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委屈吗？”那声音不是孙开福，而是一个很熟悉，又很噩梦的声音。胜男猛抬头：“没有，没有——只是，是我的错，对，我个人的错，但这绝对不关我们烘培房的事情，您要是想开除的话，就开除我一个人吧。”讲解人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熟悉，究竟是为什么熟悉，想必应该是曾经的自己，和眼前女孩一样，横冲直撞，又肆意洒脱，出了事情，又自己扛。递去名片：“明天上午，早开之后，来找我，7层行政楼，7008。”“好的，嗯——不是。”胜男下意识接过名片，又反应那话，不是在辞退她？
新荣记。
“给这位先生吧，他先点。”柳妍妍推着菜单。对面，周驰看着正是入迷的时候，在后海清吧，一吊兰下，能遇到如此美女姐姐，此刻，又能有机会重逢，他已沉醉。
慌神：“给这位小姐，她点。”
柳妍妍轻轻皱tຊ眉，但新荣记是台州菜，不算是太辣，应该不会踩雷。接过菜单：“北京烤鸭，整只，生态大闸蟹，清蒸，石斑鱼，要酸汤的，蜜汁红薯，红萝卜苹果汁。你还想要什么吗？”
周驰有点傻笑：“可以的，姐姐点的，我都爱吃。”这个姐姐称呼，又从何而来啊，只不过好久没有被人如此叫过了，都是叫她柳姐，一股很扛事的叫法。柳妍妍建议道：“叫我柳姐？或者柳妍妍，都可以。”
“好的，柳姐姐。”周驰充耳不闻。
好的，柳妍妍放弃，他爱叫什么。
半饱，聊了很多，但大多数都是工作方案，或者一些没有营养的，柳妍妍好奇道：“周驰，你们外贸是怎么样的？很难吗？我之前做过外贸的广告，感觉，你们都不用休息的，高强度２４小时在线。”
周驰敞开道：“外贸最大的坑是所有指标，压力不减，而且跨国飞基本都是经济舱一坐坐十三个小时，周末可能也要用于飞，还不给加班费，时差乱久了会让你内分泌失调，而且和国内朋友约各种活动也不敢打包票。”
“如果姐姐，想尝试的话建议先从国内的各大厂的大客户销售试试，能国内适应了再挑战国外，跨国只会更累更痛苦，否则干两三个月就想跑也脏简历，如果真的想出差的话也就商务销售售后岗多一些，运营产品研发之类的一般在后台跨时差开会，也很痛苦。”
“如果你能接受半夜航班，中转十几个钟，凌晨到当地，睡两个钟马上去见客户，白天不是见客户就是在车上，有时还得陪吃饭，晚上回去还得写汇报，抄送n个人，连着跑一个月，天天吃白人饭。”
“中餐太贵餐补太少吃不起，机票酒店钱都要自己信用卡先垫付，当然，碰到好公司的话还好。而且像是姐姐这样的，外贸不适合你，姐姐完全可以靠脸蛋吃饭了，毕竟这样的大美女，很少见。”
柳妍妍一时间消化不过来，这一箩筐的外贸行业吐槽，最后落脚点，具体是她的颜值问题。其实呢，她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算是小美吧，但生活中，美又不能当饭吃。摇头：“额，具体一点是？”
周驰听这意思，像是真有兴趣，严肃道：“外贸业务员的日常工作可以划分为，开发-跟进-维护客户三部分，回复客户询盘，给客户报价，客户下订单,给客户发PI，双方签单，PO/合同。”
“客户定价，金收到后，协商工厂，安排跟进生产，出货前找好货。安排发货，订舱、准备报价。传关文件，收到客户尾款，给客户提货，跟进客户售后情况。大概这样，反正就是一直沟通，一直飞。”
好累，光是听着都觉得累了，柳妍妍微笑：“确实，很忙。”
“不忙，姐姐，明天我可以请你吃饭吗？或者晚上，西餐？”
北京附属医院。
门口，白霄在车上待着，目前一切事情都初步敲定了，就是陆政光父亲这边，匹配的肾源还是没有找到。经过前两次的事情，陆政光不让她再进入了，就在外面等着就好，至于她为什么要来，许是陆政光面对父亲的病症，也需要一个陪伴。
“怎么样？”白霄关心着，下车看从医院门口的陆政光。突然，陆政光拥抱上可白霄，那更像是需要一个支点的拥抱，陆政光眼眶湿润但他不能哭，眼下他是家里的顶梁柱了，他不会软弱半分。
临床科室。
“京C 55550。”江路理很是熟悉这个车牌号，这是白霄姑姑的车牌号，同时，从高中开始，他就多次转角印在脑海里的车牌号。失了神，手上的病历本落了地，“砰——”身后，同科室李医生进门。
