人前痛哭过。
“哭出来就好了。”
林笙轻抚他的背,白福和汝安都守在进入亭子的小路上,没人看见她逾矩,也没人看到太子的狼狈。
第二日,褚申墨叫林笙议事,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林笙出来安排随从们去通报行宫,太子要暂住,她代褚申墨处理好城中诸事,没有接受百姓的欢送,也没接受官员们的叩拜,在清晨离开了百易城。
姜怀彻得知二人已经到垣来城外的行宫中,连夜前往。
行宫守卫已经悉数换成腾虎营人,他出入十分自由。
“阿笙你没事吧。”
下马将缰绳甩给门口的侍卫,姜怀彻狂奔到林笙院中,见到她站在月光下并无病态才安心。
姜怀彻的因常年握枪布满老茧的手附在林笙头上,又将她转几个圈,确认身上没外伤也没高热,姜怀彻长吸一口气,问起褚申墨的情况。
“阿墨哥哥不太好,他心思太重,又不知之前发生过什么,太子妃薨逝差点要了他的命,如果不是还有理智,进食很难保证。”
“他要是如你一般生病便高热反倒好治,不过,既然能治他心病的人已经不在了,也只能暂时离开与太子妃有关的环境,你多陪他。”
“哥你似乎……有经验?”
林笙的反问让姜怀彻一时失神。
他背过身去盯着月亮许久,今日是十六,月亮正圆。
“如果那时你便是我的妹妹,应该才三岁吧,这么高?”姜怀彻抬手比一个高度,转身笑着看林笙。
“差不多,我的身量一直和同龄人相差无多。”
林笙走到他身边,将提前准备好的披风披在他身上,挥手让汝安下去,自己并不需要她照顾。
姜怀彻不是自愿参军的。
他从未见过父亲,母亲早逝,若不参军只能饿死,于是一个即将变成乞丐的孤儿跌跌撞撞闯进军营,将军看他可怜,留他在伙房为大家做饭。
就这样,他一步一步成为营中士兵,一次战役中将军无人可用,他毛遂自荐抓住机会,一举得了军功,时不时带小队执行任务。
北边的天总是很冷,那里人烟罕至,总有北陆部族试图南下求生。
虽在常理之中,却越国界,不可不战。
姜怀彻那年十五岁,随腾虎营前任将军被派往边境。
部族不似正规军队,打打退退,十分消耗耐心。
边塞的月光狡黠无半点遮拦,他总喜欢冒险在夜里去水源旁看星星,幼时日日帮母亲做工,入夜更没钱点油灯,回家到头便睡,也只有星星可以让他偶尔觉得轻松。
“你在看哪颗星星?还是在看月亮?”
清澈的女声响起,姜怀彻弹跳起身做防备状。
“我是偷溜出来的,没有别人。你是东陆的人吧。”
女孩坐在一旁,头发随风吹像身后,姜怀彻这才看清她的脸。
脸上略有红丝,北方环境恶劣,定养不出垣来城中姑娘们的样子。
“我叫云娘。”
“我叫姜怀彻。”
“你为何不坐下和我一起看,这里没有我的族人,不会被抓住的。”
姜怀彻小心靠近,坐在女孩身边,他知道一旦被抓住后果必定是双方再起冲突,但鬼使神差他还是贪恋这一丝风景,坐在云娘身旁。
那一夜二人聊许多,他知道云娘父母本不是这个部族的,来交易意外遇上和东陆的冲突,正打算带云娘走,只是交易的东西带不回去不好交代,在与部落首领周旋。
他们常在夜里相见,隔三差五的来看星星。
姜怀彻有时身上带伤,云娘便溜回去拿秘药来为他疗伤。
约莫三个月时间,姜怀彻甚至习惯了云娘替他包扎。
最后一夜二人似有预兆。
云娘跪在月亮之下:“至纯至敬的月神呀,求您护佑我身后的这个男人平安,世世相见。”
姜怀彻并未言语,却在心中笃定要再回此处找云娘。
第二日发生冲突时他被留在营中,将军在马上那一撇他便知道他与云娘之事已经悉数被知晓,他不会再被派上与北陆部落的战场。
姜怀彻在伙房心不在焉的填柴,等到大军回营时听到一片欢呼声,此战已胜,不日回朝。
许多与他相熟的人兴高采烈的讲着自己是如何将那部落打退,又是如何看着他们带着老弱病残一步一踉跄的逃跑。姜怀彻心中不安感顿生。
若他们败的如此狼狈,那云娘……
入夜,姜怀彻偷溜出去,壮着胆子狠狠吞咽一口,闷头闯入部落曾经的驻地。
所见之处已经悉数被焚烧殆尽,许多尸骨留在原地。
根本不是击退,是屠尽。为了威慑其他部落不再扰东陆,这个部落被屠尽示威。
不安感混合着侥幸的期待萦绕心头,他希望云娘今早便随父母离去。
目光胡乱寻找着,月光下金属格外显眼。
那是云娘最爱的簪子。
“盯着月亮的时候,会觉得她还在,我早就把她当做妻子了,我们缺一个仪式,但有天地作媒。”
十几年过去。林笙已如云娘一般大,而云娘,再也没出现过。
“我没忘记她,但是我也再没去过北陆边境,又有你要养活,这些年忙碌着也不会总想起云娘了。阿笙,阿墨也会这样的,你多陪陪他。”
交代过事情后,姜怀彻独自一人离开行宫,趁夜入城。
明日有早朝,下朝后要去校场练兵tຊ,林笙既然回到他眼皮子下,自然不能受苦,府里的厨子做好吃食他是要带来给妹妹的。
林笙做他妹妹前他整日泡在营中,有林笙后又一心扑在妹妹身上。
这十几年也不算难熬,再熬一熬便能致仕了,那时他再去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