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不吭算计回去也就算了,下手机要这么狠。她有没有想过,金氏要是死了,明桓和清雅该怎么办?她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她怎么敢这样忤逆不孝!她这真是要跟娘家断道啊!”老夫人越说越气愤,最后她一跺拐杖吩咐身边一个丫鬟:“去,你去替我问问姑奶奶,二太太做错了什么。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以后,我死了,也不许她登门!”在儒家思想里,父母去世,作为外嫁女理应为父母奔丧,守孝,祭祀,除服,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老鸨急了,这事可不能赖在画舫,她赶紧让龟公赶紧去找柳文盛的下人,把柳文盛给抬回去。
定国公府的下人一见到二老爷这样子,脸色就跟打翻了调色盘一样,五颜六色的。
他们不敢就这样抬着柳文盛走,急急忙忙回去叫人,甭管是谁,总得给定国公府一个交代吧!
但比定国公府来得更快的是御史,而且不是一个,而是好几个,老鸨也想不通,大晚上的,这些当官不睡觉,就为了来抓其他官员作风不正的事儿,平常也没看这些御史这么努力,难道,这个被打的人大有来头?
于是,在御史询问老鸨事情的来龙去脉时 ,老鸨就一五一十,不偏不倚都说了一遍。
御史们很满意,老鸨心有坠坠,怎么感觉和她想得不一样?
这天晚上的闹剧,是以柳文盛被抬走做了结尾。
定国公府的人根本不敢找那世家子的麻烦,因为那世家子本身就家世不凡,还有个姐姐是顺王的侧妃。
定国公府已经式微,哪里敢跟人家掰腕子,只能先把这个大仇记下,然后灰溜溜走人。
柳文盛在半路就已经醒过来,他悔不当初,鼻子被削掉一半,他……他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
工部的上官要是问起来,自己该怎么说?
难道说,他溜号子去狎妓,结果跟其他嫖客杠上,所以才这样的!
柳文盛说不出口啊!
可要是说谎,今天这事闹得这样大,根本瞒不住,早早晚晚别人都会知道,自己岂不是连坦荡君子的名声都落不着!
柳文盛发愁的这些都是小事,等回到定国公府,一大家子人没有睡觉,都在等着他回来。
老夫人严厉质问你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得知事情所有经过,老夫人勃然大怒:“你还有脸担心不能见人,你还是想想要怎么保住自己的官帽吧!”
“这……这去画舫的也不止我一个,怎么就……”柳文盛结结巴巴,话没说完就闭上嘴。
是啊!
别人也去,但别人也没有被削掉鼻子,没把御史给招来啊!
柳文盛急得额头冒汗:“我……我现在备礼去几位大人通融一下。”
“你是想罪加一等吗!”老夫人疲惫嘶吼,御史岂是能随便贿赂,柳文盛要是敢贿赂,人家绝对敢收。
不仅敢收,人家还敢把这事写进奏折,给自己增添功绩。
柳文盛这一下是真着急,都鼻子上的疼痛都被他忽略掉了:“那到底怎么办啊?”
老夫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若是以前,定国公府还能依托一些老交情,把这事给用压下来,可现在,谁都知道定国公府气数将尽,人还没走,茶就已经凉了。
再去求这些人,只怕结果也是不尽人意。
可是再难也要去做呀,总不能真的看着儿子就这样被摘了官帽吧!
二房这根顶梁柱要是垮了,那宝贝孙子该怎么办?
孙女还指望着选秀呢!
于是,老夫人让人备了重礼,带着二柳文盛和金氏连夜去拜访一些老交情。
而结果也在老夫人的意料之中,多数人都是推脱不见,少数会出面相见的人也不敢给老夫人打包票,只是说着会帮着柳文盛说说好话。
奔波了一夜,送出去的礼物只有几份,多数还堆积在马车里,看着这些,老夫人心中涌起悲呛,年轻时从来只有别人来求她的,如今轮到她去求人,却总是频频坐冷板凳,说到底还是朝中无人,后宫无人啊!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必须把孙女清雅培养出来,只要迈过这个坎,家族重新振兴,她将来闭上眼才有脸去见定国公府的列祖列宗。
天终于亮了。
老夫人和二房夫妻回到定国公府,老夫人疲惫不已,话都说的不多,早膳也没用,就被下人扶下去歇息了。
金氏也是憔悴不已,却顾不上洗漱休息,她要先去看看儿子的情况怎么样。
柳文盛的状态很不好,被人割了鼻子,流了那么多血,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整个人本就有些摇摇欲坠,再奔波一晚没休息,他的脸色青白的就跟鬼一样。
可这时候他还不能休息,因为今天刚好是大朝会,文武百官包括一些官职不是很高的小官员也只有在这一天才会齐聚金銮殿面圣。
平常的小朝会,官职较低的官员可无缘进宫,以往的柳文盛会这一天早早起来梳洗打扮,每根头发丝每根胡须,他都要打理的整整齐齐,官服不仅要熨烫齐整,还得熏香。
之所以如此的大费周章,是因为整个定国公府,只有他穿着官服昂首阔步走进宫门,他才是定国公府的第一人!
可现在,顶着脸上这副尊容,而柳文盛是真不想出门,如果可以,他想告假在家,一辈子都不出门。
可是那些御史可不会因为他不到场,就放他一马。
柳文盛用一种去上坟的心情到宫门口,又遮遮掩掩,躲躲闪闪,忸忸怩怩走进宫门,最后站在金銮殿的角落里,全程死活不抬头。
大朝会上,先是大臣禀报家国大事 等到这些暂时处理完毕,才轮到御史拿着笏板,唾沫横飞激情发言。
御史监察百官,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十有八九都不讨人喜欢,百官之中也不单单只有柳文盛被御史写进奏折里,只是,相较于他人而言,柳文盛的原因比较瞩目罢了。
百官们听到御史的话,纷纷扭头往后看,想看看狎妓被割了鼻子的仁兄是哪位,但柳文盛已经伏趴在地,旁人再是好奇,也不能把他从地上揪起来看。
这是生平第一次,柳文盛在朝堂上备受瞩目,也是第一次,让龙椅上的皇上注意到他,并且记住柳文盛突然增添的个人特色。
被皇上记住是柳文盛的梦想,皇上记住不一定是好事,但是皇上若是连你这个人都记不住,那一定是坏事!
