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樾回府之后先去了长公主那里,他母亲的屋内果然还亮着灯在等他。鹃见他推门进来,长公主还有点奇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随后便让身边的女官去厨房把一直温着的补汤端来。萧云樾坐在一旁道:“我跟陛下说您在家中等我,陛下怕让您久等tຊ了,说完事就让我回来了。”他父亲定国公近日去东郊大营巡视了,这几日都不在家,府中只有晋阳长公主母子二人。长公主看了眼自己儿子的脸色,然后说道:“是不是嘉宁又来了?”萧云樾顿了下,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萧云樾对从南书房到南边的神策门可谓是熟门熟路,他腿脚又快,因此等嘉宁公主到的时候,又扑了个空。鹃
等在宫门外的萧云樾近卫,就是和他同下江南道的那位,远远就看见自家主子步履快的像是背后有鬼在撵他。
当年萧云樾在幽州的洄南关救下的他,因为年纪与自己相差不大,而且是个练武的好苗子。所以干脆就留在自己身边做了近卫,还给他起了名字,就叫南关。
南关看着萧云樾一溜烟地骑上了马,匆忙地调转马头催着他:“走,快走。”他回头看了一眼深深的宫城,并没有发现什么,随后便策马跟上了萧云樾。
晋阳长公主府在永兴坊,今上登基之后,驸马定远侯封定国公。天子将临着公主府的府邸赐下作为国公府。
到了后来萧云樾在北境立下了不世战功,一仗打得最起码三十年内,柔然再无袭扰大燕北部的能力之后,因功得封平阳侯,天子便将平阳侯府也定在了永兴坊。
至此永兴坊整条街都被他们一家的三座府邸占据,三个府邸之间也互相联通,几乎等同于并成了一个府邸。
萧云樾回府之后先去了长公主那里,他母亲的屋内果然还亮着灯在等他。鹃
见他推门进来,长公主还有点奇怪:“怎么回来的这么早?”随后便让身边的女官去厨房把一直温着的补汤端来。
萧云樾坐在一旁道:“我跟陛下说您在家中等我,陛下怕让您久等tຊ了,说完事就让我回来了。”
他父亲定国公近日去东郊大营巡视了,这几日都不在家,府中只有晋阳长公主母子二人。
长公主看了眼自己儿子的脸色,然后说道:“是不是嘉宁又来了?”
萧云樾顿了下,虽然不太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当今天子相比后宫佳丽,似乎更爱朝堂。虽然登基之后,也选过一次秀,但宫中美人的数量依旧不多,子嗣也并不丰。
除了同当年陪他一起吃过苦的太子妃,也就是现在的昭明皇后育有二子之外。下来的便是宁昭仪的三皇子,德妃的四皇子,端昭仪的五皇子和淑妃所出的嘉宁公主。鹃
因着本朝只有一位帝姬,靖元帝对这个小女儿也是非常优宠的,嘉宁公主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靖元帝便将嘉宁郡划为她的汤沐邑,食邑一千三百户。
嘉宁公主自小在宫中被宠着长大,连皇后都对她颇为宽容,自然性子便有些娇纵。
早年间,靖元帝是曾说过,同晋阳长公主亲上加亲的话。不过那时萧云樾和嘉宁公主都还小,原本只不过是长辈间玩笑之言罢了。
但偏偏嘉宁公主上了心,认定了就是要萧云樾娶她,把萧云樾烦的见了她就跑。晋阳长公主一度以为儿子是为了躲这朵桃花,才宁可呆在边疆不回来的。
话又说回来,晋阳长公主也觉得嘉宁公主这性子和萧云樾过不到一块儿去。倘若儿子喜欢,长公主倒也罢了。儿子不喜欢,她也不想勉强。
不过想到此事晋阳长公主又有点发愁,她叹了口气道:“嘉宁你说她有些娇纵,京中世家的贵女,你不是嫌人家过于骄矜,就是嫌人家太温吞没脾气。云樾,你同母亲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小娘子啊?”
