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
柳儿为姜虞更衣时,发现小姐的脖子靠近锁骨处有几处被吮吸后留下的暗色印子。
柳儿低着头,动作很自然地将衣领往上提。
平儿这时端来漱口用的奈花香茶,还有几盒上妆用的胭脂水粉墨盒。
起了一大早,光是梳妆打扮加上用早膳,就已经过去半个多时辰了。
等姜虞端着贵女的仪态去给祖母、母亲各自请安。
讲明出门的原因,又在厢竹院听了好一会儿叮嘱。
等她钻进马车时,发现都已经到现代时间八点多了。
好在太傅府和一众亲王、大臣的府邸都相距不远。
马车摇摇晃晃也就是两刻钟的时间。
街上熙熙攘攘,马车内的姜虞毫无形象地趴在小桌上。
今天她只带了柳儿和一个侍卫,柳儿早就习惯姜虞区别其他贵女的作风了。
她觉得自己很幸运能碰到这么好的小姐。
她认识的其他姐妹,有的跟着的小姐对称呼十分在意。
一个不当心说了个“我”字,就会被罚例银;
也有的小姐脾气不好,在外淑良温和,回房中砸摔花盆。有姐妹被误伤过好几回;
还有的小姐性子很软,又胆小;
被兄弟姐妹欺负了就哭哭啼啼好几日不消停,让做丫鬟的焦虑又烦心。
柳儿十岁就在府里做事了,她认为自己的命是最好的。
她家小姐性子好,从不打骂下人。
平日里高兴了有说有笑的,不高兴了就一个人关在房中看话本、吃零嘴。
看着懒骨头趴着的姜虞,柳儿在一旁陪她说话解闷。
等到路程行近一半时,姜虞想起个事,便打着哈欠问:
“我前几天扯坏的帕子呢?”
她的帕子材质是江南进贡的桑蚕丝绸缎做成衣裙后,用剩余布料裁剪漂洗的。
每次一着急或者生气她就习惯性去揪帕子,指甲不小心刮了一下而后随便一扯就会断裂开纹。
柳儿一听,后背都吓僵了。
“小姐,帕子...”
姜虞头一次见柳儿神情这么心虚,是藏都藏不住的害怕。
“你这是怎么了?”
见柳儿越来越慌,脸都吓白了。姜虞心里划过一个猜疑,也跟着冷脸了:
“你拿我帕子去卖了不成?”
不论皇宫还是高门贵府中,拿主子不要的东西偷偷卖出去、换点银子的事情也不是没有的。
姜虞猜测这个答案时,心里的确不舒服。
她自问对柳儿、平儿一向很好。和她们有什么说什么,打赏方面也很大方。
柳儿如果用钱困难了,大可以直接对她说出来。
偷卖她的私人物品这种事情,既是人品问题,也是对她这个主子的不信任。
姜虞坐直了身体,看向眼珠子乱转的柳儿,叹了口气:
“帕子呢?给我个解释。”
是不是以前的帕子也被柳儿或者平儿拿出去卖了?
那些进贡的绸缎是之前与贺兰卿恋爱时,他阔绰地整箱送来的。
那繁复的纹样,稠密的针脚,一条帕子修复后的价格比普通帕子几十条不止。
“小,小姐”
柳儿的声音听上去在颤抖,她白着脸直接跪了下去。
“小姐,奴婢没有!没有私自偷卖您的物件。”
柳儿性子再沉稳,到底也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因为自己偷偷做的事被发现了,再想到可能会被那位杀了,吓得她马上就哭了。
“奴婢是...是得了晋王世子的命令!”
“将小姐不用的或用坏的帕子、罗袜、不喜欢的小玩意儿等不起眼的,您不会注意到的物件。给、给搜罗,然后送到后院给看门的赵哥...”
柳儿一口气把贺兰卿卖个彻底,吓得嚎啕不止:
“五年前奴婢就是汇报小姐的胃口如何,爱吃什么,心情如何...”
“小姐和世子在一起后,世子又要求奴婢定期把小姐不用的、丢了的东西,尤其是帕子或者不要了的贴身物品拿去。”
姜虞此时的表情已经纠结到了一起。
什么?连袜子都...
啊啊啊啊~贺兰卿你这个死变态!
说完后,柳儿瘫坐在地大哭:
“奴婢只敢做这些,其他卖主求荣的事是万万不会做的!”
“就算要奴婢的命,奴婢也不会做伤害小姐的事...呜呜呜呜...对不起...小姐....”
“求小姐罚奴婢一人...奴婢的爹娘什么都不知道。”
姜虞揉了揉太阳穴,见柳儿交代的清楚,哭得又太惨。
心里升起的那点不舒服早就消散了。
“起来吧。好了,不怪你了。”
只要不害她,其他的...怪她也没用。
和贺兰卿在一起的半年时间,他掌控欲强到会因为她而杀无辜的人。
只对她的两个丫鬟还稍微收敛点。
但并不代表他发怒时tຊ不会真的杀了柳儿和平儿。
贺兰卿这个古代父权社会下的贵族,基因中自带阶级观念,视奴才如蝼蚁。
他并不会对随手处死一个下人有任何负罪感。
因此姜虞很不喜欢贺兰卿曾经高高在上的傲慢,以及视人命如草芥的冷漠。
好在后来慢慢学会了在她面前收敛。
“快别哭了,起来吧。再哭下去还以为我体罚你了呢。”
姜虞伸手拉了柳儿一把,想递手帕过去的动作顿住。
见柳儿抽抽噎噎地还在哭,猜到她大约是害怕自己“间谍身份”暴露,被贺兰卿处置了。
姜虞见状,心里更烦那狗男人了。
昨夜她再次接受了他是自己“男朋友”这件事。
这都第几回了?
可是如果选择不和好,那尖锐的簪子就能横穿进男人的动脉。
不答应在一起,他有的是手段胁迫她同意。
与其等到被伤害了再妥协,姜虞心想不如主动哄着他。
不就是分手了又复合吗?
她有的是经验。
姜虞如今才算真正坐实了渣女的称谓:
明面定下了未婚夫,背地里却和晋王世子睡一张床上。
刺激又没道德,浸猪笼都没人替她求情。
姜虞以为自己会很难接受再次踏进火坑。
当被贺兰卿用命威胁时,她忽然觉得这两年不过是她短暂的逃避。
当和好的这一刻来临时,姜虞的心里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宿命感。
两年时间,她觉得贺兰卿某些地方变了。
他变得能忍了,会演戏了,心思藏得愈加深了。
最明显的是,贺兰卿对她的偏执程度和占有欲不减反增。
至少在她藏起来的小心思看来,这不是件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