“看什么呢，你最近老是走神啊，之前可没见你如此懈怠工作。”老李打趣着，捡起病历本，沿着窗户看下去，当当正正，惊言：“哦，我想起来了，这不是前几天，在16床门口，你看的那姑娘。”
“现在总承认喜欢人家了吧。”
江路理转身，平静道：“同学，同学。”注意到老李手上的文件，拿过打量一番：“这是16床的匹配肾源寻找问题？我前几天听泌外科张副主任开会说了，北京各大医院都找了，都没有匹配肾源，16床不能再拖了。”
“已经找到了一个匹配肾源。”李医生平淡着，语气中并没有太多惊喜，属于临床外科的直觉，江路理向后翻了一页。“北京附属医院，关于16床病人陆远盛尿毒症晚期并发症脂肪肝，家属陆政光肾源匹配成功报告。”
“陆政光的肾源？”江路理重复。李医生接过报告：“对啊，听说这是陆政光自己要求做的，检验科的同事说。这16床，不是秘书，就是经理，刚听说，这个陆政光是导演，一直在国外，太忙了，之前才没有来看16床的。”
江路理看向下面的相拥两人：“他会把自己肾源，给父亲？”李医生转身，回到座椅，开始工作，感叹道：“是个孝顺儿子，就是不知道啊，这老父亲醒来，多自责，这年纪轻轻少了一个肾，以后生活怎么办。”
再回神，下面，“京C 55550。”
已经，没有了身影，消失门口。
回去的路上。
“我把自己的肾源给他。”听到这话，白霄点了刹车。属于高二那年的思绪再来袭，身后车的鸣笛声和谩骂声袭来——“会不会开车！”“前面的赶紧走啊！”深呼吸，白霄将车开下高架桥，一个路边湖岸。
“陆政光，你疯了吗？”白霄一刀切短发被风吹得扬起，她太痛苦了，为什么要在姑姑那里答应这个建达的项目，这一个项目，她究竟要摄入多少次别离。次次别离，都是对她的刺痛，本想着长大了，就会习惯离别，现在看来，她在这这方面，永远长不大。
陆政光拿出电脑包的合同：“这是一份股权转让协议，我让公司法务草拟的，如果我从手术室出不来，你就帮着我和爸爸以后把建达经营下去，这上——”白霄含着眼泪，接过合同，平静撕碎，扬起。
“陆政光，我告诉你，你如果在手术室出不来，我什么都不会管，我还会恨你一辈子！我恨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你父亲面前！为什么要让我平白无故经历这痛苦，你知道，我陪你去医院，我有多惧怕！”
陆政光抱住白霄，任白霄挣脱，嘶吼，等一切平静后，掏出真心：“白霄，我在国外做导演，最长时间，连着三天三夜没有睡觉，我当时都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什么，很可笑，真的，看着那成片的播放量。”
“但，我很幸运，遇到了你，你是这么多年，第一次肯定我的人。”这是一种复杂的情感，陆政光开始分不清这是什么，是依靠，是挚友，是伯乐，还是友情，甚至爱情亲情。他不想分清，总想在下一个的每一秒，都将她拥入怀中，永不分开——
“陆政光，我恨你。”
“白霄，我离不开你了。”
凯斯琳酒店。
培训会议室。
“接下来，凯斯琳酒店烘培新人培训内容。作为凯斯琳的烘培学徒，你们必须清楚烘焙师的工作内容。来，我们看白板，主要负责制作各种面包、蛋糕、饼干等烘焙食品质量控制，烘焙师需要对制作过程进行严格的质量控制，确保产品符合标准出餐。”
台上开大会，台下开小会：“这外企酒店，就是爱搞这些形式主义吗？”胜男吐槽着。一旁孙开福使眼色：“不光是这些呢，以后着，有的是机会给你增长见识，外企人际关系少，但这培训和检查啊，超级多。”
胜男无奈，闭目养神：“好，咱们下面，面团制作，烘焙师需要将原材料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并通过揉面、发酵等工序制作出面团。咱们凯斯琳作为甜品著名的三餐酒店，一定要重视甜品，以及烘培师。”
“配方设计方面，根据产品类型和出餐标准，烘焙师需要进行面粉、糖、酵母、水等原料的配方设计确保产品的品质和口感。烘焙制作，烘焙师需要根据产品类型和客户需求，对面团进行不同的烘焙工艺处理，如加入不同的馅料、烘焙时间等。”
