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禹州猛地推了他一把,调笑道“考虑的怎么样啊?六弟?”他本就胆小,一时有些脚步不稳,踩着侍女的血迹,差点跌倒在地上。“你做什么?谁让你欺负人的?”一身桃红的身影从不远处跑来。“你知道我是谁吗?”谢禹州一脸轻蔑。“我管你是谁啊?”隋云昭看都没看他,连忙去摸地上侍女的鼻息,还有气息,她送了一口气,“春桃,带她去太医院找个医生。”她扯下腰间令牌,递给她“就说是我的人。”谢禹州边上的两个太监拦住了去路“原来是隋凯的女儿,我告诉你,没用,今天他不给我当马骑,谁也别想走。”
今日下早朝的时候,臣子们出金銮殿的时候,都低声议论着。
“骠骑大将军的女儿真是蠢,居然天真的觉得上书就能让她父亲回来。”
“是啊,无圣旨召,不得回。”
“若是他带着那二十万铁甲军回来呢?”
“嘘,那京城可要翻天了…”
一处华丽的马车内,两鬓斑白的老者赞许道“不过禹州这次倒是做的不错。”
此人正是礼部尚书李正贤,三皇子生母,李贵妃的父亲。
“皇上龙颜大悦,也算是解他心头患。就是有一点奇怪的,吴松陵那个老顽固居然会帮禹州说话,他不是一向不参与的吗?”
与李正贤对话的是三皇子幕僚之一,程彬。“我也不知。反正事已至此,她不想去也得去了。此人,拉拢不了就只能除掉了。”
苏府后院里,守着门的侍卫打着哈欠,“我们还要守到几时啊?”
另一个偏头,看着逐渐没有动静的房门,摇头道“不知道,老爷让我们看住二公子肯定有他的用意。”
“但我快睡着了。”
“再忍一会儿,马上寅时了。”
两个守卫强撑着眼皮说着话。
静悄悄的屋里,苏乾和其实并没有睡下,他附耳在门上,听着护卫说话,若有所思。
他特意打开窗户。又从床底下拖出一个火盆,把床幔扯下来,端起茶几上的小油灯,一咬牙,扔了进去,随即灯油洒出,火烧到了纱幔上。他把火盆放在床上,远看就像床烧起来。
烟从窗户飘出去,他大声咳嗽起来,“救命啊,着火了!”
两个侍卫瞬间清醒了,暗叫不好。
一个侍卫推开房门冲进来救人,另一个往院子里跑,边跑边大喊“快来人啊,二少爷屋子起火了!”
苏乾和躲在门后,门被推开的时候,侍卫径直朝床铺奔去,根本没有注意他。他趁乱跑出门,他不敢耽搁,摸着黑往外跑,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是火盆着的火。
他避开众人,轻车熟路地翻上后院的围墙,刚准备往下跳,身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呵斥“苏乾和,你想要你哥的仕途和苏家为你陪葬的话,你就去找她!”
苏乾和腿一抖,他半蹲在墙头上,慌张地回头,见他父亲苏康为站在墙下,冷冷地盯着他。
苏乾和糊弄着笑道“我这不是出去透口气吗?我找谁啊?哈哈哈,真好笑。”
苏康为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点“这件事情,圣旨已经下了,辰时就出发了。隋云昭替父出征,换隋凯回来。”
“我知道,我要去把她从隋府里带出来,趁现在她还没走。去北疆万一她没有命回来怎么办…”
苏康为打断他,“胡闹!那是圣旨,岂是儿戏!你把她带来你要藏在哪里?藏在苏家然后连累全家吗?我告诉你,没有苏家,你什么都不是,别说继续这样花天酒地过日子,你就是在街边当乞丐讨饭都没人施舍你!”
苏乾和怔住,痛哭道“爹,那怎么办啊,我不能眼睁睁看隋云昭去送死啊!她是我最好的朋友,怎么办啊,怎么办啊!”
