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姝进了厕所,锁上门。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倚在洗手池边,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沉默地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流水声。她又想起宋一帆刚才的话,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不容易,谁又容易呢。”忽然,只听到里面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很快便重新被水声盖过。仝姝心里一沉。“万里?”她快速地敲着门,手上控制着力道。无人回应。“万里?”仝姝忽然脸色煞白,再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拉开门冲进去。
仝姝进了厕所,锁上门。
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倚在洗手池边,隔着一道磨砂玻璃门,沉默地听着里面哗啦啦的流水声。
她又想起宋一帆刚才的话,喃喃自语,像是说给自己听,“他不容易,谁又容易呢。”
忽然,只听到里面传来噗通一声闷响,很快便重新被水声盖过。
仝姝心里一沉。
“万里?” 她快速地敲着门,手上控制着力道。
无人回应。
“万里?” 仝姝忽然脸色煞白,再顾不得许多,一下子拉开门冲进去。
“出去。” 万里用胳膊支起半个身子,冲来人低喝一声,眼中结满血丝。
然而还是晚了。
万里侧倒在地上,身上还沾着白色的泡沫,水流绕着他流淌而过,身体的每个部分一览无遗地暴露在仝姝面前,隐秘的,残缺的,丑陋的。在她面前这么多年的自卑与胆怯再也无处遁形。
仝姝耳廓红得仿佛能渗出血来,却主动对上万里的眼睛,目光透亮坚定,没有丝毫畏怯。
“摔哪儿了?摔到头了吗?”
“需要去医院吗?” 她的语气只慌乱了一秒,接着就变得极度冷静。
万里闭上眼,摇了摇头,他害怕看到仝姝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他。他的仿佛要嵌进嘴唇里,唇瓣顿时染上一抹鲜红。
老天爷跟他开了个玩笑,没有预兆地突然破了一盆大雨,让他在最爱的人面前最狼狈。
但又何止今晚,他被困在疾风骤雨里整整八年,动弹不得。
哗啦啦的水声里,夹杂着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
地上的男人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猛地睁开眼睛。
仝姝一件一件地脱着衣服。
针织外套,短袖,裤子。
内衣。
外面轰隆作响的雷仿佛直接劈进了他脑子里,他颅内气血翻涌,耳膜被震得一阵嗡鸣。
“扶着我起来。” 仝姝突然出声。
她全身赤裸的蹲在他身边,顺着胳膊,将他的半个身子移动到自己肩膀上,肌肉蓄力,猛地一蹬地,将他从地上带了起来。
万里单腿靠墙站着,半低着头,别过脸去,双唇抿成一条绷直的线。
“万里,看着我。” 对面的女人一字一句,清晰坚定。
她紧实的胴体雕刻着清晰的肌肉纹理,左膝和小臂上盘踞着几条刺目的粉白色疤痕,毫无保留地完全暴露在他面前。
“这样我们就算扯平了,万里。“ 仝姝神色平静,深深地注视着万里的眼睛,”你的身体是有残缺,但并不丑陋。它是你灵魂的容器,所以在我眼里,它美丽,且珍贵。”
“在我人生的前十七年里,只有你一直,坚定,不厌其烦地在告诉我,我是个很好的人,我值得很好的东西,我应该去看更大的世界。你重复了三年,我才敢相信,我才能做到。”
“那现在的这句话,就是我的回应。”
“就算我们不是恋人,你也永远是我珍视的朋友。”
仝姝紧紧握住万里的手,把热水开到最大,让他冲洗干净身上的泡沫。
她的指根处覆着一层薄茧,手臂劲瘦有力。万里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四肢有些发麻。
两人穿好衣服。
万里空着一只裤管,只能斜倚着墙,仝姝正用吹风机仔细烘干着他的假肢,同她平常做事一样,认真细致,不放过任何一个零件。
“好了。” 仝姝把假肢递给他,不露痕迹地侧过身去,双眸低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