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茫然地回头,还没看清楚来人,林业就先一步迎了出去,他走得那般干脆,衣摆从我手中拽脱,精心护养的指甲被这力扯得火辣辣的痛,而我却不顾不上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势。“沈,沈小姐。”我喃喃开口,望着门口相依偎的两人,目光落在沈落落的鹅黄色洋裙上。阳光下,鹅黄色的裙摆像是珍贵的珠宝,明艳、温暖、耀眼……林业站在她的身边,微微弓着肩膀,正低着头轻声说着什么,目光如同方才看着信笺时那般温柔珍视。这就是要和林业一起留学的女人吗?
我和林业成婚的第二天,他提出要出国留学。
说完后,便急冲冲地出门,去寻与他一同留学的沈家千金。
我被他撩得一夜未眠,还未梳妆,就被人从床上搀起,强忍着酸软的腰跪在地上,独自一人战战兢兢承受父亲的怒火。
母亲也被气到卧床,骂我连个男人都留不住,罚我在祠堂里跪了一个时辰,命令我一定要阻止林业和沈家千金出国,否则就要一纸休书将我赶出林府。
我红着眼,在书房找到刚刚归家正在整理行李的林业。
他站在窗前,手里拿着一封泛黄的信,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温柔。
“阿业……”我看着他转身时眸子里的星光,口中酝酿许久的话,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见到我,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绷紧,好似随意般将手里的信轻轻叠起,夹在一本书内,这才重新望向我,语气有些生硬道:“文舒,娘生病你不在她身边照料着,来这儿干嘛?”
那本书我见他读过很多次,书面都有些磨损卷翘了,我原本以为只是他喜欢这书,还想着过几日再给他买一本新的。
现在看来,他喜欢的不是这书,而是这书里的信。
这信是谁写的?是喜欢的人吗?那我呢?
我听出了他话里的不耐,又被这封旧信扰得心神不宁,原本就不多的勇气直接荡然无存了。
想要离开,可又念及母亲的命令,我只能低着头,不让林业看到我落寞的神情,小声说道:“娘让我来劝劝你。”
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呵斥声打断了。
“你怎么如此目光短浅?娘不明白那是因为她从未接受过教育,可你……”林业皱着眉看向我。
因为留学的事情,他和母亲不欢而散,此时提起这事,眉心处皱出一条浅浅的纹路。
“我日日教你读书识字,你怎么就没有一点长进?”
我对上他的眸子,被他目光中赤裸裸的嫌弃与厌恶刺伤。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色的西装,衣服很服帖,每一处都恰到好处地包裹住他的身型,挺拔俊朗,是当下最时髦的打扮。
我心里五味杂陈,下意识揪住身上新制的绣花袄裙,恍惚中仿佛看见我们之间,坍塌出一条巨大的沟。
这种幻觉让我心慌,有种再不做些什么,就会失去重要东西的窒息感!我顾不上什么仪态,上前两步走到他的身边,伸手紧紧抓住他的衣摆。
“阿业,娘说如果你执意要走,我……”
挽留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如同黄莺般清脆明朗的嗓音传来。
“林哥哥!”
“落落。”
我茫然地回头,还没看清楚来人,林业就先一步迎了出去,他走得那般干脆,衣摆从我手中拽脱,精心护养的指甲被这力扯得火辣辣的痛,而我却不顾不上低头看看自己的伤势。
“沈,沈小姐。”我喃喃开口,望着门口相依偎的两人,目光落在沈落落的鹅黄色洋裙上。
阳光下,鹅黄色的裙摆像是珍贵的珠宝,明艳、温暖、耀眼……
林业站在她的身边,微微弓着肩膀,正低着头轻声说着什么,目光如同方才看着信笺时那般温柔珍视。
这就是要和林业一起留学的女人吗?
刹那间,像是一道惊雷劈在眼前,我面上血色尽褪,明白了一切。
“柳小姐?”沈落落听见我的声音,眼睛从林业身上转向我,从上到下扫视一遍后,发出一声娇俏的轻呵。
她说:“你怎么在这啊?”
这话问得可笑,林家与沈家是皆是宋城数一数二的大户,我与林业成婚时的喜帖,还是管家亲自送去的。
可现在,身为沈家千金的沈落落,却在我丈夫面前,问我这个结发妻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近几日娘身子不好,我便想与夫君一起去向娘请安,不知沈小姐今日来府中是有何事?”我努力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容,嘴里的苦涩感却怎么也压不下去。
“请安?”沈落落纤细的眉毛微微蹙起,目光有些轻蔑地在我上身转了一圈,如同看一件老旧的瓷器。
“林哥哥,你家怎么还有这种旧习啊?布莱克教授说了,人和人之间应该是平等的,即使是父母也不能剥夺个人尊严,请安这种事情也太不freedom了。”
她说完,十分自然地搂住林业的胳膊,嬉笑着靠在他的肩膀上,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而且夫君这个称呼也太老土了吧,我听说教授称呼自己的伴侣,是叫honey的。”
“柳姐姐,你这样……”她娇笑着伸手轻轻捂着唇,“好像个老古板啊。”
哈尼?我迷茫地看着挽着手十分般配的两人,脑子里只剩下荒唐两个字。
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却能从林业惊喜羞涩的反应中窥见一些,这一定是一个极其甜蜜的称呼。
心脏传来阵阵疼痛感,脑子里闪过太多的画面,我想到了负心的阿爹,想到一辈子苦苦等待阿爹回头的阿娘。
最后,我记起当初林业来到家里提亲时说的誓言。
——文舒这么好,我若能够娶你,一定会一辈子珍重你的。
可现在,他在听完沈落落所有的话之后,只是面无表情的抬头,冷声道:“回去吧。”
回去吧……
眼眶有些发烫,沈落落说了那么多,都远远比不上这三个字令我难过,我努力平缓着情绪,压下几乎要涌出的泪花,抬眸看向两人胳膊交缠处。
“你说过的,会一辈子珍重我的。”我不由自主攥紧了手中的绢帕,连呼吸都屏住了,声音有些颤抖,却依旧咬着牙哀求道:“今日是我们成婚的第二日。
只是至少不要是现在,不要在成亲的第二天就……
我紧紧盯着林业棱角分明的脸,试图在他脸上发现一点动容的神情,然而我拙劣的求证很快就被一声委屈的“林哥哥”打断。
沈落落在林业的怀里转过身,两人的手依旧紧紧贴在一起。
“布莱克教授还等着带我们去买出国的东西呢,不如林哥哥你先去换身衣服准备出门,我就在这等着你。我娘上午还念叨着我年龄到了可以议亲,正好也能和柳姐姐聊聊,学习怎么做好一位妻子。”
说到妻子两字时,沈落落脸上飘起一抹浅红,有些羞怯的咬着唇,大胆热烈地看向林业。
“没什么好学的。”林业伸手勾了勾她的鼻尖,“你沈家千金,我们将来还要一起学习更先进的知识,你和她学什么,无知无趣。”
我不可置信望着林业的脸。
“啊!”沈落落小声的惊讶着,眼睛里闪过一丝丝异样,天真娇媚的笑容像是一道道重锤,将我的心砸碎。
“既然柳姐姐这样……那林哥哥为什么还要娶她啊。”
“父母之命罢了。”
我再也听不下去,从腹部涌起一股难以言说的反胃感,第一次放弃学习了十几年的礼仪,拎起袄裙迈过门槛,想要快点逃离,将两人远远地抛在脑后。
离开时,我恍惚听见身后林业有些模糊的声音。
他轻柔唤道:“落落,你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