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她十五岁遭难进了青楼,之后在青楼这个大染缸中,被钱三娘调教了三年,又怎能说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人人看她早已污浊不清了。后来,她就不愿意再想他。因为那时冯晖与安乐已经成婚了,人人都说二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她便将关于冯晖的一切彻底深深埋藏在心底,每日告诉自己“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活下去,活着离开青楼,爹娘还在等你。”可能,她还是怪他和恨他的,怪他许了承诺却抛弃了她,恨他让她看到希望又把她推入绝望黑暗的深渊。
从泸州城与金陵城的战乱开始, 再到后面青州、云州、丹州、津州各州勤王护驾, 大雍的局势愈加动荡不安。
沈曼一行人即将抵达青州城的前一天,有朝廷差役到驿馆送信,说是西州王杀死朝廷派去的官员, 自立为帝。
等沈曼第二天到达青州城附近时,更大的噩耗传来——皇帝驾崩了!
这位皇帝是否死于非命无人知道, 但大雍朝廷内外乱起来了却是真的。
皇帝没立太子。
皇后也没有诞育皇子。
但是,贵妃和惠妃膝下却各有一子。
皇帝死的时候只有皇后在侧,不曾留下传位诏书,两位皇子、贵妃惠妃与其外家在一旁虎视眈眈。
几方角力之下,连大行皇帝的葬礼都没人肯费心去置办, 更别说是大雍眼下的内忧外患了。
百姓无人敢议论朝政,但私下里都在好奇,这皇位最终会落到谁的手中?
贵妃的大皇子?
还是惠妃的二皇子?
而青州城中,李临和李芙的父亲李茂在帮助沈颂熟悉青州城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本来进城后,李临和李芙都邀请过沈曼一家先到家中居住。
但沈颂夫妇商议后,认为此举不妥,不便多加打扰,便谢过了他们两家的好意,选择先在城中客栈落脚。
七天后,沈颂在城中租了一处安静的小院子。
一家人从客栈搬进来。
沈夫人站在院中长叹一声,“可算安稳了。这才是个家的样子。”
一个多月后,沈颂夫妇重新开了一间粮食铺子。
两个月后,沈曼一家才算是在青州城中彻底安顿下来。
一日。
沈颂照常在粮食铺子中打理生意,沈夫人在家中厨房准备中午的饭食,沈曼想去厨房帮娘亲打下手,又想起娘亲上次嫌她碍手碍脚的,一人闲坐在房中觉得无聊乏味,索性和娘亲说了一声后出了门,在家附近的街巷中漫步闲逛。
她看着眼前的青州,心情有点复杂,这是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沈曼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街巷之中。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忽然听到一旁的人说到刺史大人,她不由得想起了冯晖。
大雍朝自皇帝以下分为两个体系,国家机关级别和地方行政。
地方行政自上而下实行郡县制,这就形成了皇帝—州—郡—县—乡—里的统治体系。
原本是在大雍朝成立初期,皇帝通过分封制度将天下土地和人民分授给王族,使他们能够建立自己的领地并保卫皇室。
各州分别是泸州、青州、津州、云州、丹州和西州。
各州王爷主要负责掌管各地区行政、用人、违纪、贪污和作风等。通常一个州部负责管理若干个郡。王爷所在的城中设下刺史一职。
冯晖的父亲便是青州城中的冯刺史。
刺史的职能,是督察各州王爷的行事,皇帝直接授意刺史可参与地方行政。通常御史于每年八月份考核下属官员,次年正月回京报告。但到了近几年,刺史只需每年派人回京城汇报一次,不用亲自面圣。现在也逐渐有了从属官员,有了自己的幕僚队伍。凭借着职务的重要性,刺史的影响越来越大。
“郡”的最高官职是郡守,是行政官员。郡守下有郡尉,是军事将领。
前世,冯晖娶的妻子就是青州城中郡尉的女儿,安乐。
坦白说,她对冯晖的感情很复杂。
前一世,她爱过他,也恨过他。
悲哀的是,她曾经还几度自我怀疑过,这一切是不是她的错。
她不该怪冯晖轻贱玩弄于她……
毕竟她十五岁遭难进了青楼,之后在青楼这个大染缸中,被钱三娘调教了三年,又怎能说得上出淤泥而不染,人人看她早已污浊不清了。
后来,她就不愿意再想他。
因为那时冯晖与安乐已经成婚了,人人都说二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她便将关于冯晖的一切彻底深深埋藏在心底,每日告诉自己“不是你的错。你要好好活下去,活着离开青楼,爹娘还在等你。”
可能,她还是怪他和恨他的,怪他许了承诺却抛弃了她,恨他让她看到希望又把她推入绝望黑暗的深渊。
只是,不管如何,那是前世了。
此世,沈曼不愿与他再有任何交集。
冯晖是刺史府的公子,她也没有沦落青楼,两人就不存在相识的可能了。
沈曼又想起救她出青楼的于柏洲。
在她脱离青楼和贱籍后,她便不再想冯晖,不愿想曾经在青楼中的悲惨日子,只一心想要找到爹娘。虽然听到旁人谈话时,会不经意地回想起相关的人和事,但一个人假装地久了,不光能骗过他人,渐渐地也能骗过自己的心。
面对于柏洲时,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
她只清楚的知道,那时的沈曼与幼时的沈曼,是两个不同的人……
于柏洲向来聪慧,也许前世一见到自己时,便已经察觉了。
阳光洒在身上暖暖的,沈曼停下脚步,抬头仰望无边苍穹,太阳高悬天空,发出灿烂的光芒。
沈曼抬头正视太阳,直到耀眼的阳光刺痛双眼,才不舍地伸起手挡住,闭上眼后缓了好一会。
沈曼很想把这抹阳光变成永恒,让这抹阳光永远绽放,这样黑暗就永远不会来临。
这么想着,她又睁开眼睛,张开五指,阳光透过缝隙斜射在她的脸颊上。
阳光之下,沈曼开怀地笑了,这是她新的人生。
这两个月来,街头巷尾中不断有消息传出。
这不,一日李芙约沈曼去茶楼喝茶、吃茶点。
沈曼在家中无事早早到了,就听到隔壁两个人的悄声对话。
“京城的tຊ事情听说了吗?”
