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言文作更加胆大包天,他起身半跪在地上,举着那枚戒指,用狗狗的眼神和老虎的姿态面对她。“林亟书,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我想考虑一下。”她吹了第一次黑哨。“可是你刚才说你会回去。”“对,我会回去,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言文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将戒指收了起来,“好,我做错了事,你要考虑也是应该的。”体会到了裁判的权力,林亟书一时得了兴味,“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我明天带你一起回去。”“这里没有地方可以住。而且言先生,你会吓到其他员工,明天大家还要开车,需要好好休息。”
那辆崭新的奥迪沾满了尘土,车身上还有好几个明显的划痕,言文作显然对山里的路况很不熟练,把车开得乱七八糟。
林亟书站在车窗外,看着里面那个短时间内又睡着的男人,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言文作会追到这里来,是不是因为真的在意她?还是说,他是来问罪的?
车里的人呼吸均匀,脸上满是林亟书从没看过的疲倦之色,要知道即便是带着满脖子伤回家的那天,言文作也是面色如常,精神焕发的。
咚咚咚,她敲了敲蒙着灰的车窗,把人给叫了起来。
言文作几乎是立刻就醒了,再一次给了林亟书他只是在装睡的错觉。他急匆匆下了车,踩着碎石头绕到林亟书面前,他外套上沾了不少灰,眼睛也红得厉害。
“我错了,你别离开我。”言文作哑着嗓子,可怜兮兮。
这句话打得林亟书措手不及,他居然是来认错的?他一周没搭理她,到了她要回去的关头,他驱车追到这里,居然是为了认错?
她本来有很多问题想问,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把我当什么?还有,如果有可能的话,再把醉酒时没得到答案的三个问题一起问了。
可是看着言文作这副样子,她突然又有些问不出口。他挂着浓重的黑眼圈,眼巴巴地追过来,让她别离开他,这是能让裁判给出红牌的犯规行为,偏偏这个裁判就是他自己。
说到底,他的行为近乎于幼稚,就好像他不知道怎么把力直接作用在她身上,非得借助外力,弯弯绕绕,九曲回肠。
林亟书看着他紧张的样子,从后座摸出来一瓶水,“你嗓子哑了。”
他小心地接过去,没有碰到她的手,然后快速猛灌了几口,成功呛到了自己的喉管。就在林亟书开始尴尬的时候,言文作非常恰好地发出了饥饿的声音,看来想要抱怨的不只是林亟书,还有他的胃。
“我们去食堂吧,先给你找点东西吃。”林亟书回避了他的认错,带着他往食堂走。
午餐时间已经结束,孩子们都去午睡了,食堂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林亟书问窗口的阿姨借用了一下厨房,给言文作煮了一碗粉。
煮完后林亟书特意尝了一口,果然很像巫婆用青蛙熬的汤,难吃得要命。不过虽然这碗粉难吃到像是带着报复心理煮出来的,但她煮的时候真的没这个意思,她只是真的不会做饭。
既然已经煮完了,抱着不能浪费食物的心态,林亟书还是把这碗粉端了出去。谁让言文作算计她,他就只配吃这个。
走到窗口,她透过玻璃看着言文作坐在桌旁的身影,此时他乖巧得和那些孩子没有区别。
她一下想起坂元裕二在《四重奏》中的那个描述,成年人勾引的三种套路,变成猫,变成老虎,变成被雨淋湿的狗狗,看来言文作选的是第三种。
他很好地利用了林亟书见色失神的这一点,用湿漉漉的眼神把自己浇湿,也把她浇湿,想让她心软,把他这只淋雨的狗狗捡回去。
只可惜,这只狗马上就要吃到全世界最歹毒的狗粮了。
“食堂没东西吃了,这是我给你煮的,味道可能不太好,但是也能填一下肚子。”
言文作灰暗的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仿佛林亟书给了他莫大的奖赏,接过筷子就吃了起来。
看着她吃东西的样子,林亟书莫名想到了林远生。她从小就不会做饭,家里的饭都是林远生来做,他手艺特别好,也正是他做的饭给了林亟书一些被爱的错觉。
言文作没用几分钟就吃完了,说实话,林亟书没看到多少吞咽动作。
“蛮好吃的。”好像饿到失去了味觉的言文作认真地说,这反而让林亟书有些不好意思。他将碗放了回去,坐回来后重新恢复了可怜的状态。
“我本来以为,如果卢年占出现的话,你就会主动和我坦白。”吃饱了以后他果然开始进入正题。
“我猜到了。”林亟书故作轻松地接收他这幼稚的理由,“林远生也是因为你吧。”
“我错了。”他认错认得十分果断。
“我去你办公室的时候,你还和我演戏,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我的演技和你比起来真的差多了。”
“我只是......”言文作握住了林亟书的手,舌头打了结,好像忘了怎么说话。
“你如果需要我的钱,那你就会需要我。”言文作沉默了半天,终于把自己的声音找了回来,“亟书,如果我不推这一把,你可能永远都不会主动和我坦白。我希望你贪图,希望你进攻,希望你毫无保留,我想要一个百分之百的你。”
他再次犯规,林亟书发现,只要他还是裁判,自己就不可能赢下这场比赛。她连他非要和自己结婚的原因都不知道,就已经困在这个温柔陷阱里面,对他动了心。
她甚至尝试从需求理论来思考自己的处境,怀疑自己对言文作的感情是一种虚假感动,只是因为她需求的金字塔底层由他满足,她才会觉得那上面的几层都建立在这个基础上。
他刚才说希望她能贪图,她贪图什么?除了钱,她好像确实还贪图他。
于是林亟书回握住他的手,发出了自己的第一次正面进攻。
“你知道这很不公平,你要百分之百的我,那我呢?你给我的资料这么详尽,但看完后,我却觉得我对你连百分之十的了解都没有。”
“我......”
