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条缝隙侧身进入,迎面也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左右也还是凿着一个个石龛,点着昏暗的油灯。然而同样是地下,且同样的深度,不知为什么,这间地宫就格外的冷,宋慈只觉得每往下走一步,那刺骨的寒气便往骨髓里钻进去一分,不一会儿,从齐同到宋慈,再到提刑司诸护卫,便一个个冻得瑟缩起来。王勇不解道:“大人,这地宫为何如此寒冷,难道因为这里是陈放尸体的地方吗?”宋慈抚摸着石阶两边的石壁,道:“还不好说啊。”转头又问齐同道:“齐同,你知道这间地宫如此寒冷的原因吗?”
宋慈愤怒地打量着清虚散人,一时没有话讲,便将一名护卫叫到身边,让他出去找李铸,让李铸派人,再入“宇泰定斋”,将那名叫春浓的女子先救出来。
护卫向宋慈行了个礼,便兀自跑出去了。
宋慈又问“清虚散人”齐同,想知道他跟左巢具体是如何分红?齐同道:
“左巢每隔两个月,从毛人谷走出,趁夜来天师观,问我拿三十两银子。因为他那个地方,没人敢去,所以他要得他的分红,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毛人谷,来找我要。至于我得了多少钱,他从来不问,我们之间就是这样合作的。有时,我也会向他买些毒药来用,会另外多给他银子。”
宋慈道:“你好好想想,左巢上次是什么时候来天师观取银子的?”
齐同想了想,道:“二月下旬来的,具体哪天不记得了,反正又快两个月了。如果没记错的话,他这几天就会出谷来天师观取钱。”
宋慈听闻此话,双眼为之一亮,他正愁毛人谷毒物遍地,不好攻破,如今却知这“毒阎罗”左巢竟也有主动出谷的时候,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如此他不妨就率提刑司人马驻在天师观中,张开罗网,坐等左巢前来。
主意打定,宋慈便对齐同道:“走吧,去隔壁的地宫看看。”
齐同道了声“是”,便带着宋慈等人上去了。
到了地面,齐同问宋慈道:“石门要关上吗?”
宋慈道:“不用,开着就好,恐怕还要进去的。你只管带我去藏尸的地宫。”
齐同道:“那就是右手边进了。”
齐同所谓的“右手边”,指的就是雕刻着“许逊”的这道石墙,与最右边雕刻着“萨守坚”的石墙之间,那一道一尺来宽的缝隙了。
从这条缝隙侧身进入,迎面也是一条通往地下的石梯,左右也还是凿着一个个石龛,点着昏暗的油灯。
然而同样是地下,且同样的深度,不知为什么,这间地宫就格外的冷,宋慈只觉得每往下走一步,那刺骨的寒气便往骨髓里钻进去一分,不一会儿,从齐同到宋慈,再到提刑司诸护卫,便一个个冻得瑟缩起来。
王勇不解道:“大人,这地宫为何如此寒冷,难道因为这里是陈放尸体的地方吗?”
宋慈抚摸着石阶两边的石壁,道:“还不好说啊。”转头又问齐同道:“齐同,你知道这间地宫如此寒冷的原因吗?”
齐tຊ同道:“等会儿完全下到地宫之中,宋大人便自然知道了,那儿的石头不知何故,就觉得特别的冷。”
齐同这么一说,宋慈越发好奇,便加快脚步走了下去。等到走尽石阶,真正踏足地宫之后,宋慈才恍然大悟,原来构成这间地宫的石头,是性味咸寒的凝水石。此本大寒之物,阴气逼人,故使整个地宫成了极寒世界。
而更令宋慈感到寒心的,是这地宫里惨无人道的一片场景。只见惨白的凝水石上,横七竖八地堆放着一具具更加惨白的尸体,由于这些人生前,都是被灌了“九姑娘草”毒死的,所以没有创伤,没有流血,看上去只是一片白,毫无生气的死尸的白。
“你说这些尸体,只是临时堆放在这里的是吗?”宋慈问。
齐同点了点头。
宋慈又问:“其他尸体是埋在天师观后院的荒地里了是吗?”
齐同还是点头,并不说话。
“这里有锄头吗?”宋慈问。
齐同的眼睛往角落处一看,宋慈循着他的视线望去,便见两把锄头在角落立着,便令人将锄头带上了。
“带我去尸坑。”宋慈又对齐同说道。
于是齐同便又被护卫押着,往地宫外走去了。
众人从乾元殿出发,走过前头的“无为宫”,往左一拐,走几十步路,推开一道柴扉,便是一片菜园,再往后便是一片尚未开垦的荒地。
“尸坑在哪儿?”宋慈问。
由于齐同的左手被护卫扭着,动弹不了,便只好用断肢往前一指,道:“把这草垛移开,下面就是了。”
宋慈也不说话,只将头一甩,几个手下自然心领神会,上去便将草垛移开了。一移开,宋慈亲自举火一看,果见此处泥土有翻动痕迹,即令手下戴起面巾,遮住口鼻,接着,便一边以锄头挖坑,一边用苍术,皂角在尸坑边烧烟,以驱尸毒。
挖掘持续了半个多时辰,便挖出了一个长七尺,宽六尺,深约三尺的大尸坑,尸体共分两层堆叠,数得均已白骨化的尸骸十五具,其中男尸十二具,女尸三具,尸骨皆完好无损,然色泽晦暗,在火光中泛着青黑之色,无疑都是中毒而死。
“这些人都是灌药毒死后,再埋尸于此是吗?”宋慈问。
齐同回道:“没错,是这样的。”
宋慈道:“你跟毛人谷的左巢狼狈为奸,作案多年,按理不止杀了这十五人吧?别处还有尸坑没有,如实招来。”
齐同道:“没有了,尸坑就这一处。地宫中还有十来具尸体,本想再挖一个新的,可还没来得及,您便来了。”
宋慈道:“算上地宫之中尚未掩埋的尸体,总共大约二十多具,难道你们天师观这么些年,只抢了这二十多人吗?”
