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手环住岳娇的腰身,身子前倾,脸贴在她的背上,嘴中小声的哭喊着:“娇娇,你别走!”岳娇低头揽着腰间的那双手,比她的肌肤还要细嫩一些,一点都不像一双成年男子的手,反而像十指不沾阳春水公子小姐的手。她心中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抬手覆上了那双手。“江大人一家照拂我们良多,总得去给人家道个谢的,顺便给你拿点吃食进来”。阮安康抵着她背的脑袋直摇头,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今日是不是让你伤心了?我是太害怕了!娇娇,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车队行了一日路,在天黑之前赶到了驿站。
岳娇跟着车夫将阮安康送进房间后本欲去寻江夫人,临出门前被阮安康一把抱住了。
他双手环住岳娇的腰身,身子前倾,脸贴在她的背上,嘴中小声的哭喊着:“ 娇娇,你别走!”
岳娇低头揽着腰间的那双手,比她的肌肤还要细嫩一些,一点都不像一双成年男子的手,反而像十指不沾阳春水公子小姐的手。她心中轻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抬手覆上了那双手。
“江大人一家照拂我们良多,总得去给人家道个谢的,顺便给你拿点吃食进来”。
阮安康抵着她背的脑袋直摇头,口中含糊不清的说着:“我今日是不是让你伤心了?我是太害怕了!娇娇,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岳娇不想再与他讨论这些,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我没生气,你先松手吧”。
阮安康心下不安,却又不敢再纠缠,只得慢慢收回了手。
岳娇没有回头看他一眼,只是询问了他有没有想吃的便出了门。声音一如以往的温柔,也丝毫没有冷淡他的意思,可他就是觉得她不一样了。
岳娇在楼下大堂寻到了江夫人一家,他们正在用饭。江夫人见着岳娇便热情的招呼她。
“阮娘子,快来一同用饭吧!”
岳娇先是见了个礼:“ 妾见过江大人,江夫人!便不打扰二位了,妾还得给家人送饭上去呢!”
说着,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谢礼,是早先让阮安康做的一些绢花之类的,都是京城时兴的款式:“ 这一路上幸得大人跟夫人的照拂,妾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这是自己家里做的,还请夫人跟二位小姐不要嫌弃,拿去戴个新鲜!”
江夫人也不跟她客气,接过她手中的匣子,打开一看,里面除了三朵绢花外还有几方手帕,都是用的上等的料子,瞧着就是用了心的。
“你呀,就是太客气了!那这礼我也就收下了,你也早些吃了东西去休息吧!明日再行一日路就要改乘船了,我记得你可是晕船的!”
“劳烦夫人还记挂着妾了,那妾就不打扰了!”
辞别江大人一家后,岳娇去厨房随便吃了点东西,又给阮安康端了些吃食上去。待他吃完,又替他端了水简单的洗漱过后,岳娇便将他抬上了床。
岳娇并没有要两间房间,起先阮安康是欣喜的,从前他两都是睡一张床的,自打她答应嫁给王麻子后两人就分床睡了,后来哪怕王麻子死了,两人也都没有再同床过。现在她只要了一间房,那是不是意味着两人又会回到以前的样子?
在他暗自的期待中,岳娇抱着被子睡到了床榻上面。听着她轻微的动作引起的声响,他的心渐渐的凉了下去,无尽的酸楚自胃中泛了上来。
随着窗外的月光一点点变暗,楼下的喧嚣声也渐渐安静下来,整个驿站都陷入了沉睡当中。
阮安康睡不着,他侧身靠近床沿,看着下方床榻上的人影,轻声开口:“娇娇,你恨我吗?”
许久,等不到回答,只有她轻缓的呼吸声。
他躺了回去,心里慌乱做一团。
岳娇其实并没有睡着,她听见了阮安康的声音,她也清楚他此时心中的不安与担忧,换成以前,她会尽所能的去安抚他,去给他安全感让他能够信任自己。
但现下她只觉得疲倦,她什么都不想再说也不想再解释了。
这么多年,她能tຊ做的该做的都做了,可他仍是不信任她,她只觉得太累了。
她从未做过任何出格的事情,却连一丁点的信任都换不来,更让她觉得可悲的是,口口声声说着把她当妻子的阮安康,却也是为了能够活命会默许她跟俊平侯往来的。
她把他当作唯一的家人,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以他为主的,可在他的心里,她又算什么了?
