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罩院时,柳枝的东西已经被人搬到另一间单人住的屋子里。问了小蝶后她才知道,竟是世子在知晓她的情况后特意给她安排的。对此,柳枝心里对世子的照拂很是感激。毕竟原先的屋子被她泼了大粪,又得罪了好些人,若再回去住,她也无法做到心平气和,装作无事发生。小蝶见柳枝伤的挺重,便主动帮她铺了褥子。她的伤口全在后背和臀上,不能躺着,所以小蝶又把她扶上床,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趴好,随后又去倒了一大碗茶水放在床前,免得她夜里口渴还要起身。
柳枝醒来时已经是傍晚。
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周遭是陌生的环境。
“这是哪?”
“别动。”
她想掀了被子下床,却被人叫住。
孟辰朗左手腕处缠着一圈纱布,而右手则端了一碗白粥递到柳枝跟前,“你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定是饿了,但你有伤在身,只能喝点清淡的白粥先将就一下。”
柳枝点点头接过粥碗,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孟辰朗见她能吃东西了,悬着的心终于能放下了。
他拉了一个凳子坐在一旁,介绍道:“这里是平安堂,是我的住的屋子。”
“你伤的太重了,后罩房那边的大通铺也不方便给你疗伤,我便自作主张的把你带过来了。”
柳枝闻言,微微点头,一边喝粥一边掉泪。
也不知是松懈的环境下让她的情绪终于能得到释放,还是伤口撕裂的痛到让她止不住的流泪。
孟辰朗慌的站起身来,本想抬手给她擦泪,可又顾及男女有别,又把悬在半空的手缩了回去。
“别,别哭了,要不我给你找个柿饼吃?……”
柳枝红着眼看他,“你哄小孩呢?”
孟辰朗憨憨一笑,挠着头道:“我,我不会哄女孩子,只知道我妹妹每次一哭闹,只要给她吃点甜食,她就会开心。”
“我这也就只有柿饼是甜的了……”
柳枝听闻,破涕为笑,顺口问道:“那你妹妹呢?现在如何?”
孟辰朗苦涩的笑了笑,“她死了。”
“阿朗哥,对不住啊……”柳枝一脸歉意。
孟辰朗深吸一口气,温和的笑着,“其实也没什么不能提的。”
他回忆起往事,慢慢讲述道:“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饭,爹娘为了一家的生计,只能忍痛把妹妹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
“我妹妹叫孟辰月,跟你年纪相仿,也是圆圆的杏仁眼,看上去很是可爱。”
“本来她只签了十年的身契,年岁到了便可出府嫁人的,我们一家便可以再次团聚,可是她命不好,遇上了无赖……”
柳枝抬眸,有些惊异的问:“她不是在别人府上当差吗?怎么会遇到无赖呢?”
提及此事,孟辰朗脸色微沉,眼神中满是愤恨,“妹妹她被府中的少爷醉酒玷污了!”
“那少爷为了息事宁人,便想把我妹妹收为通房,可我妹妹从来就不想做通房……”
当初孟辰月被那少爷玷污后,是不想要什么所谓的补偿的,更不想给那少爷做什么通房,她只想做个普通丫鬟,跟那少爷划清界限。
可那少爷偏偏看中了孟辰月,还给了孟家人一大笔钱。
那笔巨款让穷苦的孟家无法拒绝。
为了日子能过的更好些,孟母便劝了孟辰月为全家着想,从了那少爷,安心做个通房,甚至还幻想着她日后得宠能被抬为姨娘。
说到此处,孟辰朗却不愿意再说下去了,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柳枝追问道:“那后来呢?”
其实她也已经隐隐猜到了结局,做通房的,能有几个好下场?