“装饰和包装这一个方面，就让台下的已经进入梦乡的这位新人，来给大家讲解一下。”像是被小时候，老师点名的噩梦，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这个被点名是真的。胜男尴尬微笑起身。
台上讲解下场，递去话筒：“我以为你一直睡觉，早就懂了呢。”
下面嘲笑的声音越来越多，不仅仅是新人，还有老员工的讽刺：“现在年轻人，没有肯干的，像是轻松啊，回家待着去。”右面又袭来—tຊ—“这偷懒的，培训都不好好听着，以后，就是咱们多干呗，新人傻愣着。”
胜男攥着烘培师的厨师白大褂衣角，私下不安，表情委屈。眼前的讲解人，同样没有想要结束这场嘲笑，反倒是冷笑起来：“哼——”下一秒，孙开福起身：“装饰和包装 ，烘焙师需要将烘焙出来的产品进行装饰和包装，以增加产品的美观度。”
“好，这位新人说的很对，大家掌声鼓励。”讲解人回着。台上的培训还在继续，胜男思绪已经飞走，似乎是经历太多次的裸辞了，她已经习惯性放弃了，眼下，又有了想要离开的想法。
孙开福关心着：“没事吧，胜男。”
“哈哈哈，没事，我就是困了呢。”
现实不会任何一个人的情绪，就停止，台上：“给你们讲个故事啊，之前有个烘培学徒，我问的，蛋糕鼓腰的原因是？学徒是这样回答，我不知道但如果我能进贵店我一定好好学，回答的不错对不对！我想在座各位新人，都是会这样回答，但！这并不是我想要听到的答案。”
“你们知道我想要听到的答案是什么样的吗？”台下人都讨论着，小声悉悉索索，随后摇着头。胜男在最后排，将头别过去，摸了摸眼泪，却发现眼泪越来越多，干脆低下了头，对外面的世界充耳不闻。
台上：“我想要听到的回答是这样的，和的面太粘稠，蛋清没有打到硬起泡，低筋面粉加热蛋黄糊时拌得过久出筋了，蛋糕尚未凉透，蛋糕组织尚未稳定脱模。这告诉我们什么啊？这告诉我们，一定要提前准备。”
“好，接下来，就是你们最需要掌握的基础知识扎实，必须清楚烘焙液体换算公式，100克牛奶~90克水，含水量90%。100克酸奶~80克水，含水量80%。100克鸡蛋~75克水，含水量75%。”
“100克蛋清～88克水，含水量88%。100克蛋黄~50克水，含水量50%。100克淡奶油~65克水，含水量65%。不仅如此，你们还需要具有这些能力，创新能力，细心耐心，愿意倾听，并不断学习。”
“比如说，缺柠檬汁怎么办？可以用白醋1:1替换，但，不能多加不然会很酸，可以用朗姆酒1:1替换，加朗姆酒在去姆的同特殊的酒香姆。咱们凯斯琳烘焙师的工作内容涵盖了烘焙食品制作、品质控制与创新研发、食品安全与卫生、客户服务与团队协作以及其他职责等多个方面。”
“你们需要具备扎实的烘焙技术、创新能力和服务意识，为消费者提供美味、安全、卫生的烘焙食品。好，今天的新人培训内容就到此为止，回去我希望大家，要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并且这些文档，都会打印给大家一份，希望大家熟记。”
会议结束，人尽散去，胜男还待在座椅上，深呼吸着。
“胜男，结束了，咱们走吧。”孙开福起身招呼，关心。
胜男还是低着头：“你先走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呢。”
“觉得委屈吗？”那声音不是孙开福，而是一个很熟悉，又很噩梦的声音。胜男猛抬头：“没有，没有——只是，是我的错，对，我个人的错，但这绝对不关我们烘培房的事情，您要是想开除的话，就开除我一个人吧。”
讲解人觉得莫名其妙，又觉得熟悉，究竟是为什么熟悉，想必应该是曾经的自己，和眼前女孩一样，横冲直撞，又肆意洒脱，出了事情，又自己扛。递去名片：“明天上午，早开之后，来找我，7层行政楼，7008。”
“好的，嗯——不是。”胜男下意识接过名片，又反应那话，不是在辞退她？
西餐厅主管，刘广熊。再抬眼，胜男已经找不到刘主管的人，诺大会议室。
只剩他自己——
纹身店。
上午的纹身结束，柔柔简直不能轻易抬起胳膊，还有脖子痛。“师傅，帮你揉揉。”文野在沙发一侧，力道不大不小，柔柔明显能感受到紧张的斜方肌，酸涩，又被打散，松快多了，只是肚子在下面提醒着，是时候吃午饭了。
