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欢迟往面前的火堆里添了些柴火,让火烧得更旺。火舌舔舐着她手中匕首的刀刃,也炙烤得她手上的皮肤滚烫,她斜眼看了眼一旁的陈初平,叹了口气。
他们在丛林间走了快一个时辰他都没吱声,她还以为他被刺杀吓傻了,天擦黑时两人走到一处山洞旁,她本想说今日在此暂歇,明日找到有人烟的地方就分道扬镳,回头看到他白得纸一般的脸,她才觉出有些不对劲。
虽然他脸本来就白,但在夜间月辉的映照下,如果不是手里抓着的东西还有温度,她都要觉得自己是牵着一具尸体走了一路。
之前逃得匆忙,竟没发现他除了手臂的擦伤,背上还中了一箭!
他不喊痛也不告诉她就这么走了一路,血也跟着流了半路!
天色已晚,这模样看着也走不远,李欢迟多少有点后悔刚刚没把他扔在马上一道送走。
手边根本没称用可以处理伤口的东西,可任着那箭插在他背上,一直血流不止,不用到明天他大概就能一命呜呼。
无奈,她将陈初平安置在山洞中后,从随身带百宝囊中寻到一把匕首,准备用最原始的手段做个应急处理。
用衣角将那刀擦了几遍,放在火上炙烤到隔着些距离都能感受到铁器的热度。
“过来吧。”她磨刀霍霍,脸色极差。
陈初平坐在山洞中还是一样的沉默,看着她满世界搜罗东西,给他手臂包扎,又生火炙刀,跪坐得端庄笔直就像往日在他的王宫中。
听到李欢迟叫他,他准备起身,可不知是跪久了腿麻还是失血的眩晕,让他蹒跚了一下,又跌坐在旁,弱柳扶风。
“爱妃……”他望着李欢迟,嗓中沙哑,眼中隐约有些委屈。
李欢迟拍拍脑门,她也是气上头了对个伤患这么颐指气使的,他要是能行动自如,她就直接跑路了。
走过去将陈初平扶起,让他背向火堆坐着。
山洞中无风,火光烈烈,炽热明亮,照得一切都毫厘毕现。
难得今日他穿个浅色衣裳,现在背后中箭的地方被血晕开一片,血一路往下蔓延,已经晕到衣摆,这么多血就算她只是看着,也有些眩晕。
“你哑巴啊,受伤了也不说一声。”李欢迟恨的牙痒痒,再晚点发现她就莫名其妙要成为害死他的凶手了,他这么宝贵一条命,别说她本来修炼就半吊子水平,就是个快得道的背上这样重的因果,估计也要被投进畜生道。
大概是出了宫旁边又没别人,再加上坏她跑路大事,她平时对这位皇帝的那么点敬畏忽然就没了,拉着一张脸,手上没轻没重,先用刀一层一层把他的衣裳割开,露出伤口的位置。
“你让孤别说的。”被碰到伤口,陈初平缩了一下身子,李欢迟却一点不心疼,那箭杆插在他右边肩胛骨下方,背脊上的皮肉光滑白皙,更显得没入整个箭镞的伤口触目惊心。
“我让你别多问,谁叫你什么都不说了!”她气呼呼的,拧了一把他的腰
感觉到刀的温度好像低了些,她又站起来绕回火边,再次将刀放在火上炙烤。
等着刀烧红的时间里,陈初平侧头望着她,像是打量,却依旧是不说话。
等准备得差不多真要动手时,李欢迟皱着鼻子犹豫起来。
虽然她是听过这样的处理方式,但她手里的刀刀柄包着块布都快烫得拿不住,刀刃更是不用试都知道碰一下就能烫伤,她现在却要用这刀,将陈初平的皮肉割开,拔出插在他背上的箭来。
那一箭射得极深,整个箭头都没在里面,若是直接拔,将箭头弄断在里面麻烦就更大了,可她毕竟不是什么外科医生,面对这样的场景自己先紧张出了一脑门子汗。
又没有麻药一类的东西,她怕一会陈初平挣扎起来她控制不住还要让他受二次伤害或者伤到自己,有些犹豫要不要先把他绑起来或者敲晕。
“孤不叫,你别怕。”就她犹豫的片刻,听到陈初平开口说道。
“你叫了我也没办法。”她咬咬牙,强迫自己不要哆嗦,一手按在他背上,开始动手。
刀尖甫一碰到皮肉,滋的一声冒出一股青烟,皮肉烧焦的味道便充斥了李欢迟的鼻腔,她感觉胃抽了一下,好像要吐,却依旧屏住呼吸愈发专注。
陈初平果然没叫,只在一开始绷紧了肌肉。
她不怎么做菜,至少不做红案,所以控制力道更加困难,人的皮肉比她想象中更难切割,她的小刀是师兄弟给她防身的,并不十分锋利,只划开一指的长度,已经让她满头大汗,四肢无力,好像她在割自己的肉一样。
而且虽然刀是一边割一边烫,还是有股鲜血从伤口处又流下来,即使一开始嘴硬,现在她也觉得自己整颗心揪了起来。
被这刀烫一下都疼得要死,不知道陈初平是怎么忍住不叫的。
“别怕。”她人都要软了时,陈初平忽然说道。
“我怕什么。”她嘴硬道:“再忍一忍。”
抓着箭杆试了试,已经有些松动的迹象,还好没嵌在骨头里,那真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救不回。
“爱妃。”陈初平又叫了一声。
现在还这样叫她也不知是没眼色还是强自镇定的伪装,李欢迟撇撇嘴,还是应道:“嗯。”
“明日我们往南走,到了临丘,自然有人接应,你别担心。”
正是给他拔箭疗伤的紧要关头,旁的一切都得他挺得过今晚,他哪来的闲情想那么远还反过来安慰她?
李欢迟莫名其妙冷笑了一声,莫不是这人感觉不到疼痛吗。
他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畏畏缩缩不敢下手真是白为他担心了,她定了定神,握着箭柄匀速往外拔。
这下陈初平总算有了点反应,嗯了一声,扬起脖子闭了嘴,肩胛一开始本能往回缩,但意识到什么以后强行放松了身体,一动不动任她操作。
李欢迟第一次处理这种外伤,所幸伤者配合,还算顺利。带着反钩的箭镞被拔出来时,空洞的伤口瞬间涌出一股鲜血,她出了一口长气,用刀宽整那面贴上去给他止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