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生命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他必须反复强调这一点,否则他会看不起自己。不,他倒不是因为对出轨惭愧或者对妻子内疚,他只是看不上张秋妹罢了。俞辉总觉得他值得更好更美的女学生来倾心相爱。俞辉一再告诉自己,这段婚外情是在错误的时机发生的错误的事情——当时,他的贤惠勤劳的母亲刚刚过世;他发现妻子没有良心;妻子不为他的面子与里子考虑,得罪了他那正走鸿运的同事,接着他被进一步排挤,彻底边缘化……他深深地相信,如果不是这一系列令他难过失望恼火的事情集中发生,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如此软弱的——他可以上女人的当,但
刷新了几遍刚发的图文,俞辉走到厨房烧水泡茶,忍不住长长叹出一口气。
先去阳台上收衣服吧,罗绛等会醒来一定把沙发罩子全扒拉到地上,还得他一一捡起来拿去洗衣机里洗,然后重新换上干净的沙发罩子。
长期倒班熬夜导致罗绛的饮食和睡眠都不规律,有时候下了夜班,行尸走肉般回到家里直接囫囵滚倒在沙发上睡着,就像今天这样。
而有的时候,下了夜班的她却莫名亢奋,回家后还有力气点烤鸭外卖。
二十多个小时没有睡觉的她一边刷着庸俗吵闹毫无逻辑的偶像剧,一边独自吃完整只鸭子,才心满意足地一把扯下沙发罩子扔在地上,随后起身洗漱回卧室睡觉。
不变的是,满茶几的食物残渣以及满地的沙发罩子,她从来不管不顾。
结婚这么多年,将沙发罩子扯到地上是罗绛唯一亲自动手的“家务”,因为她担心俞辉觉得没必要每周换洗,便将之全部堆在地上,才放心去睡觉。
你说罗绛这是有洁癖吧,她也没有一到家就第一时间洗头洗澡更衣啊;你说她不怕脏吧,次次大夜班之后都要扯下沙发罩子,等着俞辉前来收拾清洗晾晒。
惊人的食量固然让人害怕,最让俞辉不舒服的还是她这种理所应当被伺候的态度——罗绛对俞辉的家务劳动视而不见,一句客气话都没有,似乎俞辉只是她隐身的仆人。
俞辉偶尔还装作关切地提醒一句:“你一晚上没睡觉,别吃这么油腻的烤鸭了,我给你洗个苹果你吃了就好好休息吧。”
罗绛倒好,本来就不大的眼睛还勉力翻出一个白眼来:“我今天在手术室里整整站了十二个小时,现在吃点外卖怎么了?吃你的了?”
“没,哪能啊?您老人家是本市外科届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我和女儿都得仰仗着您呢。您接着吃,慢慢吃。”
俞辉赔着笑,起身给妻子添了茶水,才默默退开。
一个医生,吃得这么胖,是完全对自身的健康状态摆烂了呗。
俞辉对此十分鄙夷。
而且罗绛动不动就挑着眉,质问他“吃你的了”?着实毫无女性的温良天性,事事处处咄咄逼人,这一切都让收入比她低一大截的俞辉觉得郁闷。
这样憋屈着,俞辉却也没有认真想过离婚。
这倒并非他笃信妻子不嫌弃自己——从医学院毕业多年,终于成为单位技术骨干的罗绛如今当然早已看透了丈夫的没有出息,但是她太忙了,门诊、手术、科研论文、带队技能比武的压力让她退化成一个业余时间仅够生存的人。
她没有精力思考,甚至没有能力应付生活琐事。每次下了夜班回家便瘫倒在沙发上,眼睛无神地看着庸俗无聊的电视剧,磕着流水线千篇一律的爱情糖精。
连女儿的事情,她都操心不多,横竖是前面有婆婆,婆婆过世后老公就接手。
哪个女人结了婚生了娃还像她那么轻松快活的!
俞辉敢怒不敢言地腹诽着妻子,收好阳台上晒的衣物,把等会要更换的干净沙发罩子放到单人小沙发上备用。
避到书房里后,他仍觉得不忿,老就是老嘛,自己跟妻子同龄,鬓角也开始斑白了,但是看看书柜玻璃上映出的自己,老得多么体面自然。
俞辉忍不住用手抚了抚头发,冯唐易老,李广难封,他的一生已然过半,不知道几时才能功成名就,一雪前耻。
庸庸碌碌十几年,主要是围绕着妻子女儿灶台打转,就这样白了少年头。
幸好这一年来,身边多了一个少女——不好看的,扭捏的,做作的,综合素质低的,土气的。
也是鲜嫩的,青春的,干净的,热情的,便宜的。
俞辉看到书柜玻璃门后角落里有一张几个医生的合影照片,正中间的罗绛苍老得理直气壮,甚至都有点男相了。
他取出照片细看,背面还印着这几位医生的名字,这是罗绛所带的团队在领奖。
婚姻生活里的她懒惰、跋扈、泼辣、冷漠又不近人情,偏偏在社会上比他和他那热情的乡下情人都体面这么多。
俞辉低下头,他心里很清楚,自己唯一比罗绛强的就是外表——年轻时他就比她要好看一些,现在年岁大了,罗绛胖了几十斤,他还维持着原先的体重,两人的差距更大。
为着安慰自己的失落,他愿意更多地嫌弃妻子的苍老与肥胖。
俞辉想起张秋妹之前给他发过的信息:“晚安哟,我要休息了,网上说女孩子一旦熬夜超过十二点身体就会产生雄性激素哦。”
他在心中吐槽着妻子:你看看人家小姑娘多么会未雨绸缪,对于容貌是多么在意,你再看看你!
