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封邑颤抖着,剪下一缕她的发,语气控制不住的哽咽:“阿颜,你说你死后,骨灰也想撒在这靖海关前,我依着你。”“可是,你要记得等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你说。”天边连日阴云密布,在此刻飘下一片雪花,刚好落在宋月清紧闭的眼睫,久久没有融掉。许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到时间了,若是错过了,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公封邑红了眼,缓缓俯身,在她眼睫落下一个轻吻,吻掉她眼睫上的雪花。
长风乍起,黑色肃穆军旗伴着白幡在风中飞舞。
公封邑揭开王旗,只见台上躺的人,面若缟素,双目轻合,就安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再往下,他几乎快要站立不住。
他在南境战场上也看过许多横死沙场的尸首,可是,没有哪一具尸首像他现在看到的这般惨烈。
哪怕是已经经过整理了,可依旧惨不忍睹。
万箭穿身而过,最后一滴血也流干,渗进了关外的土地。
公封邑不敢相信,可是看到的那张脸,又能依稀辨认出来就是宋月清。
他浑身止不住的战栗,喉咙哽咽着轻声唤她:“阿颜,我来了。”
可是,已经没有人能够回应他。
一阵风吹过,拂起她身上盖着的王旗。
从百年前起,在这里送走过的宋家将军,世世代代,都如她一般,身盖王旗,千军相送。
死了,留万世美名,可能让天下世子发一声叹的,唯有宋家幺女宋月清。
世人皆知,宋家百年,多生男丁,好容易生下女儿,大多早夭,平安长大的,也都嫁做人妇。
唯有宋月清,还未及笄便跟着父兄上了战场,十五及笄之年便亲统了宋家军,百战百胜,是万中无一的女中豪杰。
可她死的那年,公国定文帝十九年秋,她才将将满了十八岁。
从此宋家无儿郎。
公封邑伸手触碰到她的脸颊,如冰一般寒冷,没有一点温度。
他不敢碰她的身体,这具身躯已经损毁得不成看相,好似一碰就会破碎。
她如墨般的长发垂在身侧,依稀能看出当年的女儿态,没有坚毅铁血。
睡着的宋月清,眉眼如画,若是生在太平盛世,一定也是个温柔多才的普通女子。
公封邑颤抖着,剪下一缕她的发,语气控制不住的哽咽:“阿颜,你说你死后,骨灰也想撒在这靖海关前,我依着你。”
“可是,你要记得等我,我还有很多话没有来得及对你说。”
天边连日阴云密布,在此刻飘下一片雪花,刚好落在宋月清紧闭的眼睫,久久没有融掉。
许慎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到时间了,若是错过了,她会找不到回家的路。”
公封邑红了眼,缓缓俯身,在她眼睫落下一个轻吻,吻掉她眼睫上的雪花。
他睁眼,一滴眼泪落在她眼角,像是她的眼泪。
他在她耳边低喃:“阿颜,你要记得等我,你要记得恨我,你不要,也不能忘了我!”
“咚,咚,咚——”
沉闷的战鼓敲响,号角声震天,让人只感悲凉。
公封邑站在高台之下,拿着手里的火把,却只感觉到刺骨的寒意。
点燃高台,熊熊烈焰一点点吞没台上人的身影。
整个军营响起哀歌:“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城中万人齐声哀歌,浸透了热血的长生花终年不谢,在靖海关前开得热烈。
公国的王旗伴着长风漫卷,一点点消弭王旗下的鲜血忠魂。
“轰——”将要燃尽的高台轰然倒塌。
公封邑愣愣站在原地,看着烈火将那人在他眼前彻底吞没。
他没有哭,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眼睁睁看着。
这样的结局,其实并不意外,从那一年,他听说宋月清要跟着父兄出征的时候,他就料想过,有一天,宋月清会死,像无数的宋家人一样。
而他就在宫里捱着,等着,一方面告诉自己,那个人迟早会死,他是未来接手天下的人,不能为一个死人日夜悬心。
另一方面,他怨她,怨她把自己丢在那座清冷的皇城中,怨她不宋自己的安危要踏上一条不归之路。
她只是一个寻常女子,为何不过寻常女子的生活,天下战乱,总有男儿会保家卫国,何至于让她涉险。
他能接受这个早已预想过无数次的结局,可是,在大火燃起的那一刻,他终究还是落了泪,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地湮灭在一片浸满鲜血的土地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