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知春坐着没动,只淡淡的询问她。“怎的了?”处在慌乱和疼痛中的映雪,没发觉盛知春的异样。不停的呼着自己刺破血的手指,急急开口道。“姑娘,奴婢真是手笨,一时不慎扎到了指尖。”“哦,下次小心些。”盛知春甚是意味深长的来了这么一句。映雪没听出深意来,忙不迭点着小脑袋。“嗯,姑娘,我晓得了。”盛知春看在眼里,不由得深思起来。映雪这个笨丫头,只是斐然的一颗小棋子罢了。
盛知春面色蕴起薄怒,便又瞬间释然。
嘴角勾勒出一抹似笑非笑的冷意来。
她侧身斜坐在金丝小榻上,疏懒的抬眸。
“凝霜,叫个大夫来给我诊诊脉,身子乏力得紧。”
凝霜便知,先前自家姑娘根本就没睡着。
不免心疼得紧。
“是,姑娘,奴婢这就便去”,福了福身,她便打帘子,快步退了下去。
刚穿好衣服的映雪,听闻盛知春身体不适,瞬间也急了。
要是耽误了斐世子的计划,可怎么办?
“姑娘,奴婢给你倒盏热茶来吧!”
放在以前,盛知春绝对以为映雪这丫头是在心疼自己。
眼下,便由不得她不多想了。
这是怕误了斐然的大事吧?
呵呵……
她心里默默冷笑一声,轻启粉唇。
“好。”
要不是映雪留着还有用,她定然会在这会儿亲手杀了这个居心不良的私婢。
教坊司里突然暴毙一个小丫头,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吧?
放在以前,那是绝对不没问题。
并且,九千岁都督谢行衍接管教坊司,一来便让误杀人的李阔和李嬷嬷见了血。
那自己便更要斟酌一番了。
如是想着,她接过映雪手中的莲花缠枝纹路茶盏,忽然tຊ勾唇笑问。
“映雪,你跟着我多久了?”
映雪心里突然间便“咯噔”了一下。
实在不知盛知春这样问是何用意?
映雪便故作思考的垂下了眉眼,旋即硬着头皮轻缓道来。
“回姑娘的话,差一个月便是四年了。”
盛知春轻抿一口茶水,舌尖上便起密密麻麻的苦涩。
亦如这四年不曾暖足一个人心那般。
她启唇,轻声呢喃。
“这般快,将要四年了呢……”
便在映雪不明所以的状况下,将茶盏递交过去。
随口说了一句。
“以后别泡冬凌草了,我怕苦。”
映雪垂眸看了一眼茶色,自己何时泡冬凌草了?
她讷讷点头。
“是,姑娘。”
刚转身往紫檀木圆桌走去,凝霜便带着大夫回来了。
鼻尖和脸蛋冻得红扑扑的。
却一点都不迟疑的提步进来禀告道。
“姑娘,医官来了,你躺床榻上去。”
她好把帷帐纱帘放下来。
盛知春眸光微微一闪,点头应下。
继而依言照做。
并摆手交代,“在屏风后候着,勿要惊扰。”
“是,姑娘。”
凝霜不放心的看了看那眉清目秀的小太监,然后立刻乖乖的提步往屏风后走去。
映雪则是皱眉瞟了一眼盛知春,心中微疑。
自家姑娘这又是搞的哪一出?
她站在屏风处,竖起耳朵,仔细听着。
*
床榻旁。
医官太监瞧着那放下来的纱幔,嘴角猛然抽了抽。
尖着嗓音询问。
“锦绣娘子哪里不舒服?”
“夜不能寐,梦魇扰人。”
医官太监听着她那软软糯糯的娇声,脸上的无语少了些许。
取而代之的一丝不易察觉的惋惜。
入了教坊司的女子,唉……
他将脉枕垫在盛知春的手腕下,指尖搭在了寸口脉上。
仔细诊察看一番。
心中更觉遗憾。
尖细的声线,柔下去了许多,如实开口。
“锦绣娘子乃是忧思过重,劳神繁多,紧了精气神。须,既来之,则安之。不日便好。”
这些官话,在盛知春的意料之中。
念及自己的第二个和三个目的,她扯出腰间的香囊,隔着轻纱,递了出去。
“医官大人可否帮奴婢瞧瞧,这里头的草药,有无安神之效?”