苏康为沉声道“这是死棋变活棋的唯一方法了。”这小姑娘能有这个魄力,实在是出人意料,说不定将来是一代将才。
“什么?爹,我听不懂啊!”
“你先下来,这里不是说事情的地方。”
苏乾和倔劲上来了,“我不!我不管什么死棋活棋。我要去救我的好朋友!”
“行了,别哭了。我不是在这儿吗。”隋云昭一跃而上隋府的围墙,她晃着腿,坐在台子上。
隋府挨着苏府,苏乾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隋云昭早就听见了。
她轻盈地跳到苏乾和身边来,朝着下面的苏父拍拍胸脯保证,“苏伯伯,我亲自来跟他说清楚,放心。”
苏康为颔首,疲惫地揉着眉心,慢慢走开,留给二人说话的时间。
“你还记得那日望江楼揍你那群人吗?那是三皇子谢禹州偷跑出来喝酒呢。你日后不要与他起冲突了,他这人睚眦必报。”隋云昭环视着周围,确保声音轻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
苏乾和捏紧拳头“你这事情是不是他害的,我去揍扁他。”
“等会儿。”隋云昭压住他的拳头,“你想想,比起皮肉之苦,他更痛苦的是什么?”
“更痛苦的?”苏乾和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隋云昭叹了一口气,“更痛苦的自然是他想拉拢你,但是你却不在他这边啊。所以,春试好好准备,万一你中了状元,那你不就变成他要拉拢的人了?届时,你再对他说‘另觅贤才’,多好?”
苏乾和认真思考起来,认可地点点头。
他又想起来那日柳荧跟着隋云昭去了二楼之后,再也没见过,他特意去望江楼寻,被告知望江楼不再有舞女跳舞了。“你知道柳荧姑娘去哪儿了吗?”
隋云昭眨眼,随手拈来一个谎“昨日刚在城南新开的‘月容’脂粉铺的柜台见过她,可能另寻他业了吧。”
苏乾和胡乱摸了摸脸上没干透的鼻涕和眼泪,“你去北疆要保护好自己,千万别冲太前面,你就去那里混日子。然后平平安安回来。”
隋云昭看他那可怜样,忍住没反驳他,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放心,我肯定平安归来。到时候给你们带些好吃的好玩的来,你就跟周珩他们好好准备春试,一飞冲天。”
她又从袖中拿出先前江宥安给她准备的小抄来,几张纸叠的方正。
“你按照这上面背,下下周考试必定甲等。”她颇为大方地拍拍他的肩膀“江宥安给的,知道含金量了吧。”
荣国公府也一夜不得安宁,下人们只知道国公夫人温岚屏退他们后,和小姐说了一通宵的话,激动之处还有碎盏声。
温岚眼含热泪,“阿瑶,我就你这一个女儿,我说你要读书,我便特意向皇帝请命,让你去最好的嵩山书院读书…从小到大,只要是对的,我没有不依着你的。”
她用手背拭去眼泪,“但是你说你要跟着隋云昭去北疆,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古来征战几人回啊?你为什么要去受这个苦?”
唐芮瑶走到门边,眼角也有泪痕,她摇摇头,已经不愿再争辩,“母亲,我意已决。”
温岚无奈道“唉,你啊比我年轻的时候还要倔。”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慢慢地走到唐芮瑶身边,一眨眼功夫,小女娃已经长的比她还高了,她伸出胳膊,下巴抵在女儿的肩膀上,轻轻把女儿搂在怀中,“去吧。我在家等你。”
小小荣国公府温岚还是能做主瞒下来的,称病不出,遣退下人…
唐芮瑶伏在温岚的肩头,手抚上母亲的后背,丝绸外衣冰冰凉凉的,她保证道“母亲,我会平安回来的。”
周珩得了隋云昭的信件,没有像苏乾和一样冲动。但他还是一宿没睡,身着薄薄的中衣在房间里焦躁地踱步。
“为什么云昭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为什么说若不是这样隋将军注定回不了京?”