“听说了。不就是二皇子的外家承恩公府怀疑先皇被人所害,提出要接管皇城禁卫吗。不过话说回来,先皇真的是被人下毒毒死的?”
“这谁知道呢。先皇突然生病,死的时候还只有皇后在身边。”
“那,是皇后吗?”
“皇后又没子嗣,她要多想不开才会毒杀皇帝啊。”
“不是,我最近听人说了,皇后与贵妃不睦已久,不想让大皇子继承皇位。皇后就私下与惠妃合谋,想要扶持惠妃所生的二皇子登基为帝。你看,二皇子的外家承恩公府不是马上就要接管皇城禁卫了吗。”
“他们没成啊。”
“什么?!”
“惠妃提出接管皇城禁卫,大皇子的生母贵妃终究也不是吃素的啊。我刚从京城好友那里得到消息,贵妃早早就联合了把控皇城的禁军首领和朝中的丞相,在京城中血腥清洗了承恩公府和二皇子的势力,京城中人人自危。而贵妃不日就要联合朝中众位大臣,推举大皇子登基为帝。”
“这可真是……,真是雷厉风行啊。”
“还有呢,听说皇后病重了。”
“是贵妃下的手?”
“不知道,皇宫对外的说法是,皇后过度哀痛。”
“皇权更替,权势斗争。我只盼着,咱们这位新皇帝能减轻些赋税。”
“唉~”
“咱们青州城比起其他州还算是好的了。你看泸州城和金陵城。”
“是啊。幸亏青州城距离泸州城很远,鞑虏的战乱殃及不到这边来。”
“咱们青州城有青王在啊。”
沈曼耳边听着两人的对话,微微低垂眼眸。
过了一会。
李芙来了看到沈曼低头沉思的样子,关切的问道,“姐姐怎么了?”
沈曼回过神往门口望去,瞧见李芙满脸关切的样子,心中一暖。
她笑着说,“刚刚在无聊的发呆罢了。”
这时,沈曼注意到隔壁已经没有谈话声了,心想,可能是在她出神的时候走了吧。
李芙坐下后问道,“姐姐什么时候来的?我来晚了。”
沈曼道,“我在家中有些无聊,才早早出门了。”
李芙却高兴地说,“我还一直觉得会耽误姐姐的时间。姐姐无聊的话,等下喝完茶,我们一起去布庄挑些布料吧。”
沈曼看着李芙回到青州城后放松惬意的模样,笑着点了点头。
“姐姐家中都安置妥当了吗?”
“嗯,还要多谢你父亲和叔父。他们帮了很大的忙,爹爹已经重开了一家粮食铺子。”
李芙小手一挥,“应该的。不都说有福一起享,有难同当嘛!从泸州城到青州城我们一路上相互扶持,也是同甘共苦了。”
沈曼被她壮气豪天的样子弄的好笑,忍俊不禁地说道,“芙儿,你这最近不会是看了什么武侠小说吧。”
李芙瞪大眼睛看着沈曼。
姐姐怎么知道的。
李芙看到沈曼嘴角含着笑容看着自己,眼眸明净清亮、灿若繁星,一颦一笑之间流露着说不出的好看,清雅灵秀的气质像是她见过的最好看的昙花,又像是明媚朝气的向日葵。
“姐姐真好看啊!”
沈曼,“……”
“芙儿。”
“啊!”
李芙面色微红的醒过来神,“他家的碧螺春很不错,再配上酒酿玫瑰饼和杏仁桃酥,好不好?”
“好。”
没一会,茶楼小二就上来了。
沈曼看到他用木勺取出碧螺春放入茶壶中,用手中的水壶倒了少许水洗茶,轻轻摇晃三下后把水倒出,再用热水闷泡。
小二笑着说,“两位客人稍等,点心很快送来。”
茶点送来后,沈曼先喝了一口茶,碧螺春味道清香浓郁,略带醇厚感。
沈曼看着点心,好奇问道,“这酒酿玫瑰饼是用油煎的?”
李芙道,“这是他家的特色,寻常的酒酿玫瑰饼都是蒸的,他家的虽是用油煎的,但很是美味。姐姐尝尝。”
沈曼轻咬一口饼皮,与她吃过的酒酿饼相比,在温热松软之外,外壳更显酥脆。
她细细品味,香甜中带着酒酿特有的酸酸的味道,浓淡适宜。里面包着的是豆沙、芝麻和玫瑰甜酱,一点也不腻人。再喝上一口碧螺春茶,甜味更显柔和。
李芙吃着这现煎的酒酿饼,幸福得开始冒泡泡,“经过动乱和逃难一路的担惊受怕,现在吃着点心喝着茶,才觉得这样平静的生活真是幸福。”
沈曼点了点头,“是啊。平静的生活虽平淡但温馨。”
她前世所求,不正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