柳文盛努力这么多年没达到目的,到今日,被燕从昭“帮”了一把,不仅是皇上,连文武百官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人,但柳文盛高兴不起来,他想哭,真的想哭,从现在开始,他“名扬天下”了。
皇上听完御史的禀报,让柳文盛走上前来,他想看看这位为美人被割鼻的奇才长什么样,细看之下觉得这人怎么有点眼熟?
高公公在一旁提醒一句,皇上才恍然想起,哦,这个老小子是老定国公那厮的儿子!
这倒霉催也算是功臣之后,那自己要不要放他一马呢?
皇上有些犹豫,但提前和燕从昭谈过心的几位御史却步步紧逼,大道理一套又一套,功臣之后怎么了啦,功臣之后就可以溜号子出去狎妓,这要是以后大家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虽然本朝没有律法规定官员不能出入烟花之地,但为妓争风吃醋,大打出手,最后还破相,若是不给予惩罚,这种风气若是盛行起来,来朝贡的番邦异客还以为本朝的官员是这样式的,有损大国形象。
况且,柳文盛的儿子出了事,如今还追查不到真凶,家中老母着急上火,做儿子的看不见老母亲心疼着急,做爹的自己一个人跑到外面逍遥快活,半点也没有为子的担当,为父的责任,实为不孝不慈,不配为官。
那几个收了礼的人家,见这个阵仗,对视一眼,没一个敢出声,御史这么多顶大帽子扣下来,他们即便是有心也无力呀!
唉,看来回去得把收下的礼物加厚一份给定国公老夫人送回去,柳文盛是救不了了,不过定国公府还有孙辈,他们倒是愿意出些力,还上这份交情,以后也不用再多来往。
几个御史巧舌如簧,几个大棒子下来,成功说动皇上将柳文盛训斥一番,摘了他的官帽,让柳文盛滚回家自己吃自己。
柳文盛被内侍半拖半扛送到宫门口,他头发有些披散,整个人还有些还浑浑噩噩,仿佛不知今夕是何夕。
等到后面大批下朝的官员从宫门口走出来,稀稀疏疏的说话声惊醒柳文盛,他紧张摸向自己的脑袋,上头已经没有官帽了。
柳文盛连滚带爬爬上自家的马车,然后催促着马车夫赶紧回家,他不要留在这里,他不要留在这里,他没脸见人了!
第 119章踏实
柳文盛还没回到家,他被罢官的消息就长了翅膀先一步传回定国公府。
老夫人早有预料这个结果,只是深深的哀叹一声,没有说出一句话。
金氏却惊得手里的茶杯都摔了:“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啊!”
金氏痛哭流涕,柳文盛被摘官帽,二房的顶梁柱塌了,以后,京城大小宴会不会再有她的请帖。
以后,二房说话也别想硬挺起来,以后,怕是要和大房的日子掉个个了,这可怎么办呐?
柳清雅怔怔发愣,她下意识以为是祝家所为,可仔细想想,祝家又没这样的能耐。
那到底是谁?
一个俊秀挺拔的身影出现在柳清雅的脑海里,她浑身一震,难道是晋王世子!
是了,晋王世子位高权重,走到哪里,想做些什么,谁都得给几分面子,那他如此整治二房是为什么?
难道祝家把天花的事情告诉他了?
可是,祝家没有证据,晋王世子怎么就这么昏聩,偏听偏信?
柳清雅想到自己在淮扬见到晋王世子的模样,那样一个人,不像是能被随便糊弄的。
况且,当今皇上眼里容不得沙子,世子要是如此糊涂好骗,又怎得皇上的器重。
除非,世子手里有证据,可是,也不对啊!
要是有证据,祝家和世子为什么不告上金銮殿,让定国公府都人头落地,这样岂不是更痛快省事!
难道,这事和世子无关,和祝家的无关?
不然,这说不过去啊!
而且,上次弟弟出事,自己一下子就看清梦境一部分模糊的地方,这次父亲出事,梦境看不清的地方还是看不清,所以,应该,或许,真不是祝家和世子所为吧!
柳清雅想来想去,心里更愿意接受后面的推测,也许是有人看父亲不顺眼,刚好定国公府式微,所以故意设局陷害他!
父亲也真是的,这么多年的工部毫无寸进,连交心的同僚没有,平常花团锦簇时凑在身边的所谓文人有几个是好东西,平常嘴上说的好听,可暗地里谁知道这些人心里在想些什么?
说不得父亲倒霉,就有他们的谋算在其中。
若不是父亲亲近的人,怎么会如此准确地把握父亲的心态,一步一步将他推进地狱。
柳清雅自认为看透真相,可却束手无策,老夫人手里握着人脉都无法挽回亲爹被赶出朝廷的颓势,她又能做什么呢!
之前之所以能表现的智珠在握,是因为亲娘金氏处处帮她,定国公府的钱和人可着她用,只除了在祝家的事上跌跤,其他时候,她都是万事顺利。
但在亲娘手伸不到的地方,在银钱都不起作用,在更大的权势面前,她的聪慧就变得微不足道。
重要的一点是,父亲不再为官,会影响她将来选秀。
以前,她是员外郎之女,即便不靠定国公府也能参加选秀。
但现在,父亲没了官位,她就不再是官女子,只是普通勋贵的嫡系旁支,不在必须选秀之列。
她想要选秀,就得走定国公府的举荐路子,要看大房脸色都是小事,就怕弟弟和父亲的事会被让她的前路不明。
在今天以前,柳清雅只需担心父亲的官位太低,定国公府不肯出大力会导致她找不到合心意的婚事。
现在她担心的是她的名字报上去会不会被人直接给涮下来?