翌日清晨。
岳娇昨日很晚才睡着,睡着后又陷入了梦魇中,梦中她被卷进一个黑色的旋涡中,又冷又恐惧,她拼命的挣扎却怎么也逃脱不了,眼看着就要被漩涡给吞噬时,突然出现一只手,一把抓着了她,将她从那可怕的黑暗中拉了出来。
她想去看清那只手的主人,却怎么也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见拉着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段红绳。她还想再看得仔细一些时,梦境到这里戛然而止。
她被一阵鸡鸣声给吵醒了。
抱被半坐在榻上,她还有些恍惚,那个梦境太真实了,真实的那只手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样,可是任凭她怎样想,都没办法通过一只手想起它的主人来。
“娇娇?”
阮安康也醒了,看着坐在榻上一动不动的岳娇,出声唤道。
岳娇转头看向他,见他还睡眼惺忪的样子,轻声道:“你再睡会,我去收拾准备一下,出发前叫你!”说罢,她便起身去收拾了。
今日比昨日出发的要早一些,一行人吃过早饭后还不到辰时便出发了。
昨日岳娇没有睡好,这一路在马车上昏昏欲睡的。有时候是真的睡着了,有时候是不想跟阮安康说话装睡的,时睡时醒的倒也将这一日的行程消磨了过去。
等到目的地时,比预计的还要早些。
此番停脚的是沿着太江的常太府,岳娇一行人的陆地行程到这里便算是结束了,接下来便是沿着太江而下直达东洲。
船是早就安排好了的,一艘商船,上下两层,除了江大人一家和岳娇二人外,船上还有一些商贩与货物。
这艘船要明日才出发,为了省去明日的麻烦,江大人一家决定今日就住进去。
岳娇自然也是跟着的,少住一日客栈还能省一日的费用。她便将马车跟马夫的费用结了推着阮安康上了船。
一层的房间风景好,江大人一家是早早就预定了的,岳娇属于临时加入,已经没有多余的房间给她了,只余下二层挨着甲板里面还有一间小房间,平日里用来放个杂物什么的,也有一张床榻睡个两人没问题。
岳娇也不挑,能睡觉就行,就推着阮安康住进了那间房间。
常太府离京城近,陆路跟水路都发达,自然是繁荣昌盛的,哪怕是到了晚上,这码头上都是一片灯火通明,热闹非凡。
夏日的船舱里闷热的很,吃罢晚饭后,岳娇推着阮安康来甲板上乘凉。她倚靠在栏杆上,看着码头上热闹的景象,不由得想起了江洲。江洲也是这么热闹的。
算起来她也算是去过不少地方了,可真正让她怀念的,不是富贵繁华的京城,不是开放热闹的江洲,而是庆安那座山高水远的小县城。
那时候的阮安康乖巧听话又会护着她,阮娘子也不会防贼一样的防着她。那头两年里,是她这二十几年的人生中,少有的轻松的时候了。
只可惜太短了,只有短短两年。
江边风大,即使是夏日吹久了也还是受不住,吹了一会后岳娇便将阮安康推回了房间里。
这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也没有床榻,阮安康本以为今晚岳娇会跟自己一张床的,没想到岳娇在地上打了个地铺。
岳娇将地铺铺好后就打算去熄灯,却见阮安康还撑着上半身没有躺下。
“你快躺下,我要熄灯了“。
阮安康垂着头没有动,岳娇微微皱眉不知道他又怎么了,却也不想再去问他,起身就想要去熄灯。
就在这时,阮安康开口了:” 以前我们不都是一起睡的吗?为何如今你宁愿打地铺都不愿与我同睡一张床?“
岳娇身子一顿,她没想到他是在计较这个。这两年两人都是分床睡的,她一时习惯了还真没反应过来。
她不是刻意要以此去划分界限的,不过想来此时不管她说什么在阮安康眼中只怕都是借口了,她也懒得再去跟他争执,只道:”这么热得天还挤在一处睡太热了“。
说完,她没去管阮安康是什么表情,径直熄了灯。
岳娇昨晚就没睡好,本以为今日能够好好睡一觉的,没想到还是睡不着。
虽说这船停靠在码头并没有行驶,但江水汹涌,船身还是随着浪潮晃荡着,她始终有种脚不着地的漂浮感,睡也睡不踏实。
再加上这房间太小了实在闷热得很,她在地上辗转反侧了许久还是睡不着,最后干脆起身出门,去甲板上吹吹风。
刚打开房间门她就觉得不对了。
刚刚还灯火通明的码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漆黑一片看不清的对岸。
怪不得她睡着的时候总觉得这船晃荡的厉害,没想到它是真的在行驶中。
不是说明日才启程么?
