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氏在她出嫁时,也未曾迈出庵堂,谢绮认为,今日的卢氏也没有勇气迈出那道门。直到当夜卢氏出现在节镇府司的偏厅。她身穿杏色罗衫,衣料素净没有图饰,一条白色头巾遮住发丝和未施粉黛的脸。差役叫谢绮时,卢氏正抱着亡夫牌位,在惠春的搀扶下,端立于庭中,她闻声抬眼,鹿似的眼眸已经生出细纹。谢绮站在她面前,卢氏望了她许久才开口。“你让我来,我来了。”谢绮太久没有听到卢氏的声音,有一瞬间
卢氏在她出嫁时,也未曾迈出庵堂,谢绮认为,今日的卢氏也没有勇气迈出那道门。
直到当夜卢氏出现在节镇府司的偏厅。
她身穿杏色罗衫,衣料素净没有图饰,一条白色头巾遮住发丝和未施粉黛的脸。
差役叫谢绮时,卢氏正抱着亡夫牌位,在惠春的搀扶下,端立于庭中,她闻声抬眼,鹿似的眼眸已经生出细纹。
谢绮站在她面前,卢氏望了她许久才开口。
“你让我来,我来了。”
谢绮太久没有听到卢氏的声音,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定了定神,将飞散的思绪拉回来,引人进入室内。
卢氏却叫住了惠春,“你在外面等。”
惠春应声,跨出门槛。
卢氏与谢绮分坐书案两边,偏厅简陋,炉前没有茶水,炭火上只架着一壶热水,沸腾的水汽溅落炭火中,嘶嘶作响。
卢氏将抱了许久的牌位,双手安置在桌案上,扶了一下,将牌位面向谢绮。
“节度使。”卢氏开口,分清了界限,“我的丈夫和儿子,可有愧对于你?”
谢绮不答。
“那我的丈夫和儿子,犯了什么罪?”
卢氏等了许久,依旧没有等到答案。
“那你为何要杀他们?”卢氏颤声问。
桌前灯花爆闪,瘦弱的灯焰明灭不定,谢绮隔着火光凝望卢氏,对方的眼底蓄着潋滟水光,那些眼泪是为了她死去丈夫和儿子而流,如今为了他们,卢氏肯迈出庵堂。
谢绮胸间鼓胀,汹涌血气涌上头顶,五脏钝痛。
她反倒希望卢氏今日不来,至少自己还能想象她的母亲卢氏,曾经爱着自己。
谢绮咽下喉间咸腥,开口间声音有些哑。
“你可知 ,瀛洲节度使周道山,狎妓成瘾,房事癖好古怪,喜爱虐待女子?”
卢氏的眼睫轻颤,蝴蝶振翅一般。
谢绮又问:“你可知,传闻周道山府中,东苑后山,埋藏二十五具女子尸骨,都是被周道山凌虐致死的女人?”
卢氏不肯看她。
谢绮捏着牌位,将正面调转到她眼前。
“你既然责问与我,我们就当着死者的面,来说一说。”
谢绮仔细端详着卢氏的颜色,最后艰难地扯出一抹笑。
“看来,你都知道啊……可你还是为了他们,走出了你的庵堂。”
“阿芷,用一生去维系家族的利益,这就是世家女子的命,你躲不掉的。”
“休要唤我阿芷!”
谢绮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当即大喝出声。
许是她回望的目光太过狠戾 ,卢氏赫然噤声。
谢绮沉沉闭上眼,等回荡的血气渐渐平复,她重新启声。
“你信佛法,佛家总说,今生修行,来世享福,可是到头来我发现,我的来世就是现在,依然身处地狱,不得往生。”
“我来说些你不知道的事吧。”
她扶着桌案,探身打量卢氏,声线轻如细雪,记忆回到十几年前如烟般的往事中。
6.旧事
上一世的元贞四年,谢绮嫁给了周道山。
她在谢府十五年,谢镇对她悉心教导,知书达理,性情温顺,那时的谢绮很听话,谨记谢镇的话,无论在哪儿,自己都是谢家女儿。
听谢镇说,周道山是个人才,能征善战,性格爽朗,是位豪杰 ,谢镇是她的父亲,谢镇不会骗她。
暮春时节,送亲队伍踏入瀛洲逐鹿城,她栖身周府的西院中,进府时,谢绮路过庭院,满院桃花已经开到花期尽处,微风一起,艳粉花雨簌簌而落,她踩着落花踏入房屋,却在深夜中迎来双如兽一般嗜血的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