“我饿了。”
文野马上去微波炉打了保温盒的食物。十分钟不到，差不多一茶几的食物，柔柔拿着米饭碗震惊着：“这么多？都是你做的？”文野给她夹菜，解释道：“对啊，我很小就会做菜额，只是这北京不如老家方便。”
“小时候在老家，我都是上山，山上有很多蘑菇，野菜，比这超市的新鲜多了。”柔柔吃着菜，很好吃，并且有一点像是饭店的好吃程度，试探道：“这是什么，白菜？为什么吃起来有一点海鲜的味道？”
文野微笑，耐心道：“师傅，这是豆泡炒娃娃菜。里面有娃娃菜、豆泡、小米辣、蒜头、花生油、盐、蚝油、老抽。那不是白菜，只是我把白菜的嫩心都给炒了，海鲜味道的话，可能是蚝油，这是树根前几天回家，拿回来的傈僳族蚝油，土方法做的，吃起来味道浓了点。”
好神奇，原来人工制作的蚝油，比不上土方法的蚝油千分之一香气。“好吃。那这个呢，梅干菜扣肉？”几番吊着师傅胃口后，文野才揭晓答案：“这是萝卜干蒸肉饼，里面有肉、老萝卜干、生粉、蛋清、葱、鸡精、鱼露。”
“颜色看起来，确实像梅干菜，但实际上，比梅干菜更有营养的胡萝卜。”
话音未落，柔柔都跳了出去：“我不喜欢吃胡萝卜，熟的胡萝卜有怪味。”
文野稍稍失落道：“下次不会了，我都记下了，尝尝这个，你肯定喜欢。”
像是鱼肉，柔柔尝了一口：“啤酒鱼？”文野被逗笑：“哈哈哈，师傅，就知道你会猜这个名字，其实呢，是熏鲅鱼，里面有，鲅鱼、花椒、大料、桂皮、香叶、葱姜、花生油、生抽、冰糖、白酒、料酒。”
“只不过啊，是我自己酿的，所以度数不小，你吃起来，酒精味道重，挺适合冬天的，吃完很暖和。”这肯定暖和啊，这度数，都有五六十了，吃着，柔柔没有敢太多吃，怕下午来了客人，会被她神志不清吓走。
柔柔戴上一次性手套，啃骨头：“这是糖醋脊骨。”
文野点头：“好，就叫这个名字，是我自创做法。”
“这里有，脊骨肉、料酒、葱段、姜片、大料、花椒、白芷、丁香、草果、干辣椒、盐、老抽、红烧酱油、冰糖。可能冰糖放多了，因为我总是觉得，这北京的杀猪，不放血，有一种腥气的味道。”
这个柔柔倒不知道，毕竟她最近做饭也懒了，胜男父母给带的调味料，简直比老干妈还万能，煎炒烹炸，就一小勺那个老杨家秘制调料。架起一个有点奇形怪状的丸子：“这个，又是你们傈僳族特色菜？”
“差不多，猪肉丸子，里面是前腿肉馅、剩馒头、大葱、鸡蛋、盐、十三香、花椒粉、生抽、老抽、淀粉、蚝油。其实就是保留着猪肉的纤维敢，吃起来很像是不太精细的肉丸子。师傅你觉得怎么样？”
柔柔向后瘫软，吃饱：“好吃，像是吃了特色菜。”
“不错不错，明天我给你做如何，我做饭也能吃。”
也能吃，成为评价一个人的厨艺时候，就危险了，但文野下定决心，不管如何，都要说好吃，应下：“好，我听师傅的。”怎么有一股听话弟弟的感觉，柔柔看向窗外，分明文野比她大，“倚老卖老”嘛。
新荣记。
柔柔那里如果是装嫩，装弟弟，博取保护欲，柳妍妍眼前这个，那是真弟弟：“什么！你才23岁！”对面周驰早吃完，却不愿意和姐姐分开，有一口没一口的拖延时间着，看到柳妍妍这惊讶的样子，又觉得好笑。
“哈哈哈，姐姐，你干嘛如此大反应，我大学毕业了啊，我上学比较早，就是学进出口贸易的。倒是姐姐你，完全看不出，你有三十多了，美女就是美女，就算是皱纹，都是沉淀岁月后的美貌。”
呵呵呵——柳妍妍的配着微笑着，随后起身：“那今天就到这里，方案项目上有任何问题，都可以自己和我联系了，我负责这项目。周组长，您是怎么回去，还是一会儿去哪里，我可以送你。”
“好啊，姐姐，我回公司，你送我。”周驰开心着，本屁股黏在椅子上，现在起来了。“行行——我送你。”柳妍妍无奈，救命！她只是客气客气！这00后，都是如此的直率，耿直，咽下去这口气，她就不该假客气。
“还有姐姐，叫我周驰，周子，都可以，弟弟更好。”周驰路过她，一八五左右的身高，轻轻低头，到它耳垂的位置，孔雀开屏说着。柳妍妍见人走tຊ远了，才自言自语：“小刺老，撩拨谁呢！等姐不在黑曜了，一辈子别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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