岳娇略感疑惑的出了房门,外面一个人都没有了,没有了码头的灯火照明,只有高悬在天空上的明月洒下的月光能助她视物。
她一路走上了甲板都没有看见一个人,这让她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她不是没有坐过船,当初从江洲上京城时就曾坐过,那时的天气比现在还冷一些呢,晚上都有很多睡不着的人在甲板上纳凉,聊天喝酒热闹的很。
这艘船比之前那艘还要大一些,却冷清的让她觉得有些诡异。
就在她疑惑不解时,这艘船的后方有一艘船在靠近。
与这艘船的冷清不同,那艘船上一片明亮,哪怕是还隔着老远的距离,岳娇都能看见那船甲上站了许多人。
随着那只船的靠近,岳娇才发现不对劲,那些人全都身着黑衣蒙着面,手上还都拿着各式的武器。
她心中一紧,不由的想起那些说书先生说的水匪。
心狠手辣,杀人如切瓜!
莫不是遇上水匪了?
她此时也顾不得有没有猜对了,连忙跑进船仓里去挨门挨户的敲门。
“别睡了!有水匪啊!”
“有水匪!快起来!”
她敲了好几户门,上船前还住满了人的房间此时却空荡荡的。她心里更慌乱了,忙往二楼跑。
刚到楼梯口,就撞上了披着衣袍出来的江大人夫妇。
“什么水匪?哪儿?” 江大人刚问完,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那艘船。
那艘船现在已经靠得很久了,甲板上站着的蒙面黑衣人已经能够看得清楚了。
“天啦!还真是水匪!怎么办老爷!” 江夫人手捂着嘴,慌乱的看向江大人。
“别慌!” 江大人安抚了下江夫人,转头冲着楼下大喊:“护卫呢!船上的人了!”
“楼下没人,我看了好几间了,人都不知道去哪儿呢!” 岳娇急急的应她。
她的话刚说完,江夫人整个人都跌坐了下去,她目光呆滞一脸绝望的看着远方:“ 完了!完了!”
岳娇跟江大人忙去扶她,她双手扯着江大人哭喊着:“老爷!是来要我们命的呀!”
江大人一把将她提起来,推着她往屋里走,一边嘱咐她:“ 你带着孩子们躲起来,躲好!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出来知道吗!”
说完他又看向岳娇,深叹了口气:“阮娘子,你也去找个地方躲着!” 语罢他转身就往楼下走。
“老爷!” 江夫人欲去追,被岳娇一把拉住了。
“夫人!您还是听大人的,快带着两位小姐去躲起来吧,这水匪听说嗜杀成性很是凶残!”
“娘,怎么呢?” 此时另一间房间的门打开了,江家大小姐探出头来问道。
见着自己的女儿,江夫人才反应了过来,立马推着她们进了房间,临关门时,她看着岳娇说了句。
“连累阮娘子了,你快去藏着吧!”
岳娇一时不懂她话中的含义,也没时间多想,赶紧下了楼往房间里跑去。
跑到房间门口时,她往后看了一眼,那艘船已经追上来了,两艘船紧挨着的,一个蒙面黑衣男子飞身跃起自对面船上跃到了这艘船上。
江大人上前一步先是朝那人作揖,想必是在跟那水匪商讨。隔得远岳娇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只见那水匪上前挥刀一划,一道血花自江大人的颈项间喷了出来。
哪怕搁了这么远的距离,岳娇也看得清楚,那血溅了水匪一身一脸,他却眼都没眨一下,而是侧头朝着岳娇这边看了过来。
她顿时脚下一软,若不是及时扶住了门把,怕是已经瘫坐到了地上去。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水匪都飞身上了船,再也没时间耽误,她连忙闪身进了屋。
屋内阮安康已经坐了起来,她看着慌乱的岳娇出声问道:“ 怎么了?”