孟辰朗像是泄了气一般,跌坐在凳子上捂住脸,神色痛苦的说道:“我妹妹怀了身子时,那少爷还未娶妻,他家里人怕那少爷被人诟病,娶不到好人家的姑娘做正妻,便狠心的给我妹妹灌下了堕胎药。”
“那药的剂量太过猛烈,导致我妹妹一尸两命。”
“见闹出人命,那少爷一家又赔了不少银钱。”
“家里拿着妹妹的卖命钱,盖了新房子,弟弟也上了学,而我也能有钱去医馆拜师学艺。”
“明明日子都一天天的好起来了,可我却并不开心,反而无时无刻不在愧疚。”
“后来我才知道,那少爷是个混账羔子,与其说我妹妹是他的通房,不如说是他凌虐的玩物!”
“我妹妹她明明不想做通房的,却被我们全家推向了恶魔的手中,她当时该有多绝望啊?”
“如果当初我们能尊重她的意愿,能帮她反抗,做出不一样的选择,她是不是就不会死?”孟辰朗越说越激动,也愈发自责。
这个悲伤的故事,听的柳枝也沉默了。
她也是经历过上一世的惨痛教训,才明白通房丫鬟从不是什么光鲜的,是卑微如草芥,是命如蝼蚁,是随意摆弄的玩物。
孟辰朗又看向柳枝,认真道:“其实从第一次认识你时,我便觉得你和我妹妹很像。”
“你的清醒,你的反抗,总让我想起妹妹,当初她身边若是有一个像我这样能帮她的人,她该会有不一样的结局,所以我忍不住的想要帮你……”
柳枝终于明白了,孟辰朗为何一次又一次的帮她,他是在救赎自己,把对妹妹的亏欠转移在了她的身上。
上好药后,柳枝便准备离开平安堂。
刚走至门口时,无意间听见了有人在暗处谈话。
仔细一听,便听见孟辰朗和府医的对话。
府医叹息一声道:“你还是走吧!这平安堂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孟辰朗双腿跪地,磕头哀求,“师父,徒儿不走,徒儿也是救人心切……”
府医态度很是坚决:“你求我也没用,让你走是为了你好,你得罪了赵姨娘,你以为她还能容你留在侯府吗?”
后面的对话柳枝没有再听,她心事重重的朝外走去。
她深知是自己连累孟辰朗,可她又该如何帮孟辰朗留下来呢?
……
回到后罩院时,柳枝的东西已经被人搬到另一间单人住的屋子里。
问了小蝶后她才知道,竟是世子在知晓她的情况后特意给她安排的。
对此,柳枝心里对世子的照拂很是感激。
毕竟原先的屋子被她泼了大粪,又得罪了好些人,若再回去住,她也无法做到心平气和,装作无事发生。
小蝶见柳枝伤的挺重,便主动帮她铺了褥子。
她的伤口全在后背和臀上,不能躺着,所以小蝶又把她扶上床,给她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让她趴好,随后又去倒了一大碗茶水放在床前,免得她夜里口渴还要起身。
柳枝感激的跟小蝶道谢,小蝶却摆摆手毫不在意道:“咱们都是一个地方当差的,相互照拂罢了!”
她随后又叹息一声:“丫鬟本就命苦,若大家天天都想着钩心斗角,那这日子就真没法过了。”
小蝶离开后,柳枝还是因臀上的伤口而疼的睡不着觉。
直到天要蒙蒙亮时,她才熬不住浅浅的眯了一会儿。
晨时的太阳没把她唤醒,可饭菜的香味可是把她的馋虫给勾了出来。
小蝶提着食盒一脸惊恐的进了屋,她一边摆着早膳一边跟柳枝说道:“今儿早可吓死我了!”
柳枝慢慢地摸下了床,“怎么了?”
小蝶撇撇嘴,眼神飘向窗外,压低声音道:“昨儿那李管事,挨了三十板子后便昏死过去,可后半夜他竟然被人从屋子里给掳走了……”
柳枝夹了一个包子塞进嘴里,有些口齿不清,“然后呢?”
“今早他被人发现时,已经溺死在了赵姨娘院子里的鱼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