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言傲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们。突然就见尤斐一个箭步跳上舞台,这种帅气张扬是她从未见过的。他自然而然地坐在陶臻臻边上,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但似乎可以感受到陶臻臻面带笑意的脸颊好像透着大大的惊喜,随后耳边就响起另一首耳熟能详的名曲,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但弹这首曲子的却是两个人。四手连弹,远远望去唯美的像是一幅叫做暧昧的画。原来,他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惊喜,如果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她根本看不到。
寒风袭袭的校园里,吴言傲和尤斐坐在大草坪的石凳上,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和他坐到了这里。
事实上,今天在大礼堂,她一个人一直坐在他的后方,全程看着他和身边的人交流,有说有笑,始终没有勇气和他发消息。直到最后,陶臻臻的压轴舞蹈,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感觉到他的专心致志,兴致勃勃,原本慵懒靠着的身体,直直端坐到结束,一动未动。
她醋意浓烈,呛到自己冲动地拿起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
“你冷吗?要不我去买两杯热饮,或者去室内坐坐?”
尤斐试着打破这种沉默,看完几乎可以说闪耀着陶臻臻光芒的跨年晚会,吴言傲就找他去草坪走走,却尴尬地沉默着,他怎么心里也有点数。
“我不冷,谢谢。你冷?”面对尤斐的关心询问,吴言傲不知道该怎么表现的自在轻松一点,一紧张回答的一板一眼。
尤斐像是看出她的拘谨,柔和地笑了笑:“我不冷,怕你们女孩子冷,那就这样坐坐吧。”
一如既往的好性格,体贴周到,给了吴言傲莫大的鼓励,她抬眼认真审视了下眼前的笑脸,深吸一口气,问:“尤斐,你认识我吗?”
尤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噢,同学对不起,我认错人了,所以你不是吴言傲吗?”
“我,我不是在开玩笑。”
吴言傲有点急,她实在想不到如何直接进入正题。
今天之前,她曾经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开场白,大方的,自信的,幽默的,可真到了这一刻,从她嘴里说出的话既刻板又含蓄,完全没有她对自己想象中期望的样子。
尤斐和蔼又好奇:“我以为你在讲冷笑话。干嘛这么问呢?”
是时候了,是时候应该提示一下他,他们早就见过,早于许穆驰,早于陶臻臻,早于这里绝大多数人。
“你,大学时候认识我吗?”
“好像不认识啊,你原来是哪个学院的呢?”
原来冒险路上的女孩,只有她自己。
大概是觉察出吴言傲的失落,尤斐又探寻地补充:“我们是不是以前认识啊?”
吴言傲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今天已经破釜沉舟,没有任何退路,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豁出去的感觉特别大义凛然。
“我大二的时候就认识你了。因为有一次你骑车撞到我,溅了我一身水,然后你说你急着去冒险。”吴言傲缓缓地回忆到,随着回忆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
这种暗恋的情愫连绵了好几年,他成为她同门,频繁出现在生活里,就像被点燃的烟火一样,在她心中绽放出最绚烂的画面。
吴言傲因为回忆嘴角一直保持着上扬的弧度,当她从回忆里走出来时,碰上的不是尤斐恍然大悟的表情,而是一副不好意思的抱歉笑容。
又是这样的微笑,从不带着欣喜,只是带着抱歉。
为什么一个两个总爱用这种抱歉的表情看着她?许穆驰是,尤斐也是。
一阵冰冷从指间传来。
尤斐说的很不好意思:“那个,我可能有点模糊呢。”
吴言傲认命一样地闭上眼睛。紧攒的秘密被摊开,可惜还是只属于她的秘密,人总是不能对别人有太高的期待,她明明知道尤斐从见到她第一眼起就没有一见如故,又怎么能够期盼着他能够凭着她的描述就觉得相认恨晚。
“没关系,不是什么事都会印象那么深的。如果是许穆驰或者陶臻臻,是不是你就会记得很清楚?”
吴言傲冷冷地勾了勾嘴角,隐忍的情绪在今晚已经到了极端,她从开头就已经猜到了结局,为什么还要那么压抑自己的情绪?他可以约许穆驰夜游篮球场,可以陪陶臻臻夜坐湖心亭,他可以做她们心中体贴又温柔的男人,可唯独没有她。
尤斐的眉目稍稍收紧了些,但很快还是呈现出那副轻快的笑容:“第一次见你这样。还挺出人意料的。”
这话瞬间熄灭了吴言傲心中本会喷薄而出的小火山。
吴言傲怔了怔,虽然尖锐的情绪偃旗息鼓,可一些话已经像过山车一般到达了顶峰。她抬起头,直视着尤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那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该不会也感觉出人意料吧?”