将照片放回书柜,俞辉坐在书桌前,打开电脑。
他先拿出手机看某书 App,检视新发的“大胖媳妇儿辛苦了”图文流量,仍是不咸不淡的两百人看过,仍是一个点赞和收藏都没有。
他拉着脸,又在电脑上浏览了一会儿登山事故的新闻,搜索起“黄岭”“黄岭有摄像头吗”“黄岭 新闻”“黄岭 照片”来,跟他半小时前的猜测一致,黄岭应该是没有安装任何摄像头的。
俞辉心念一动,搜起了“超完美谋杀”这个话题,喜欢阅读推理小说的他放下负面情绪,全心投入地阅读了一个多小时。
其中一个日本故事让俞辉最喜欢,丈夫跟孩子们玩捉迷藏的游戏,躲进了巨大的木箱里,箱盖关上的那一刻居然顺势锁上了。
他惊惶地在里面挣扎呼喊,孩子们却没有听见,嬉笑着跑远了。
箱子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不断敲打,呼救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他的妻子正好在此时进卧室拿东西,听到了箱子里的敲击声,甚至不自觉轻轻“咦”了一声,往这个方向走来。
丈夫充满期待地喊着妻子的名字并继续敲打箱子,他的妻子却忽然停住脚步,装作没有察觉出问题,转身就出门了——她一直恨他,巴不得他死。
故事的结局,丈夫的死亡被当成了纯粹的意外。
他死前在箱子内壁用指甲刻下了妻子的名字,妻子大哭起来:“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
所有人都同情他的妻子,没有任何人怀疑她。
俞辉羡慕故事里的那个妻子,他只怕自己没有这样心想事成完美脱罪的好运气。
罗绛即使滑倒在一地的沙发罩子里,也并不会窒息。
她从事着这样高强度日夜颠倒的工作,好像也没有猝死的迹象。
看点降智偶像剧吃点油腻烤鸭就能满足的她,只怕比纠结担忧抑郁的自己还要活得长,俞辉恨恨地想。
他无意间瞥到时间,实在是无法再拖延,再过一会儿都要去舞蹈班接女儿了,这才打开电脑里的邮箱,看着张秋妹上周五发来的投稿,捏着鼻子替她修改。
唉,张秋妹,这个不淳朴但是幼稚的乡下姑娘。
俞辉叹了口气,这个 “张秋的妹妹”啊,要是长得好看也行啊,他还愿意多花一点儿时间精力来体验“养成系”的快乐。
他觉得凭自己的学识,凭张秋妹对他的崇拜之情,如果自己愿意教教她,使她成熟一点、含蓄一点,使她写文章和做事都脚踏实地一点,其实并不难。
他只是懒得费劲,露水情缘罢了,他不想多花心思。
张秋妹如果变好了,也无非是便宜了她的下一任男友,他没必要苦心孤诣地对她因材施教。
张秋妹的爹妈给她取名都这么糊弄,自己怎么薄待她也没有关系了吧?
张秋妹就是命不好,怪不到旁人。
俞辉安慰着自己那一点若有若无的良心。他只需要悉心教导女儿声笙,让她将来远离一切失意男子和猥琐中年。
跟记得与罗绛的初识一样,俞辉也将第一次见到张秋妹的场景记得清清楚楚。
因为他觉得那是他生命中最灰暗的一段日子——他必须反复强调这一点,否则他会看不起自己。
不,他倒不是因为对出轨惭愧或者对妻子内疚,他只是看不上张秋妹罢了。
俞辉总觉得他值得更好更美的女学生来倾心相爱。
俞辉一再告诉自己,这段婚外情是在错误的时机发生的错误的事情——当时,他的贤惠勤劳的母亲刚刚过世;他发现妻子没有良心;妻子不为他的面子与里子考虑,得罪了他那正走鸿运的同事,接着他被进一步排挤,彻底边缘化……
他深深地相信,如果不是这一系列令他难过失望恼火的事情集中发生,他是无论如何不会如此软弱的——他可以上女人的当,但不能是张秋妹这样一个黄瘦、青涩的乡下妹子。
是的,他如愿得到了她,又几乎以她为耻——就像他对待自己的妻子罗绛一样。
他在这段不伦之恋里唯一的付出就是帮张秋妹修改稿件,仍做得不情不愿——就像他只愿意为不幸的婚姻干杯,却并不心甘情愿为幸福的婚姻干活一样。
谢谢小姐姐,让我深夜笑出声来,男主觉得自己很吃亏,因为没有占有更漂亮,看着很优雅的小公主,而是如同葛朗台那样为了省钱,为了让女仆无偿地付出,去睡女仆,这就是男人鸡贼心理的阴暗面,也是我常说别觉得和男人有了床笫之欢,就以为与男人建立感情,男人只膜拜有力量的女人,哪怕让他们无限跪舔得不到也行,而如果让他们得到一个和他们同档次,甚至不如他们的女孩真心,他们也是弃之敝履,所以我常说别和男人谈感情,一文不值,
哈哈哈,他们称呼势均力敌的前任为“追求者”,只有各方面都高出自己一截的前任,才会有幸被提及,广而告之且给确定名分——前女友。 如果是各方面都比他们稍逊的前任,他们将之当成黑历史,讳莫如深。旁人要是问,立刻否认;就算遇到知道底细的人,他们还要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唉,很复杂,有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