谁让她有一个残疾的弟弟,被罢官的父亲,怎么看都不算是个好命的人。
皇室选秀最忌讳这些,万一被克到呢!
就算没有被除名,侥幸被留牌,她也很难达成心中所想,皇上的年事已高,近几年几乎不再宠幸新人,重要的是皇上后宫这些年没有再听到婴儿的啼哭声。
定国公府的目标是东宫,柳清雅也是,之前她虽然觉得进入东宫很困难,却也不是没有机会,只要老夫人愿意支持她,只要有足够的财力就够了。
但如今,定国公府如今这个光景,二房如今这个光景,她几乎是不可能达成心愿。
选秀是一个重要的标杆,根据秀女的身份一轮轮的筛选,把选秀的女子分成三六九等,婚事也因此被划出圈层。
最上层自然能得到最好的,基本上能风光大嫁,最低层基本上只能做侧室,而她如今大概就在最低层。
柳清雅一想到这些就坐立不安,连父亲昏迷着被人从马车抬出来,她都疲于做表面功夫。
一心想着自己的心事,太子是皇上的心头肉,东宫没正经名分的侍妾都要看八字,据说旺夫旺子好生养的清白良家女子才有资格入选。
当初选太子妃时,皇上是看了又看,看了好几年才选中如今这位,自己不说想要什么名分,只想进东宫当个伺候人的洗脚婢的资格都没有。
那她的前途在哪里呢?
皇上膝下,除了太子就是顺王,可顺王是只是个闲散宗亲,因为身体有疾,从不插手朝堂之事,富贵至极却无半点权势在手。
重要的是,顺王妻妾成群,却无子,自己要是去到顺王府做妾,才是真的完了。
至于其他的宗亲,这些年都被皇上打压的不成气候,真正成才的都没几个,况且年龄相差太大,有的已经做爹很多年,自己去了,也捞不到什么好位置。
只除了晋王府!
上次在淮扬见到了晋王世子,柳清才惊觉原来宗室里还有这样一个见之难忘的少年郎,等回到京城她再仔细一了解,才知道祝家到底靠上了一座什么样的靠山?
柳清雅虽然被晋王世子惊艳过,但之前她一心奔着东宫,从未考虑过晋王世子,但如今世道不同,她也不应该好高骛远,做事踏实一些未必不好,祝家能攀上晋王世子,定国公府也可以。
其实想想,东宫不一定是个好去处,太子妃嫁进去这么久没听到孕信,虽说之前有侍妾怀上过,但因为胎弱没能留住,但也能证明太子身体孱弱到子嗣艰难。
万一,太子要是没有孩子呢!
万一,太子要是没有子嗣就……
国不可一日无主,皇上总得重新选一个继承人。
这样一想,好像嫁入宗室也是不错的选择,柳清雅想到那个英俊不凡的少年郎,脸颊突然泛起红晕,世子还未娶妻,正妻和侧室的位置都空着,她现在开始努力,若是世子对她另眼相看,主动请旨赐婚,自己就能够跳开选秀的限制了。
柳清雅想到这里,顿时浑身又充满干劲,心中又活泛开了,当初祝家是怎么攀上晋王世子的?
当时她被困在客院里,多余的消息打听不到,不过没关系,她完全可以走另辟蹊径的路,让世子把目光放在她身上。
世上的男人哪个没有抱负?
生在皇室宗亲的子弟从小看着皇权富贵长大,心里绝对有那么一刻想着,若是我能坐上那把椅子该多好!
想必世子也一样,若自己扮演贤内助,帮着世子除掉拦路石,届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柳清雅想到那个画面,眼中就绽放出奇异的光芒,仿佛看见自己凤冠霞帔受命妇朝拜的景象。
祝家母女也得匍匐在她脚下,任她宰割,柳清雅整个人都陷入迷离的幻梦之中,但还没等她的美梦做多久,院子外面响起吵闹的喧哗声,尖叫声,打断她的幻想:“这是怎么啦?
怎么吵吵嚷嚷的?
不知道二老爷和明桓要养伤吗?
这样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柳清雅难得急言厉色,几分是为了家里人的身体着想,也有几分是被人打断幻想的恼怒。
柳清雅身边的丫鬟赶紧出去跑探听情况,没多久就折返回来,她哆哆嗦嗦告诉柳清雅:“二太太……二太太,她,她……”
第 120章剪刀
丫鬟哆哆嗦嗦,也不知是真被吓到,还是不敢说,半天蹦不出一句完整话。
柳清雅起身急步往外走,丫鬟紧跟着她来到出事地点,只见紧邻花园的一条小道上一片狼藉,地面竟然还滴滴殷红的血迹,此情此景十分不详。
柳清雅心中猛地一跳,她尖声问:“二太太呢!”
丫鬟这下不结巴了:“在老太太那。”
柳清雅提起裙子就往老夫人的院里跑,花园距离老夫人的院子很近,她穿过月亮门就到了。
院里很乱,下人们有的探头探脑往屋子里张望,还有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看到柳清雅来了,俱都慌乱站直身子,像是见到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柳清雅觉得怪异,但顾不得细想,屋子里传来金氏痛苦的叫喊声,她赶紧走进屋子绕过花厅,来到起居室,才见到定国公府的女人们。
柳清雅骇然看着躺在床上的人,一把剪刀直愣愣插进左眼里,戳进去很深很深,几乎只剩下两个手把露在外头。
金氏在痛苦吟叫,不断有血水从眼眶流出,氲湿了枕头,旁边的人都不敢去碰她,唯恐一个不小心会加深金氏的伤势。
“娘!”柳清雅心中一痛,小心叫了一声,缓步上前,走近了,她才发现金氏不仅是眼睛受伤,她的脖子上都是一道道的血楞,有的甚至连皮都没有了,渗着血把衣领给柳染红了
这一看就是被女人的手指甲硬抠出来的。
柳清雅眼里霎时涌出泪水扑簌簌往下掉:“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到底是谁干的?
