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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滋滋声,和肉烤焦的味道。
  见不流血了,她才将刀拿开,赶紧跑出洞去吐了个痛快,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回头望去,陈初平还坐在那。
  他一直笔直地挺着背,消瘦的身躯映着火光,甚至能看清凸起的脊椎,微微翘起的肩胛骨好像只蝴蝶栖息在他背上,下面一块血肉模糊的伤疤虽是难看,好歹止住血了,不会要他的命。
  “好了。”不流血就成功大半,她走回火边,随手将刀放到一边等它彻底凉了再收拾,拍拍他背上光洁没受伤的位置,才发现触手湿冷,虽没表现,可他竟然疼出了一身冷汗。
  按理说他生下来就尊贵无匹,应该是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可这样的人又是哪来那么大忍耐力憋着不喊出声呢?
  李欢迟用自己的袖口避开伤处给他擦干汗水,擦着擦着,他整个人居然整个往后仰倒过来。
  原来是晕过去了才没叫出声。
  李欢迟将他翻过来些,防止压到伤口,自己也顺势坐下来,让陈初平就这么侧躺在自己腿上。
  忙了半天,浑身肌肉都紧张得有些酸疼,还闻了半天烤肉的味道,托他的福,现在是一点饿都感觉不到,甚至还有点恶心。
  她弹指将篝火灭掉,篝火的余温倒是不会让山洞太冷,而夜晚中的光亮反而是危险所在,不管是把人还是兽引过来都是大麻烦。刚才是不得已生起了火,现在用完了,当然要安全第一。
  虽然没了宫中司天监的“关照”,但是那么长时间装作个普通人都让她差点忘掉自己所学了。
  篝火熄灭后,只有些微余烬,呼吸一样明明暗暗,借着这点光亮,李欢迟看着腿上那张安详得有些乖巧的脸出神。
  他怎么就那么信她?
  明明才遭遇了刺杀,后有追兵的情况下甩下她麻溜跑路才是正着,就算马受伤了,也能带他跑挺远,越远就越安全,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放弃了马匹跟她跑什么。若她真有歹心,若陪着他的是淮安王送他那蛊人,他的小命现在大概已经没了。就算她没别的心思,真的是他的爱妃“周芳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一个弱女子,带着她又有什么好处?
  为人君者,就是今天马上是他老娘,他也应该踹的。更别说她个替身小老婆了。
  如此轻身,对于一个身处乱世的上位者来说是否太大意了。
  李欢迟不爽地揪着陈初平的脸拧了一把,明明看起来那么简单一个任务,若一开始他将她随便扔在哪个角落里,就算她当日在太庙探得妖鼎不可取,也早就脱身去投靠师兄了,哪用现在与他在这个破山洞里不知前路。
  他喉头涌动,咳了几声,却依旧没醒来。
  “……不怕。”
  她听到他梦呓似的嘟囔。
  她怕个甚啊,大不了把他扔了一走了之,总归她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只能听天由命。这人是享受别人恭维讨好太久了吗,连安慰人都永远只有这句不怕不怕。
  春夜漫漫,可一点也不缱绻,这一夜还长着呢。李欢迟低头到脖子都要酸了,忽然想起他身上磅礴的灵气。之前被司天监吓狠了这段时间连修炼都没敢,现在没人盯着,机会难得,最后能揩点油是点。
  探查到方圆十里都没有人以后,在洞口贴了张符,盘腿坐正,试着运转小周天。
  不管几次都想感叹,这人虽然肉眼看着有点好看还有点凶,其实也就是一般人,而在修士眼中,就是个活的灵脉,长那么大没被人抢了当双修的鼎炉,司天监也算尽职尽责。
  呼吸吐纳,在灵气如此磅礴的地方,即使是草木顽石,多待待怕不是也能成个精化个形。
  她自顾修炼着,完全没注意到腿上的人已经醒了。
  陈初平睁开眼,对自己的视角觉得有些奇怪,等眼前没那么晕乎以后,才判断出自己的位置,他松了口气,心中却有一丝兴奋。
  虽然嘴那么硬,又凶巴巴的,看他晕了也还是舍不得将他随便扔在一旁。
  因为失血的关系,他有些冷,还有些头晕,伤口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冷。”他轻哼了一声,虽然没指望李欢迟回应,但是在她身边,忍不住就想说话。
  李欢迟这才注意到他醒了,收功吐息:“不能生火,怕被人发现。”
  “我冷。”
  可陈初平好像听不懂她的话一样,她无奈脱下外裳盖在他身上,这之后不管她以前干了啥,也应该还完了。
  虽是夏日,一则辰国地处北方,并没有南方那么炎热,二则新云苑也有避暑的功能,夜间多少有些寒凉。
  “你冷不冷?”感觉到织物覆在自己身上,陈初平挣扎着坐了起来,动作牵到了背上的伤口,撕裂的痛觉让他不自然地停顿了一下。
  “乱动什么,当心又流血。”黑暗中虽然眼睛看不太清,但两人挨得极近,李欢迟还是能感觉到他的动作,刚想按住他让他不要乱动。就被一双手臂抱在怀里,搂得紧紧的。
  就像那日她去紫宸宫时,他披着大衫抱着她,也像今日刺客来时,他展着身体整个挡住她。
  李欢迟并不是没感觉到。
  第一箭擦着她的鼻尖过去后,陈初平也反应了过来,寻常趴在马上躲避箭矢当然应该缩得越小越好,可他伸着手臂护着她头脸的动作,就算她再是迟钝无意,都不可能忽视。不管因着什么,他对她,是好的。
  可她只是为了妖鼎进宫的,而且马上就要离开。
  他松开了自己的外衫,两层外衫隔绝着夜色的寒意,紧贴着的身体慢慢有温度渡过来,比往常任何一次同床共枕都要更暧昧。
  就这一晚上。
  李欢迟安慰着自己,就算他真对她好,也是因为自己这张脸,他为的是他心底的那个人。而自己救他这一次,明日再将他送走也算是还了这恩情了。
  她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小心点伤口,裂开我可不管你。”
  伤口的位置还火烧火燎的,刺客此刻还不知道在哪,可陈初平忽然心情很好,低头埋在她肩上:“我知道。”
  她总不会丢下他一个人的,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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