透过白纱,她一瞬不瞬的注视着对方,不漏掉一丁点儿的细枝末节来。
医官太监还是第一次被人尊称大人,心里那点子的虚荣心,顿时攀升到了极致。
以至于嗅闻和查看香囊里的中草药有问题时,都不禁微愣了片刻。
然后才立即恢复正常,妄下结论道。
“可以的,锦绣娘子。里面有薰衣草、小茉莉花、柏子仁、远志、桂枝和白芍,自带香气儿不说,亦有除烦恼的助眠之功。”
言罢,他便将香囊归还给了盛知春。
徐徐添了一句。
“置于枕下或是随身携带,都是极好的。”
盛知春不动声色的接下。
捏着那胭脂气息浓厚的香囊,兀自勾了勾唇。
“多谢医官大人。”
果然,这个医官就算不是斐然的人,也不太可信。
片刻前,她分明瞧见了医官说那些中药时的犹豫,似乎有所隐瞒。
那这香囊里的东西……
凹凸不平的手感,让她忽然便有了一个主意。
美眸溢出一份期待。
“劳烦医官大人,给奴家再准备两份这样的中草药,还有相应的红色锦布。这样药效,想来会更好一些。”
说罢,她便不由分说的递出了五两诊金。
那个医官的双眼,登时都看直了。
赶紧接了过去,嘴上直答应。
“哎哟,锦绣娘子破费了。这些个中草药都不怎么值钱的,咱家立马就给你办好。”
说话间,他已经快速将那银锭放在了自己大袖衫的暗袋里。
继而打开随身携带的黄花梨抽屉式药箱,在里面挑拣出定心安神的药材来,从旁侧的隔断拿出一卷香囊专用红布来。
剪出两份后,便伙同那些药,一起放置在了一旁。
医官正要去寻针线,盛知春便摆手拒绝了他。
“无妨。奴家这里有婢子、有针线,可以自己缝。”
听闻这话,医官拿着那些材料的手,不禁微顿。
心下蓦然松了一口气。
暗道:幸而自己方才没有那有问题的药材来。
瞧见盛知春正掩唇打着哈欠,表现出了十足的困意来。
他便顶着发尖的嗓音,点头应好。
“那好,咱家就先回去了。”
等医官和他的药箱子消失在屏风后,盛知春方才还稍显困顿的眼眸,便一片清明。
毫无困意。
摸着手里的香囊,她语气显得很急的唤道。
“映雪,快,再帮我多缝一个香囊,安神的效果便更好了。”
映雪循声进来,便瞧见了圆桌上的东西。
心下生疑:这不是两份吗?怎的只叫自己做一个香囊?
下一秒,盛知春便解答了她心中的疑惑。
她将自己手里的那个香囊递交过去,反复叮嘱道。
“这个式样,我喜爱极了。便照着这样做吧?唯恐手生疏,第一个做得不妥,我便让医官呀,多预留了一份。”
原来如此。
映雪放下心来,拿着让自己眼红的香囊,装出一脸欢喜。
“姑娘且放心,奴婢尽量不出岔子。凝霜姐姐,能帮我寻寻剪子吗?方才我怎么也找不见。”
她忙笑着拿过针头线脑,背对着盛知春,在圆桌旁坐了下来。
实则,心里早就有了另外的打算。
时不时的瞄着有没有人注意自己这边。
盛知春看出了她要做小动作。
还刻意想要支开凝霜。
她不甚在意的往自己背上又塞了一个细麻丝穿花软枕。
心头却清晰的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甚是艰难。
自救,刻不容缓。
她最大的希望,便是在那位权势滔天的九千岁身上。
可是要怎么做,才能攀上谢行衍呢?
她揉了揉眉心,忽然想起李嬷嬷来。
不知李嬷嬷那边情况如何了?
思及此,盛知春便冲着刚停歇下来的凝霜招了招手。
“快,去把李嬷嬷叫来。”
凝霜应声退了下去,映雪心头却又犯起了嘀咕。
盛知春这又是要干嘛?
不行,她得寻个机会,告诉赵嬷嬷或是斐世子去。
她暗地里这般想着,却是不料全然落进了盛知春的眼眸。
内心冷嗤:那线越来越短,针尖都快戳到自己手指头上了,对方却还不自知。
果然,下一瞬,房间里便响彻了映雪的痛叫声。
“嘶、啊!”
盛知春坐着没动,只淡淡的询问她。
“怎的了?”
处在慌乱和疼痛中的映雪,没发觉盛知春的异样。
不停的呼着自己刺破血的手指,急急开口道。
“姑娘,奴婢真是手笨,一时不慎扎到了指尖。”
“哦,下次小心些。”
盛知春甚是意味深长的来了这么一句。
映雪没听出深意来,忙不迭点着小脑袋。
“嗯,姑娘,我晓得了。”
盛知春看在眼里,不由得深思起来。
映雪这个笨丫头,只是斐然的一颗小棋子罢了。
却乐于被利用。
真傻!
不过,并不值得同情!
对于背叛,她绝不原谅!
还有那个斐然,自认为很懂她。
可惜,利己的他,并未真正的深入了解过自己。
反而还低看了她。
那她偏要反着来,誓将某些人挫骨扬灰。
此般想着,盛知春美眸深处罕见的掠过了一抹冷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