谁干的?
大夫呢?
大夫怎么还没来?”
柳清雅声嘶力竭地叫喊,语气里满是凌厉与狠辣,第一次在人前露出自己狰狞面目,她一定要把那个伤害母亲的人挫骨扬灰。
再怎么狠毒的人,内心总有柔软的地方,金氏就是柳清雅心里柔软的那一块,因为只有金氏会无条件,不择手段为儿女奉献一切,这一点就连老夫人也比不上。
“是个在园子里打理花草的丫鬟,你娘去看明桓,回院子经过那里的时候,那丫鬟突然暴起,一剪刀就戳进你娘眼睛里,然后,然后就这样了。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老夫人刚才已经给你母亲吃保命的药丸,也已经派人派马车去请大夫了,只是这马车也没长翅膀,再着急也得等。”
给柳清雅解惑的,是大房的大伯母谢氏,以前,府里几乎没有大房说话的份,但现在,谢氏的存在感倒是越来越强了。
这代表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柳清雅心中大恨,抿着嘴没说话,就站在床边看着听着自己的母亲痛苦呻吟,眼中的泪水一直就没能停止,帕子湿了一条又一条。
直到回春堂好几个大夫被下人连拉带拽跑进来,她才勉强止住了哭声把位置让出来。
老夫人把其他的人都赶走,只留下自己和柳文盛谢氏三人在屋里看着,柳清雅也想留下来,奈何老夫人没同意,她只能到外面去等着。
结果却遇到被人抬着过来的柳明桓,他伤势很重,如今只能躺在床上吃喝拉撒,可听到母亲遇险,还是折腾着要过来看看。
柳清雅先是把弟弟哄回去,然后就让人查那发疯的丫鬟到底为什么袭击金氏。
“无论用什么手段,一定要让她吐口,记住,别把人弄死了。
要是让她痛快死掉,我就把你们全家都卖到窑子去。”柳清雅语气阴狠,听命的嬷嬷激灵灵打了个冷战,连连应是。
审讯丫鬟需要时间,没那么快知道真相,柳清雅就在老夫人的院里走来走去,因为屋里时不时传来忍痛的闷哼声,听得柳清雅揪心不已。
在担忧的同时,她又在想,二房最近如此不走运,都是从端午节过后开始的,除了弟弟出事,她看清是祝家所为,后面这接连两件事,她都无法看清梦境里那模糊的场景,而且越到后面越模糊,她越是努力回想,梦境就越模糊,甚至开始记不清了。
难道说这世上真有什么阴司报应?
还是说老天有眼?
因为天花,所以就要剥夺她与生俱来的能力,可是凭什么呀!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要置祝家于死地,从一开始,她只是顺着心里的指引,去淮扬接她的东风而已。
柳清雅敢捂着自己的心发毒誓,她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姑母和祝卿安的命,是她们步步紧逼,后来所做的一切,自己也是迫不得,她只是想把那错误的一切掰回正道而已。
柳清雅摸着心口,小声地问自己,她难道做错了吗?
胸腔里那个怦怦直跳的心,弥漫出一种不容置喙的感觉,她没有错,她是这样特别,是独一无二,是万中无一,就应该得到全天下最好的。
有错也是别人的错,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有人不肯认命,她就应该帮对手认清事实才对,只要掰正错误,一切就能够回到正确的轨道,她怎么可以消沉呢?
她不应该消沉的!
柳清雅放下手,她的心都告诉她没有错,所以她就没有错,这一切都是别人害的。
柳清雅说服自我没多久,关闭许久的房门终于打开,几个大夫都走出来,他们身上就带一股血腥气。
大夫身后的丫鬟都端着用过巾子水盆等物,上面全是浓郁的红色,血腥气浓重,让人见之心惊。
金氏眼眶里的剪刀被大夫们联手拔出来,因为及时的施针用药,金氏的伤虽然严重,却没有危及生命。
但以后,这只眼睛就要戴上眼罩过一辈子了。
送走大夫,柳清雅和老夫人去了起居室,金氏已经皱着眉睡着了,拔剪刀的时候,大夫开了麻沸散让金氏喝下,减轻她的痛苦。
只是,拔剪刀时,麻沸散的药力还没达到全身,又或者是药力不太够,金氏硬生生挺过拔剪刀的痛苦,之后或许疼晕过去,或许是累得睡着了。
但眼睛上的疼痛并没有因为她的昏睡就消失,金氏皱着的眉头一直就没有松开过,想来也睡得不踏实。
她身上的衣服,脑袋下的枕头也已经重新换过,屋里点了去秽的香,已经清新一片,闻不到半点的血腥气。
老夫人看了几眼,只留下两个丫鬟看着金氏,其他所有人都出去,不要打扰金氏休息。
一群人来到花厅坐下,老夫人开始处理今天这事,她虽然不管事很多年,但影响力还在,她得到的消息比柳清雅要快得多,也准确的多。
事情的起因简单也不简单,在柳明桓和柳文盛接二连三出事之后,定国公府其他的大小主子们心神都牵扯到这上面来,并没有注意到下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也不知道何时起,府里的下人间流传出一个消息,说是二房那个何姨娘之所以要背主,是在为家里人报仇,何姨娘的家人不是逃奴。