看着词穷的言文作,林亟书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既然她不能退赛,也不想退赛,那就由她来做这个裁判,她来掌控比赛进度,她来吹哨。
“我知道我不够坦诚,有些话我现在也没法说。这样吧,等回去了以后,我们找个机会彼此坦诚,至于到底说到百分之多少,我们就各凭心意,好不好?”
“好。”言文作终于放松了下来,他松了松自己的手劲,“我还以为你会和我吵架。”
“你追过来就是为了和我吵架的?”
“当然不是。我希望我们永远不用吵架,每一次吵架都会伤及根本,虽然有可能和好,可能淡忘,但只要想起来,就是一根深深扎在心里的刺。”
这句话说到了林亟书心里,她从小看着妈妈和林远生吵架,直到妈妈死了,那些场面都还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或许,她和言文作不会像她的父母那样。
“你说得对。”
“对了,还有这个,你能要回去吗?”言文作从口袋里摸出了那枚戒指。
“文心给你的?”
“我抢回来的。”他一脸认真,差点逗笑了林亟书。
当时她留下那枚戒指,其实故意的成分更多,她想了很多,假设言文作对她有真感情,那他看到戒指一定会更加懊悔。
假设他没有真感情,那他看到戒指后,也要权衡自己能不能失去这个必要的结婚对象。
她知道自己没法和言文作平等地博弈,但是,是他非要和她结婚,是他非要拉扯她的心,既然他把她捧得高高的,就不能怪她胆大包天。
可是言文作更加胆大包天,他起身半跪在地上,举着那枚戒指,用狗狗的眼神和老虎的姿态面对她。
“林亟书,你还愿意和我结婚吗?”
“我想考虑一下。”她吹了第一次黑哨。
“可是你刚才说你会回去。”
“对,我会回去,但是我需要一点时间。”
言文作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将戒指收了起来,“好,我做错了事,你要考虑也是应该的。”
体会到了裁判的权力,林亟书一时得了兴味,“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明天带你一起回去。”
“这里没有地方可以住。而且言先生,你会吓到其他员工,明天大家还要开车,需要好好休息。”
“我睡车里就行。”说这言文作又掏了掏自己的口袋,“差点忘了,这份协议你看一下。”
一张有些皱了的纸被递了过来,言文作像那个想让林亟书看诗的小孩一样,眼巴巴递来一张纸。
“你又要和我签协议?”
“你先看一下。”
林亟书把纸展开,那是一份草拟的赠与协议,赠与物是兴华轩那间房子,被赠与人就是林亟书。
“你要把那间房子送给我?”林亟书十分诧异,这确实超乎了她的想象。
“对,认错总不能只是口头上一说,我对之前用商人的手段对待你感到抱歉,那我就应该补偿你。我希望你能接受这个房子,就算......”言文作迟疑了一下,“就算你要离开我,至少你还能住在我隔壁。”
林亟书彻底愣住了,她只想到要做裁判,而言文作却已经开始贿赂裁判了,到底是奸商。
晚上,言文作真的缩在车里睡的,贿赂成功的他第二天还重新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拒绝了轮换司机替他开车的提议,自己开车把林亟书带了回去。
车开回承州之后并没有直接去行华轩,而是先去了公司,言文作像是怕林亟书真的会和他一刀两断,匆匆催着她签了赠与协议,林亟书还是第一次见送房子送得这么迫不及待的。
签字的时候,林亟书暗暗在心中反驳文心对自己恋爱脑的判断。恋爱脑相信有情饮水饱,她可不是,她相信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她和言文作要谈爱,就得先谈钱。
由于晚上又瞎想了几个小时,林亟书在回家的车上沉沉睡去,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到了卧室里,她感受着那张柔软的床,缓缓睁开眼睛。
“哎哟,公主醒了?”文心的声音从床边传来。
林亟书猛地坐了起来,看着文心那一脸坏笑,“你怎么来了呀?”
“怎么,我是工具人,用完就丢?还不是你那亲爱的言文作,他去公司有事了,把我叫上来陪你。”
“谢谢,我没事。”
“你当然没事啦,你们的故事都从美女与野兽变成睡美人了。”
“什么睡美人。”
“你觉得你是怎么到床上来的?言文作从车里给你抱上来的,你说他还真是老当益壮啊。”
乍一听到这个形容词,林亟书觉得实在有些违和,“什么老当益壮,他才 31,也就比我大三岁。”
“你就维护他吧。”文心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对了,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给你当保姆的,我告诉你啊,紧急情况,如果处理不好,你和言文作可有大麻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