眼见着儿子即将加冠,婚事也该提上日程考量了,偏偏儿子一副红鸾星未动的模样。鹃
晋阳长公主自觉自家已是富贵已极,无需用儿子的婚事来联姻,获取好处。
她同自己丈夫虽开始是定国公一见钟情,长公主是为了东宫考量,权宜之计。但后来定国公全心全意相待,夫妻俩琴瑟和鸣,是有感情的。
她见多了京中权爵人家里的夫妻,为了家族联姻,夫妻间能平淡如水已是不错的。
夫妻之间如无意外便是结发一生,相濡以沫,长公主还是希望自己的儿子能找到喜欢的人,共度一生。
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这个问题其实萧云樾以前并没有思考过。他少年时便同父亲一起在幽州,见多了柔然对大燕边民的袭扰和屠戮。
少年志在凌云,那时他立志有朝一日要逐尽大燕四方之敌,还天下一个太平。鹃
在京中与他差不多年龄的勋贵子弟都还在读书或者安享富贵的时候,萧云樾在北境中吹着沙子,同军卒一起同吃同睡。
娶妻成家,对他来说似乎是个很遥远的事。
但方才长公主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萧云樾的心中突然想起了一双极美,又极沉静的眼睛。
想起眼睛的主人坐在屏风后如鹤一般优美的身姿,如云一般的鬓发。
还有那晚裹在他身上温暖的裘衣,和她镇定自若斥退巡检都司时淡漠平静的声音。
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以往有些模糊的东西,仿佛突然间清晰了起来。
晋阳长公主还在发愁,便见萧云樾在一旁暗自出神。她倒还没想过,自己一个问题突然把儿子问住了。鹃
见他神情有些恍惚,便有些担心地问:“可是伤还没好全,还是有哪里不舒服了?”
萧云樾回过神来,思及刚刚所想,耳根有些泛红。幸好这屋中烛火昏黄,长公主一时还没发现。
他连忙岔开话题道:“没有,伤早就好了。今日陛下宣我在南书房伴驾时同我说,让我来掌管羽林卫,我答应了。”
“哦?”晋阳长公主早知天子有此意,听儿子说起,倒不觉意外。她惊讶的是,萧云樾会这么轻易的答应了。
她这儿子就像没栓缰绳的野马似的闲不住,每每在京中呆久了便说自己骨头疼,总是要找借口回幽州去。
这次居然能同意安安生生的留在京都管羽林卫?
长公主忍不住打趣道:“这回不怕嘉宁一直缠着你了?”萧云樾眉头一扬道:“我又不是因为怕她才跑到幽州去的。”鹃
萧云樾只是更喜欢边地的天高云阔,担心在盛京中呆久了,富贵荣华会消磨他的意志而已。他若是不喜欢的,谁也别想强加给他。
只是嘉宁毕竟是公主,又是个小娘子,萧云樾不耐烦同她一般见识而已。
长公主倒也知晓他的心思,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皱起来的衣领道:“好好好,知道你不怕。不过你也不用心烦太久,上次我入宫的时候便听皇后说,今年便要替嘉宁择婿了。”
萧云樾躲嘉宁公主如同躲什么似的样子,靖元帝也知道。他是看着萧云樾长大的,对这个外甥心中倒比后头生的几个儿子都要亲一些。
虽然不能亲上加亲,靖元帝也有些遗憾。但婚姻大事,也要讲究和两厢情愿。萧云樾既然不愿,那便罢了。
说完长公主又叹了口气接着道:“不过只怕嘉宁要在宫中好一番的闹腾了,皇后且有的头痛了。”
长公主猜的倒没错,嘉宁公主此刻便在南书房内缠着靖元帝闹:“父皇,您知道儿臣要来,怎么还让表哥走了?”鹃
靖元帝喝了口茶道:“你表哥伤还没好,再说了,天色已经晚了,宫门都要下钥了,还留他在宫中过夜吗?”
嘉宁公主生得娇美,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有艳若桃李之姿。
她梳了螺髻,配着整套的金镶红宝的头面,穿着紫色销金的宫装,一派天家富贵中又不失少女的娇俏。
她此刻坐在一旁,微微嘟起嘴道:“那又怎么了?表哥之前不也时常歇在宫中吗?”
说完又凑到靖元帝身边去:“表哥的伤还未养好吗?那我明日能不能出宫去看他?我从母妃那里拿了一株上好的灵芝,正好带去给表哥。好不好嘛,父皇。”
嘉宁公主拖长了声音娇声说道:“您就让我出宫去看看表哥嘛,我发誓天黑前我肯定就会回来,绝不让您和母妃担忧。”
靖元帝知道萧云樾躲嘉宁公主简直到了如避蛇蝎的程度,若是让嘉宁公主去了,说不定正好给这小子找到了借口出去跑马。鹃
到时候若是又牵动了身上的伤势,只怕晋阳长公主又要进宫来告状了。
想起了长姐的威势,靖元帝果断地拒绝了女儿的请求。
见靖元帝不肯答应,嘉宁公主更是整个人凑上去扭糖似的缠着靖元帝:“为何?父皇,您就让我去吧,我都好久没见表哥了。”
靖元帝看了一眼嘉宁公主:“你母后说了,今年便要替你择婿了,你也该好好收收性子,在宫中学学规矩了。”
这事是前几日皇后同靖元帝提起的,前头的几个皇子都已娶亲开府了,平阳侯既对嘉宁无意,那便要重新打算了。
毕竟公主出降乃是大事,定亲之后还有许多事要办。今年定下,只怕后年才能办婚仪,到时候正是嘉宁的好年纪了。
内宫之事向来都是皇后来管,靖元帝也很信任自己这位发妻。鹃
这么多年来昭明皇后调度内宫向来公允,从太子妃到底下几个皇子的婚事也是皇后亲定的,说起来过的都算相敬如宾。
前朝的事尚且忙不完,靖元帝便依然将这件事全权交给了皇后。
此事皇后其实已经筹备了一段时日了,但一心恋着萧云樾的嘉宁公主还是第一次听说,她哪里肯,腾地一下便站起来道:“什么择婿?我不要!除了表哥,我谁也不嫁!”