尤斐的笑容终于在这一刻顿住,然后缓缓褪去。
“言言,刚刚你说的大学里的事,的确出乎我的意料,所以我想对你说对不起。现在这件事,我是在桐山顶上觉察出的,但我同样只能对你说对不起。”
吴言傲的心像过山车一般直直地下落,她的难过像失重感一样,牵引着心脏一直下坠下坠。他试着和宿舍的人一样叫她言言,生涩中带着犹豫,却是因为拒绝。
因为拒绝,所以这样安慰性的称呼更显得讽刺。
吴言傲棕黄色的瞳孔里没有了一点光彩,她忘记自己是怎么转身,怎么挪步向前,又是怎么回头,身后的人似乎想向前追,又停在了原地,只觉得越走越远,离刚刚那响起的铃声也越来越远。
她大脑空白似的走在校园里,热泪顺着面颊留下,很快又被风干,粘腻的感觉很不舒服,就这么走着,她遇到了一人独行的江子仲。
江子仲看到她红肿的眼眸稍稍吃惊,想起她没有在大礼堂和他们坐在一起,很快就明白过来,走近轻声安慰到:“言言,不要难过。”
江子仲的澄澈带给吴言傲一丝暖意,在这个宿舍里,她话最少,心思却最为通透。
“你怎么也一个人?今天不是?”
吴言傲一个人躲在礼堂角落里,也目睹了殷其雷在众目睽睽之下牵着江子仲的手走下舞台。
“他回宿舍了,我又自己跑出来散散步。”
江子仲笑笑解释,吴言傲也无心多问,她原本空白的大脑慢慢浮现出很多,跨年晚会,风头最盛的女主角陶臻臻,尤斐谈笑中流露出的欣赏以及刚刚转身时骤然响起的电话铃声,戛然顿在原地的身影,望着礼堂的方向。
突然吴言傲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她心中苦笑,还是不死tຊ心啊,没关系,就这一次,就再一次,她实在很想亲自求证一下。
“小江,我好像有东西落在大礼堂了,现在还不晚,礼堂应该还没关门,陪我去一趟吧。”
江子仲点点头,两人朝礼堂方向走去,越靠近礼堂人越少,吴言傲的心也渐渐松弛,她甚至嘲笑起自己这一闪而过的灵感太过荒谬。
然而,当走上无人的楼梯,快接近二楼礼堂大门时,隐隐就听到有音乐声传来。
吴言傲的头脑一颤,略微顿了顿,血液又因为紧张而快速地奔腾流动起来,但她随即又继续往前,一步一步,接近她原以为荒谬的联想。
吴言傲一瞬间的踟蹰,江子仲看在眼里,她隐约预感到什么,但没有说话,继续跟着她一起走了上去。
礼堂的大门是敞开的,后半厅的大灯已经都关上了,只有前半厅的灯光和舞台上的灯光相互交融,仿佛还在延续着热闹。
陶臻臻坐在舞台聚光灯下的钢琴凳上,正在弹奏耳熟能详的曲子《I believe》,尤斐坐在第一排的正中位置,只露出一个后脑勺,但灯光照印在他身上,依然能够看清他细密的黑发上反射的光圈。
吴言傲站在黑暗中,看着他们。
突然就见尤斐一个箭步跳上舞台,这种帅气张扬是她从未见过的。他自然而然地坐在陶臻臻边上,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但似乎可以感受到陶臻臻面带笑意的脸颊好像透着大大的惊喜,随后耳边就响起另一首耳熟能详的名曲,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梦中的婚礼》,但弹这首曲子的却是两个人。四手连弹,远远望去唯美的像是一幅叫做暧昧的画。
原来,他还有那么多不为人知的惊喜,如果不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她根本看不到。
望着台上融成一幅画的两个人,吴言傲渐渐觉得看不清了,温热的眼泪盖住了她的睫毛和眼眶,同时也盖住了她受挫的自尊心。
几天前,她还在生许穆驰找到尤斐却没有告诉她的气,于是蠢蠢地去冒险,然后狼狈地跌倒,自尊经过对比被打入无底的深渊。
这能怪谁?吴言傲苦苦地笑着,擦去眼泪,在这首优美却被弹的有点俏皮的钢琴曲中转身下楼,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江子仲怔了怔,担忧地望着吴言傲离去的方向,又望了一眼舞台,叹口气也随即离开了。
舞台上,陶臻臻惊喜地发现尤斐深深隐藏了弹得一手好钢琴的事实。她原本叫他过来,是想送他一个礼物,感谢他这些日子仗义相助,没想到高手就在身边,他跳上舞台坐在她身边的那一刻,她心中一怔,那轻盈的动作和行云流水般的指节带着她一起弹奏出优美却不那么循规守矩的音乐,她觉得心也跟着不循规蹈矩地跳起了舞。
音乐声还在继续,他和她的手快速地跳过钢琴上的黑白键,陶臻臻感觉到尤斐轻盈的呼吸声还有不用看就知道的微笑,然后就听到他随着音乐响起的温柔音调:“陶臻臻,忘了尹硕吧,忘了那些不愉快吧,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我也送你一首曲子。”
陶臻臻的手指瞬间停滞,呆呆地看着他,然而边上的另一双手并没有停下来,曲调却陡然一转,变成了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另一首《星空》。尤斐收起刚刚的顽皮,舞台灯下的侧颜,投入的认真,送给她的礼物。
仿佛从这一刻起,陶臻臻才清楚地感觉到,新的一年的确就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