是二太太把何姨娘的家人给卖了,据说男的卖进边关的煤矿,女的卖给边关的红帐子,一家子都没落到个好下场。
何姨娘在二房蛰伏隐忍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得了家人的消息,却发现被二太太害的家破人亡,她自然要发疯。
何姨娘的故事一出来,就有府里的老人回忆起当年的事情,说是常有下人出门后就不见的,而且多数还是年轻漂亮的姑娘。
下人不见,府里自然要查,可每次查出来不是发现这个姑娘预谋私奔,就是发现那个姑娘弄坏主子的东西,怕被责罚才偷偷跑走。
第 121章 做太绝
因为当时证据充分,大家也没有多怀疑,就是觉得定国公府的规矩应该改一改,下人不当值,要出门也得跟嬷嬷们禀告一声,要拿东西出府也要检查一遍,拿了嬷嬷给出的条子,交给看门的小厮才能出门。
自从这规矩改了之后,府里再也没有下人做逃奴,大家也就忘却这件事。
如今再提起来,府里的老人细细一对,才发现,那些做逃奴不见的姑娘,大致可以分为两类,一类是孤身一人的,这些人竟然都是弄坏主子的东西犯错做逃奴的。
还有一类就是有家里人在府里干活的,这些姑娘都是在外头有了相好,所以私奔的,这一个两个可以算是巧合,这次多就不算是巧合了。
而且,这些姑娘做逃奴之前,好像都跟二老爷有点子关系,虽然不是个个都爬床,但跟二老爷暧昧过是真的。
这样的传言都是瞒上不瞒下,二房主子们个个焦头烂额,大房的主子忙着看热闹,自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不清楚。
金氏这次遇袭就和当年这些被迫“逃奴”的姑娘有关。
那些孤身一人的,结局怎么样,也没人给她们报仇,但那些有家有口的家生子可就没那么好说话。
拿剪刀刺伤金氏的丫鬟叫春秀,算是半个家生子,因为她的父母和姐姐是因为家境贫困,不得已,才自卖自身来到定国公府。
春秀是她的父母来到定国公府之后才生的她,亲娘生下她没几个月,就因产褥病去世。
春秀是在姐姐春香的背上长大,虽然是姐妹,可是这个姐姐跟亲娘也没差别。
春秀长到几岁大,姐姐春香已经是十多岁的大丫鬟,正是年轻漂亮的时候,在园子里干活时,被柳文盛给看上了。
原本柳文盛只是有些心痒痒,他喜欢有才情的女子,春香长得再漂亮又不识字,柳文盛也不是非要她不可。
但倒霉催的是,柳文茂也觉得春香很漂亮,也想收进房里的做小,柳文盛原本是可有可无,可一见大哥要跟自己抢,突然就觉得这肉骨头抢起来是真的香,于是,这兄弟俩就争上了。
倒不是真对春香有多么的喜欢,纯粹争的就是那口气而已。
一个漂亮丫鬟竟然惹得府里的两个爷们争风吃醋,女主人们哪里能够容忍?
大房那时候的女主人是柳文茂的原配嫡妻,她看透丈夫的性格,要是为这种事情生气,她就气不过来了,所以也懒得搭理这事,反正有人会管的。
二房的金氏却不能不管,她的骨子里透着好强霸道,生平又最看不起妾室之流,哪里能容忍一个狐媚子在眼皮底下晃荡 ,于是,她出手了。
春香就被伪造成和外男有情私奔了,至于她真正的去向,除了当初动手的人,没人知道。
这春香“私奔”不见人影,留下一个几岁大的春秀,这小姑娘的日子就过得苦不堪言。
这姐妹俩的亲爹觉得大女儿丢人现眼,是个见了男人就走不动道的贱皮子,但奈何大女儿不见人影,他一肚子气就冲着小女儿春秀去。
春秀从那以后的日子就过得水深火热,后来又娶了一个婆娘,这有了后妈更是有后爹,春秀好悬没被磋磨死。
好不容易长大了些,春秀终于进府做了丫鬟,才结束被挨打受饿的日子,但比起其他丫鬟,她的日子仍然是过得一般。
有关系有父母的丫鬟,通常干些轻松的活计,像她这种没根基没家底的丫鬟进来就只能做粗活了。
春秀从前也从未抱怨过这些,但没过上两年清静日子,后娘就想要托关系把她弄出府嫁出去,因为后娘连彩礼都收了,由不得她不嫁。
就在春秀要认命时,她却听到这些传言,心中顿时就有疑虑,再细细一打听姐姐春香当年的事情,春秀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
原来姐姐不是不要脸,不是跟别人私奔,是有人害了她,还毁了她的名声。
原来自己可以不用吃这么多苦的,是有人间接害姐姐的名声,才害她受这么多罪。
春秀想到这些年在后娘手里讨日子的艰辛,真真的是眼泪拌饭,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她又想到姐姐春香还在时,自己是如何幸福快乐,无忧无虑。
如果当年姐姐没有出事,就算后娘进门,有姐姐护着,自己也不用受那么多磋磨。
姐姐如果还在,到了如今也算是定国公府的老人,自己进府是不是就不用干粗活,是不是就不用被那些颐指气使的嬷嬷,丫鬟们欺负了!
如果姐姐还在,后娘是不是就不敢轻易收门口马婆子的彩礼,要把她嫁给马婆子的疯儿子!