岳娇整个人都在抖,她哆嗦着嘴唇:“有...有水tຊ匪!”
“水匪?” 阮安康声量拔高。
“小声点!” 岳娇赶紧低声阻止他,随后将屋内能搬动的物件全都抵在了门上。
再将另一边的窗户打开,她蹲到阮安康跟前:“上来!”
刚刚那水匪已经看见她了,想来这屋子是躲不了了,得趁着水匪没来之前出去另找地方躲起来。
阮安康此时也没耽误时间,撑着身体爬上了岳娇的背。
岳娇背着阮安康走到了窗户前。好在这扇窗户打得不高,她背着人也能爬上去。从窗户上跳了下来后,她连忙背着阮安康往堆满了货品的甲板上跑。
房间里肯定是不安全的,这些水匪定是会一间间的搜。
她记得甲板上堆了一些货品,并不是什么值钱的,都是一些粗布之类的,想来这些水匪应是看不上,她打算带着阮安康躲到那堆货后面去。
虽说阮安康常年卧榻,脚部已经萎缩了,比起同龄人来时是要轻上很多,但对于本就瘦弱的岳娇来时,背一会可以,要背久了也还是有些承受不住的。
好在这一路还没有水匪过来,两人很快到了甲板上,并且找到了藏身之处。
岳娇先是把阮安康放下,用一些布料麻袋之类的将他遮盖住了后,自己挡在她的前面,再寻了些东西遮盖住。
藏得并不算十分的严实,她也没自信能完全的逃过水匪的搜查,只是做了两手打算,若是不信她被揪了出去,起码别人不会认为她身后还藏了一个,不管怎样,阮安康的命总归是能保住的!
就在她惴惴不安的时,甲板上传来了脚步声。声音慌乱中带着急切,且步伐轻柔不似男子的脚步。
她心下微动,侧身看了出去。
一抹粉色的衣裙映入了她的眼中,她记得,这颜色是江家大小姐今日穿的颜色。
不止是她一人,她手中还牵着一个小姑娘,是江二小姐。两个小姑娘跌跌撞撞的朝着她这边跑过去。
她心下一沉,两小姑娘独自跑到这来,莫不是江夫人出事了?
就在她打算开口叫人躲这边来时,甲板上又传来的脚步声。
这次的脚步声又沉又重,且不急不徐的不似逃命,反而像那胜券在握的刽子手,要慢慢的先将人折磨一番后再取人性命。
岳娇一把捂住了嘴,此刻的心就随着这脚步声高高的吊起,紧张,恐惧,各种情绪交织着。
江家两姐妹此时已经绝望了,背对着岳娇瘫坐在了地上,大的抱着小的,慢慢的往着岳娇这边退过来。
“踏!踏!踏!”
随着这沉重的脚步声,那水匪的身影也出现在了岳娇的视野中。
他一身黑色已经融入到了夜色中,只有肩上扛着的那把大刀,泛着寒光,刀刃上还在滴着血液。
“嗒!”
血液滴在地板上溅开,或许它滴在地板上根本没有发出声音,但岳娇脑中的那根紧绷着的弦就在此时断裂了。
水匪并没有给江家姐妹多活一会的机会,走到她俩跟前后,直接手起刀落。
刀光一闪,江家姐妹口中的呼喊还没来得及喊出声,就被这刀锋遏止在了喉咙间,
热血飞洒了一地,就连躲在货物后面的岳娇都未能幸免,那滚烫的血滴从缝隙中溅到了她的脸上,烫得她浑身一抖。
她只觉得整个世界在这瞬息都安静了,她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好似只要不呼吸,就不会被人发现。
就在她觉得快要窒息时,那水匪再次挥刀。
“哗啦!”
随着他的刀落,周边的货品散落了一地,包括岳娇身前的一些也都散落了下来。她的身影也暴露在了水匪跟前。
“哦?居然还藏有一个!”
那水匪嘴中这样说,但话里丝毫没有惊讶,好似早就知道她藏在了这里一样。
绝望如江水倾覆将她整个人都淹没了,她此时看着那水匪想要张嘴求饶,可喉咙像被封住一般连求救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水匪显然也不想听她的废话,朝着她走过来。
在她绝望的眼神中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寒光照在她的双眼上,刺得她下意识的闭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