齐同道:“那自然是不止的。”
宋慈道:“那其余那些人呢?难道说都放了?”
齐同道:“是的,都放了。”
宋慈道:“放了?既然放了,为何那么多人,没一个告发你们天师观的?”
齐同道:“我们天师观劫财,是用蒙汗药,这蒙汗药是一种叫‘迷蒙花’的毒药做成的。此花也是左巢在毛人谷中培育的,我们另外花钱向他买来。
作案时,先用九分的迷蒙花,加一分的九节菖蒲煮汁,再将手帕于迷蒙花汁中浸过,等到客商在茶林道上走过,我们悄悄尾随过去,从身后用这手帕将客商口鼻捂住,客商立时昏迷。就被我们拖上山来。
通往天师观的山路呈螺旋形,刚上山脚,就猛然向左拐弯,因此,我们不须要把人劫持上山,就在那拐弯处搜身,抢钱,这黑灯瞎火的,加上拐弯处极其隐蔽,我们大可以放胆做事。
搜身抢钱之后,客商也差不多醒了,但由于他们已经吸入了迷蒙花,他们的精神便不再健全了,他们一个个都仿佛灵魂出窍似的,也像喝酒喝多了似的,虽然也能认路,走路,但对于前事,对于如何被人蒙倒,搜身,如何丢了钱,却一概想不起来,一段时间之内,人如行尸走肉。因此我们无须将他们劫持上山,更无须杀人,也能顺顺利利地劫得钱财。
至于所杀的人嘛,都是被我们劫持之后,一文钱没有搜出的穷汉。您知道,我们劫人所用的迷蒙花,是向左巢买的。这药神奇而稀有,因此左巢卖得也不便宜,这样一来,要是劫持到一文不名的穷汉,其实我们不仅费时费力,而且还得陪钱。
于是我们为了泄愤,就定了一条规矩,凡一文钱没有搜出的,一律拖到山上处死。这尸坑中的尸体就是这么来的,都是一文钱没有搜出的穷人。”
宋慈道:“那张玉姝的父母呢?他俩身上你们不是搜出了不少钱吗,为何也拖上山杀了?”
齐同道:“这有两个原因。一是我们本来就要隔三差五地劫杀过路的富人,抢了他们的钱之后,把他们的衣服,鞋子,包袱等物,故意扔到毛人谷去,造成是毛人又在抓人伤人的假象,免得人们忘记了毛人谷的恐怖,又一个个去走毛人谷前的黄云道了。
因为黄云道是南来北往的捷径,要不是毛人谷的恐怖传说一直在刺激着人们,人们也不会绕远来走茶林道。
所以每隔一段时间,我们都要有意地劫杀一两个富人,把他们的衣物扔到毛人谷中去,扔的时候也会扔在靠近路边的地方,好让过路之人看见。
至于其二嘛,就跟去年开始我们决定劫色有关了。以前我们只劫财,并不劫色,劫了财,再分批去顾琰的青楼玩乐。
但有一回,我本人在青楼之中竟然撞见了一个香客,他问我是不是天师观的清虚散人,我只好矢口否认,说自己是做药材生意的商人,他认错人了。
也就是从那时起,我便觉得不能再出入青楼了,否则这假道士就扮不下去了。所以想来想去,就觉得不如把年轻女子劫上山来自己享乐,另外,顾琰既然是我义兄,我也可以利用这层关系,把劫来的女人卖到他的青楼赚钱,后来向顾琰一打听,果然女人这东西还挺值钱,于是就放手做了起来。
五天前,我们见张玉姝和她父母走过茶林山,当时就被她的美貌惊艳了,就将她连同她的父母一起劫上山来。因为父母在我们手中,我们才好威胁张玉姝就范。
不过张父是一抓上山就杀了,因为我们要拿他血衣扔到毛人谷去。张母是张玉姝卖出去后才杀的。我们把张玉姝从地宫里拖出来时,故意逼她母亲在‘无为宫’前唱曲,让张玉姝听到她母亲的声音,知道她还活着,并且还在我们手上。她也就老实了。而等张玉姝一走,为防夜长梦多,也就把张母毒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