春秀是越想越怨愤,她和姐姐的一辈子都被二太太给毁了。
在怨恨痛苦的煎熬中,春秀决定要杀二太太金氏给她和姐姐报仇,而且,这事不管她做没做成,定国公府肯定不会放过她爹和后娘,还有后娘生的那几个崽子。
让这一家子给她陪葬,自己死了也是值了。
于是,春秀一改逼嫁时的失魂落魄,和往常一样,继续在园子里干活。
天天就守在走道边上,假装修剪花枝,看着府里的主人来来去去,春秀等啊等,终于等到二太太金氏路过园子。
春秀看着二太太一步一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两人只相隔一棵花树的距离,她捏紧手里修剪花枝的剪刀就扑了上去。
春秀的忽然发难,金氏和她身后的丫鬟嬷嬷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金氏被春秀扑倒在地,一剪刀就戳进金氏的眼睛里。
金氏顿时哀嚎不已,春秀却觉得可惜,她原本是想戳金氏的脖子,因为杀猪杀鸡一般都是从脖子开始的,脖子破开口子放血,基本上就没那么活命的机会了。
可奈何,她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情,压根就没有准头,失手戳错地方。
春秀还不死心,想把剪刀拔出来,再接再厉,但奈何金氏后面的嬷嬷丫鬟已经反应过来,扑上前去阻止她。
她没能再摸到剪刀,只能伸手要去掐金氏的脖子,结果,就把金氏的脖子挠出血愣子,十指的指甲缝里全是金氏的皮肉,但是春秀最终也没能得逞,她被人打晕拖走了。
事情到这里就已经很清楚了,金氏有今天,说到底,是她把事情做得太绝造成的。
春秀作为奴才,袭击主人,自然没有好下场,柳清雅想把人抓在自己手里,慢慢收拾,要让春秀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老夫人却先她一步,一杯毒酒送春秀上路,春秀死得不甘心,不过有一点,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告诉她,她的家里人一样都要死。
这是一件欣慰事,春秀死不瞑目的双眼好像稍微合上一点点,负责搬尸的小厮有些害怕,赶紧用一张席子给裹上,和另外两人一起抬上板车,拉到城外的乱葬岗去。
处理完春秀,老夫人决定重出江湖,拿起管家大权:“以后就让老二家的,好好在府里养着。
这要出面的事儿,就让老大家的去。
老大家的,从明天开始,你过来给我帮手。
老二家的现在当不了家,我老了,也管不过来,你过来给我打打下手。”
谢氏是喜不自禁,二房的一干人都觉得嘴巴苦涩异常,连掌家权都要丢,以后二房在府里怎么立足啊?
柳清雅深知这其中的厉害,而且她还想查一查传言的源头究竟是谁传出来的?
“祖母,孙女也想给你打下手帮忙。
我听府里的老人说,祖母当年管家理事是一把好手。
只可惜我从未见过,如今有机会,孙女也在一旁观摩学一学。”
柳清雅赶紧毛遂自荐,在母亲没有大好之前,她得替母亲把管家权先抓着,至于大伯母谢氏,她根本就没有放在眼里,谢氏要是个聪明人,管家权也不至于旁落这么多年。
“也行,多个人来帮帮手也行,你年纪也不小了,也是该学着管这些事了。”老夫人没有拒绝孙女的请求,让柳清雅心中欢喜,老太太心里还是偏向二房的!
第 122章 静待时机
谢氏不是很高兴,但没人理会她的感受就是了。
定国公府的混乱在老夫人的强势插手下,在短时间内恢复平静。
二房除了柳清雅,其他人都得休养生息,她借着管家的名头,开始查传言的源头,但这回她用人,却觉得力不从心。
下人也是人,在二太太那些事曝光后,他们哪里还敢效忠,万一哪天得罪了二太太,或者因为知道太多,会不会步那些“逃奴”的后尘?
二房在定国公府已经人心尽失,所以,柳清雅让他们做事,他们不敢拒绝,但能出五分力解决的事,绝对不出十分力。
活都干了,就是不尽心不尽力,敷衍了事,柳清雅气得肝疼,只能先着手调教一批得用的人再考虑其他。
可问题是想要培养忠心的奴才,除了平时调教立威之外,还得有钱!
没有钱没有油水,谁会跟着你混呢?
奴才也是人,虽然定国公府包吃包住,还会按月给月例,奴才的日子其实过得很滋润。
但是要忠心不二,这些待遇还不够,奴才没有人权,他们得到的银钱也有可能会被随时收缴,他们也可能会被随时打杀发卖,因为他们整个人从头到尾都是主家的财产。
那些脑子愚笨的,长年累月的洗脑之下,会自然而然忠于主家,但那些脑子稍微活泛一些的,想要他们的忠心可就不容易了。
愚人虽然也能用,可到底不是那么得心应手,想要得心应手的人手还得是那些脑子活泛的。
可这些聪明人却又身不由己,他们的心动荡不安,想让他们交付忠心谈何容易,尤其是二房全方位口碑崩塌的情况下,柳清雅要驯服这些人可是有的磨。
至少她现在正在为钱而头疼,现在可不比以前,定国公府的银库可着他想花就多少就花多少,一分钱能够难倒英雄汉,自然也能够难倒柳清雅。
柳清雅一边要照顾母亲,照顾弟弟,一边还要跟大伯母谢氏抢管家权,一边还得想办法培养忠心的人手,还得想方设法找钱,忙的焦头烂额,自然就顾不得如何追查真相。
老夫人却查出来了,她可不比柳清雅一无所获,她查到散播源头的人。
“怎么会是文薇?
老二家的是不是又做了什么事儿?
她就不能来找我告状吗?
可是我亲生女儿,我难道还会眼睁睁看着她吃亏吗?
一声不吭算计回去也就算了,下手机要这么狠。
她有没有想过,金氏要是死了,明桓和清雅该怎么办?
她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她怎么敢这样忤逆不孝!
她这真是要跟娘家断道啊!”老夫人越说越气愤,最后她一跺拐杖吩咐身边一个丫鬟:“去,你去替我问问姑奶奶,二太太做错了什么。
要是不说出个一二三来,以后,我死了,也不许她登门!”