他看完信件后就谨慎地烧毁了,人还是有些恍惚,火苗蹿到他手上了他都后知后觉。“为什么皇上会同意三皇子的建议,谢禹州是私仇,那皇上呢?”
他突然想到一个事实,后背冷汗涔涔“是皇上要亡隋家。战场上死亡都是被默许的,如若不想让他们平安归京,任何一步都可以做手脚。”
谢禹忱收到的信,与周珩不同,只有短短几句话,“助我父亲平安归京,卸下兵权,你所谋之事,我定会鼎力相助。”
他一时哑然,原来他这么明显吗,看来往后要更加谨慎小心了,万一被三哥和五哥看出端倪,多年心血毁于一旦,实在得不偿失。
他把信件小心翼翼折好,夹在一本书里,思索片刻,又从书里取出来,扔进火盆里烧掉。
火光映着他神色复杂的脸,他自嘲自己实在伪装太久了,都不会分辨真心了,她哪里需要留下什么来证明她会守诺呢?
其实就算她不留这封信件,他也会竭尽所能护隋凯平安的。
母妃出生低微,让他从小就被两个哥哥百般欺负。
“六弟,你给我当马骑,我就不打你的侍女的好不好?”
他的贴身侍女已经被打的鼻青脸肿,跪坐地上,垂着头,鲜血还从她脸上滴落,身下已经殷红一片。
谢禹州猛地推了他一把,调笑道“考虑的怎么样啊?六弟?”
他本就胆小,一时有些脚步不稳,踩着侍女的血迹,差点跌倒在地上。
“你做什么?谁让你欺负人的?”一身桃红的身影从不远处跑来。
“你知道我是谁吗?”谢禹州一脸轻蔑。
“我管你是谁啊?”隋云昭看都没看他,连忙去摸地上侍女的鼻息,还有气息,她送了一口气,“春桃,带她去太医院找个医生。”她扯下腰间令牌,递给她“就说是我的人。”
谢禹州边上的两个太监拦住了去路“原来是隋凯的女儿,我告诉你,没用,今天他不给我当马骑,谁也别想走。”
“不让是吧?”
隋云昭怒上心头,年级尚小,虽然比两个太监矮了些,但她一点不发怵。
抬腿就是一记有力的连环踢,直冲两个太监心口而去,力道绝对不小,两个太监像是断线的风筝,擦着地上侍女的血,重重跌坐在地上。
隋凯教的招式都是实战中最实用的,这些花拳绣腿假把式如何能比?
谁都没想到她会突然踢人。谢禹州最要面子了,他仗着年岁大,身量高横行霸道惯了。当场和隋云昭扭打起来。
两人一路打到了莲花池,双双落水。隋云昭水性好,轻松蹬掉他,自己游上岸了。
谢禹州被众人捞起来的时候觉得屈辱极了,他眼里那些宫女似乎都在看她笑话,应该通通处死。
隋云昭甩甩身上的水,特意绕道去太医院关心了下那个侍女的情况,顺便把春梅领回来。还好都是皮外伤,好生休养就能好。
谢禹州去皇上跟前闹了许久,最后落得六皇子搬出宫去住的结果。皇上沉思许久,也没有罚隋云昭,毕竟北疆战事紧张,他意味深长地对谢禹州说“不急于一时。”
门外传来敲门声,是自己的贴身侍女鹿圆。“公子,银耳羹热好了。”
谢禹忱的思绪回到现在,若不是那次隋云昭仗义出手,鹿圆可能活不到现在,他沉声道“进来。”
有恩必报,有仇必还。
过段时间得寻个时机,鹿圆的年岁到了,该为她寻一门好亲事了,再给她一笔一辈子吃喝不愁的银子。她这么多年忠心耿耿,不知道为他挨了多少打骂和屈辱,绝不能苛待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