靖元帝见她这样,拧起眉头道:“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看看自己,像什么样子?”
嘉宁公主才不管这些,她接着道:“这京中的男子有哪个及得上表哥?我是您的女儿,要嫁自然要嫁这大燕最好的男儿!您若是不肯赐婚与我和表哥,将来我嫁到谁家,我就搅得谁家不得安宁!”
“放肆!”靖元帝呵斥道,他声音不大,却威压甚重,显见是真有些生气了,周围伺候的侍者霎时便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鹃
靖元帝摆了摆手,让殿中的侍者全都退了下去。
他一直想着嘉宁公主毕竟是小娘子,他只这一个女儿,娇宠些也无妨。
但见嘉宁这样,想起皇后前几日委婉地暗示他,嘉宁的脾气似乎有些太过娇纵了,此刻的靖元帝深以为然。
“你是朕的女儿,却也是大燕的公主,你看看你自己,还有个公主的样子吗?撒娇弄痴,不知所谓。”
靖元帝站起身沉声道:“姻缘乃是结两姓之好,若是强求来的,如何圆满?这个道理,你也不懂吗?”
嘉宁公主何曾被靖元帝说过如此重话,委屈tຊ得眼圈都红了。
可靖元帝此次却着意要教训她了,便接着说道:“也是往日里我对你太过娇纵,你也快到嫁龄了,今后不许你随便出宫。我会让你母后给你找几个教养嬷嬷,你便在自己宫里,好好的收收性子。”鹃
“备嫁之事有你母后和母妃,不用你操心。”
嘉宁公主听出来靖元帝此次是认真的,要替她择婿,让她嫁给旁人。她气得一跺脚,哭着从南书房跑出去了。
靖元帝深叹了口气,坐下来之后也无心再看奏折了。想到嘉宁公主,还有些头痛,便让人摆驾去了皇后的未央宫。
嘉宁公主哭着一路跑到了淑妃的掖庭宫,宫人见她这样都纷纷避让,生怕冲撞了这位公主,引来一顿板子。
原本正在殿中绣花打发时间的淑妃听闻此事,刚一出来就被嘉宁公主撞进了怀中:“这是怎么了?谁又惹你了?怎么哭成这样?”
嘉宁公主哭得上不来气,她抱着淑妃哽咽道:“父皇说,要让母后替我择婿出嫁。母妃,你去替我向父皇说说,我不想嫁给旁人。”
替嘉宁公主择婿的事,皇后昨日已经便暗示了她。淑妃也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脾气,若是知道此事只怕还有得闹的。鹃
这会儿让宫人打了水来,替她擦拭满是泪痕的脸颊道:“此事昨日皇后便同我说了,你父皇也是同意了的,只怕是难以转圜了。”
从年初皇后含笑同晋阳长公主再次暗示了亲上加亲一事,被长公主婉言推拒之后,淑妃便知道嘉宁公主的心思只怕要落空了。
见女儿现在这样,她既心疼又无奈。天子同晋阳长公主姐弟情谊深厚,不会拂逆长公主的意思。
只是嘉宁对平阳侯痴心一片,哪里肯轻易放手?
她正想再劝女儿几句,可嘉宁公主只听到了“难以转圜”四个字,便又气得站起来,甚至打翻了一旁的水盆也无知无觉。
随后便一路跑回了自己的寝殿,将所有人宫人全都赶了出来,瞧这样子怕是要哭上一整夜。
女官在淑妃的身侧,颇有些担心道:“娘娘,要不要再好好劝劝公主?哭坏了眼睛可如何是好?”鹃
淑妃望着女儿寝殿的方向叹了口气道:“让她哭吧,此时的她怕是什么话都听不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