在儒家思想里,父母去世,作为外嫁女理应为父母奔丧,守孝,祭祀,除服,这是必不可少的流程。
即便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亲自到场,也应该派人前往娘家告知一句,人不到,但礼得到,花圈纸马,三牲祭品,这些都是不能少的。
老夫人要是发下话,不让柳氏回来奔丧,不许外嫁女儿履行礼节,其实就是在变相指责柳氏不孝。
柳氏不仅会受到舆论的谴责,祝卿安也因母受连累。
连祝家也会被人说三道四,甚至,那些注重礼节的人家会因此拒绝往来,老夫人这是在逼着柳氏给交代。
柳氏听到丫鬟转达的话,只冷冷道:“回去转告老太太,别忘了柳清雅那张宗卷,还有,柳清雅在弘法寺的事,定国公府可以忘了,那天去上香的香客可没忘。
至于我为什么收拾金氏,有本事就让金氏自己说出来,她要是不敢说,什么意思,老太太精明一辈子不会不知道吧!
还有,让老太太别忙着操心身后事要怎么安排。
再纵容二房折腾下去,这一府的子孙都得跟着老太太整整齐齐去见老祖宗。
要是不让我去奔丧啊,那正好,我还省了买棺材的钱呢。
这一口气买上十几二十副,那是挺费钱的。”
柳氏敢说这样的话,丫鬟却不敢一字一句的转告,她吓得都快哭出来了。
二太太到底干了什么呀?
怎么让姑奶奶说出这样绝情的话来?
这让她怎么转告老夫人!
老夫人要是知道姑奶奶这些话,不得被气死啊!
丫鬟的着急,柳氏看在眼里,却不肯向老夫人说一句软话,何姨娘的传言的确是她安排在定国公府传播的。
女儿卿安断二房的后路,晋王世子断二房的前路,她就负责让二房失尽人心。
柳氏一直让人寻找何姨娘的家人,想给已经去世的何姨娘一个交代,只是时间太过久远,很多人很多事都成过眼云烟。
要从这些遗失的线索里找到何姨娘的家人谈何容易,柳氏往这里头不知道砸了多少钱,才找到一点消息。
何姨娘家人的遭遇,并不是柳氏让人胡编乱造,而是真真实实何家人的经历。
何家人一个活口也没有撑下来,个个都不是正常死亡,柳氏让人收殓他们尸骨送回京城,和何姨娘葬在一起,也算是一家子团聚了。
不仅是何家有这样的遭遇,那些定国公府的“逃奴”也多是这样的下场,都是不得好死。
金氏收拾这些人就跟收拾鸡鸭猪一样,做事这么绝,却又无法将这些人的亲人连根拔起,留下后患。
柳氏只需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就足够让她身败名裂。
柳氏也料到了,金氏一定会遭遇报复,毕竟下人也是人的,都是有血有肉,爹生父母养的,有那懦弱无能的,也有那烈性强硬的。
金氏瞎了一只眼算什么?
在柳氏原本的预料里,金氏就应该没命的,如今还活着,算她命硬了。
丫鬟左等右等,左磨右磨,还是没能从柳氏的嘴里掏出一句半句的软话来,最后只能遗憾离开。
且不说,丫鬟回府后,老夫人强逼着丫鬟把柳氏的话一字一句复述出来后,如何地怒不可遏,又是如何地鸡飞狗跳?
祝卿安和柳氏已然不关心这些,柳清雅和金氏这次可是遭遇毁灭性的打击,她们倒是想要乘胜追击,但老夫人现在接管定国公府,再加上柳清雅也有所警惕,她们想要再得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只能暂时偃旗息鼓,静待时机!
第123 章郑重其事
定国公府自从那丫鬟回去之后,就再也没派人来过,也不知道是老夫人查出些什么,还是被柳氏的话气到。
总之,定国公府没有再上门找麻烦,柳氏和祝卿安也乐得轻松!
事情暂告一段落,柳氏和祝卿安好好在家休息了几天,整个五月,她们天天往外跑,两人都累得瘦了一圈,好不容易事情解决,又忙着收拾金氏和柳清雅,真没有一天闲下来的时候。
两人好好的歇息了几天,直到杨姨娘和乳母抱着则哥过来,说泽哥会抬头了,两人才恍然,原来泽哥都出生三个月了。
乳母笑着禀报近况:“泽哥爱动,这小胳膊小腿就没个闲的时候,中午一醒过来还试图翻身呢!
