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小皇帝的心思,也理解小皇帝的心思,赵庸那样的人杰一日不除,中央便一日不安稳。赵庸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他手下的十万大军,而是在于他在军中拥有的巨大声望。兵仙,杀神,军神,用兵如神,多智近妖......这些词语集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亦会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的为他效死。大夏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将赵庸视为偶像。不夸张的说,哪怕赵庸乖乖交出了兵权,但只要他想,哪怕没有朝廷的首肯,他也能以极快的速度在民间拉起十万大军,这才是赵庸真正可怕的地方。
北元叩关,来得急促,来得毫无征兆,来得让整个大夏所有人都未及预料。
十年前,大夏还未一统中原,彼时的元庭兵强马壮,时不时的便派出小股骑兵侵扰周边各国。四海诸国,无不匍匐于元人铁蹄之下瑟瑟发抖,而对于南方温暖肥沃的中原大地,元人更是垂涎已久。
时任元庭大汗猛哥,亲率二十万铁骑南渡大河侵袭大夏陇中腹地,以居高临下之势诏令大夏纳土称臣。
太宗皇帝不堪受辱,倾尽举国之兵北上迎战,双方于大河畔的河套平原(今河州,封州)拉开阵势对峙。
然中原之地少马,以步卒对骑兵,双方甫一交手,大夏便节节败退。
关键时候,时任前军将军的赵庸向太宗皇帝提出以奇兵之策,行围魏救赵之法,即归拢大夏本就不多的骑兵,绕开双方对峙的正面战场,悄摸渡过大河,直捣元都黄龙府,迫使元人主力回援。
这个计策在当时,堪称胆大包天。
因为大夏以步对骑本就处于弱势,若是再行分兵之策,将大夏唯一能够牵着敌方铁骑的骑兵丢去草原上,计若成,自无需多说,若不成,大夏顷刻间便有亡国之忧。
但最终,太宗皇帝还是同意了赵庸的提议,并亲自挑选出军中最精锐的三千精骑交由赵庸统领。
然后,赵庸便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赵庸是怎么带着三千精骑无声无息间度过黄河的,也没有人知道赵庸在广阔无垠的草原上是怎么找到方向的。
大夏的百姓只知道太宗皇帝亲率大军在河套平原与元人铁骑对峙两个月之后,元人二十万铁骑忽然慌乱地拔营北归。
太宗皇帝痛打落水狗,一直率兵追到了大河畔,事后统计,元人二十万铁骑,于大河溺死者过半。
再然后,就是赵庸率三千精骑捣毁黄龙府,将元庭留守黄龙府的名王,国相,以及蒙哥大汗所有妃子一锅端掉,并缴获牛羊马匹无数的消息传遍大夏。
至此,威服诸国数十上百年的元庭成了北元,十年时间不敢南下漠南牧马。所以那一战,也叫漠南大决战。
而今十年时间过去,大夏也平灭了百越,林蛮,还有于高原之下建国的西梁,一统四海九州,实力与十年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但偏偏,就在十年后的今天,北元十万铁骑再度叩关。
十万铁骑,比起十年前那次,少了一半,照理说,十年后的大夏更强,北元更弱,大夏应该毫不犹豫地北上迎敌。
但事情坏就坏在大夏现在内部不稳。
新旧交替的过渡期尚且未曾度过,又兼多出镇北王赵庸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
这个时候北元南下叩关求粮,就是典型的趁火打劫。
这个道理,北元明白,大夏的满朝文武明白,甘州的赵庸也明白。
龙椅之上一脸阴沉的小皇帝更明白。
但......要他喂虎吃肉,还要他放虎归山,这样的提议,他绝不可能同意,就算提议者是他的亲舅舅,他也不可能同意。
因此,他第一次拒绝了自他登上皇位以来便一直引为心腹的亲舅舅的提议。
“此事,朕绝不可能同意,朕就不信我堂堂大夏泱泱上国,除了赵庸之外,就找不到第二个会打仗的将军。”
小皇帝的语气异常决绝,脸上更是罕见的露出了坚定的不容置疑之色。
而朝臣们听见陛下一口回绝了曹恒的提议,也是瞬间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们不愿迎敌,而是相比外敌,他们更忌惮内部的敌人。
赵庸手握十万大军裂三州之土封王,已成尾大不掉之势。
外敌入侵,无非就是劫掠一番扬长而去,大夏顶多损失一些人口和财物。
而内敌坐大,则有改天换地之能。
如此一比较,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现如今朝廷以公主的清名做局,好不容易才将赵庸唯一的独子骗进太安。
眼看解决赵庸这个大夏内部最大的矛盾即将功成,大夏真正实现垂拱而治天下大同的愿望近在眼前。
这个时候让赵庸领兵迎敌,一切前功尽弃不说,大夏还得赔上一个公主,就这样的亏本生意,那真是亏得连裤衩子都不剩。
曹恒竟然怂恿陛下做这样决定,其心可诛!
反观曹恒,听见小皇帝竟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的提议,先是愣神一瞬,紧接着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苦笑。
他知道小皇帝的心思,也理解小皇帝的心思,赵庸那样的人杰一日不除,中央便一日不安稳。赵庸真正可怕的地方不在于他手下的十万大军,而是在于他在军中拥有的巨大声望。
兵仙,杀神,军神,用兵如神,多智近妖......这些词语集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哪怕他什么都不做,亦会有无数的人前赴后继的为他效死。
大夏几乎所有的将士,都将赵庸视为偶像。
不夸张的说,哪怕赵庸乖乖交出了兵权,但只要他想,哪怕没有朝廷的首肯,他也能以极快的速度在民间拉起十万大军,这才是赵庸真正可怕的地方。
事实上这也是他的想法,赵庸必须死,他一日不死,对于姜氏江山来说,就是一颗随时有可能爆炸的定时炸弹。
否则他也不会在姜承刚坐上龙椅,屁股都还没坐热乎的时候就怂恿着小皇帝对赵庸出手。
甚至不惜用自己的亲外甥女做伐。
如果可以,他比任何人都不想放赵韵回到甘州。
只有赵庸死了,他这个皇帝外甥才能坐稳皇位,只有赵庸死了,他这个右相才有机会搬倒杜乔这个左相,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大夏文官第一人。
可关键是,他现在没得选啊!
北元叩边,寻常之时,当然不是什么大事,就算大夏精锐镇守各地一时间无法召集,但太安城还有二十万拱卫京畿的京营,实在不行,大不了先遣出一支偏师北上拖住北元大军,再慢慢召集大军迎敌。
但不让赵庸领兵迎敌,这就是大事了。
因为谁也没法保证面对狡兔死走狗烹的局面,赵庸会不会心一狠直接率领麾下十万将士投敌。
万一赵庸不甘引颈受怒,趁着北元叩关的档口率领十万大军南下,那时大夏才是真的要经受灭顶之灾。
偏偏现在是在朝堂之上,人多眼杂,这些话他还不能和小皇帝外甥直说。
曹恒心中那个苦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