一跟他说话他就咿咿呀呀的,还总爱笑,和县主不愧是姐弟,这一笑起来,甜得人心都化了。”
柳氏取下手上的首饰,伸手接过泽哥,这孩子也不认生乖乖被抱着,眼睛滴滴溜盯着柳氏头上的步摇看个不停。
谁都看得出这孩子眼睛里的好奇渴望,柳氏还有些担心这孩子可能会伸手去抓,却没想到他只是一直看着,却没有伸手去抓,乖的让人心软。
祝卿安就摘下端午节佩戴的五彩手绳摘下,手绳上面还拴着两个小铃铛,在泽哥面前一晃,“叮铃铃”的声音一下子就吸引了这孩子的注意。
泽哥一开始没动,眼睛就随着手绳转,每当铃铛响起,他就笑个不停,果真如同乳母所说的一样,笑的很甜,甜的让人心软。
祝卿安把手绳拿近一些,泽哥好像明白东西拿到他眼前才能抓一样。
这一次,他没有干看着,直接伸手去抓,祝卿安顺势松手,泽哥小手紧抓手绳一甩,铃铛一响,他乐得口水直流。
柳氏和祝卿安又和泽哥玩了一会,直到他开始打哈欠,才让乳母和杨姨娘将他带回去睡觉。
母女两人坐下来,开始复盘先前对付金氏柳清雅的手段,两人还记得之前在弘法寺时,祝卿安让珠帘把柳清雅推下水,还扒了她衣服的事。
那一次,珠帘这个打手差点被毒蛇咬死,幸亏祝卿安出手及时才保下珠帘一条命,饶是这样,珠联被送走后,也是休养了一个月才好全乎。
杨姨娘还有更早之前听从祝卿安命令,在船上给柳清雅煮药渣水喝的下人,都是因为间接和直接原因遭到“报应”。
祝卿安都不敢想,她要是手里没有兰草露珠这个宝贝,是不是早就一败涂地了。
所以这一次要收拾金氏和柳清雅,母女俩表现得十分谨慎,家里家外看得极严,就怕他们这一头算计柳清雅,转头,自己人就被柳清雅的诡异运气给伤到。
祝家有祝卿安在,就算遇上什么不测,她也能及时应对,但燕从昭那边就很让人担心,祝卿安可没忘记燕从昭身上还有隐疾,也不会忘记祝家是怎么和燕从昭结缘的,他身边并不太平。
万一燕从昭出什么事,导致他旧疾发作,或者燕从昭又遭遇什么刺杀,祝卿安和柳氏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祝卿安为此思前想后,决定小小冒一把险,将自己常年带在身上掺了露水的百用丸送给燕从昭。
之前,珠帘被毒蛇咬伤,就是吃了掺和高浓度露水的百用丸才撑到药僧们救他一命。
祝卿安琢磨着,燕从昭要是有个万一,及时服下百用丸,怎么着也能撑到得救。
只是要只能把东西送出去,才让祝卿安苦恼许久,要是之前天花一事还没解决的时候,她送药丸倒是合适。
但天花都解决完了,才要送药丸,怎么看都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祝卿安和柳氏商量过后,决定向燕透露柳清雅运气诡异的事,然后,祝卿安再把药丸和一些药材送给燕从昭。
她给出的解释是,祝家和柳清雅交手多次,很多次,身边的人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备上一些成药在身上有备无患为妙。
只是,祝卿安不是很能理解燕从昭看到百用丸的表情,有点深沉有点严肃,甚至还有点迟疑!
祝卿安都不明白他在迟疑什么,难道是嫌弃百用丸是民间用药太廉价了,他不敢轻易服用?
可是,其他的药材,祝卿安也不好往里面掺入露水,每一种药材的用途都不一样,重要的是,谁出门,会背着一堆药材出门?
所以,祝卿安才考虑到成药丸子,装在小瓷瓶里,小巧玲珑,携带也方便,出什么事情随时都可以拿出来服用。
结果,却没想到燕从昭会因此挑剔这个,祝卿安有些懊恼自己疏忽大意,但事到如今,她也没法补救,也只能盼着燕从昭可以收下。
燕从昭当时在迟疑过后,才吩咐福豆把东西收起来,语气很是郑重其事,让祝卿安至今都不能理解,燕从昭为什么那么郑重?
如果燕从昭知道,祝卿安竟然是这样想他,他一定会大呼冤枉,他当时只是在想应不应该收姑娘家的东西。
虽然回春堂用来装百用丸的瓷瓶都是一样的描字白瓷,但他就是看出祝家送他的百用丸是祝卿安之前佩戴在身上的。
因为这瓶子沾染了一丝淡淡的兰草香,这个香气只有祝家才有,也是燕从昭唯一不反感,闻了也不会觉得难受的,相反还很舒适的香味。
燕从昭当时闻到这个味道的时候,就下意识看向祝卿安,她腰间原本挂着的瓷瓶不见了。
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个瓷瓶是祝卿安的贴身之物,他顿时就觉得这个瓷瓶有点烫手,因为他还没明确自己的心意。
要是冒冒然接受人家小姑娘的东西,万一,他们没那个缘分,岂不是要让祝卿安难受伤心!
再一个,世上男儿多为心胸狭隘之辈,自己可以风流倜傥,却见不得枕边人另有她爱。
哪怕只是婚前心有所属,发乎情止于礼的年少情感,也会让男人心生疙瘩,继而冷落甚至厌弃枕边人。
燕从昭担忧的正是这一点,他要是收下祝卿安的东西,要是将来祝卿安另嫁他人,因为她,让祝卿安婚姻不睦怎么办?
就在那短短的迟疑里,燕从昭想了很多很多,不收吧,好像心里有点舍不得。
收了吧,又怕伤害到这个一心倾慕他的姑娘,思来想去,燕从昭决定收下瓷瓶,要是他们将来真的有缘无份,大不了,他帮着给祝卿安挑一个人品俱佳的夫婿好了。
还得他能管得住的,要是那人敢对祝卿安不好,就让那人知道为什么花儿那么红,这样,祝卿安就会幸福美满了吧!
燕从昭是下定决心,才让人把东西收起来,祝卿自然不知道燕从昭心里这些想法,未来的很多年大概也不会知道真相。
只是从那过后,燕从昭就时不时让人给祝卿安和柳氏送宫廷点心,进贡的各类稀罕水果,各地进献的糖果,点心,腊鸡腊鸭等等。
有些听过见过,有些甚至闻所未闻,柳氏告诉祝卿安:“这些闻所未闻的一般都是产量极少的好东西。
下面的人怕进贡上去,贵人吃了还想再吃,数量太少就容易引起争端,下面的人很容易给自己招来麻烦,所以干脆就昧下来自己吃。”
皇上皇后,一众妃嫔都不一定能吃得到的东西,燕从昭却轻易能得手,好像那装贡品的仓库是他家的一样。
真的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跟不要钱一样,被燕从昭送到祝家来。
祝卿安还注意到,燕从昭让人送来都是守制期间可以吃,不犯忌讳的东西,这样的细心,倒是她没有想到的。
一开始,柳氏和祝卿安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燕从昭怎么突然间如此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