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是这仙姑招回魂了没有,还是让宋大姑使坏给打岔了?人咋这么半天还不醒?”“就算是同行争气,也得分个轻重,人家老越家这么大的事,她也敢闹!不怕仙人降罪?”“哈哈哈哈,怪不得宋大姑平时出马不咋灵,你们刚瞧见她请的仙儿了没?连个家养的猫都打不过。”…………宋大姑听了这些,又羞又气得头脸都紫涨起来,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而乡下小院中的议论纷纷,明霜一概不知,她的神魂此刻正在识海中,承受着排山倒海一般的记忆碎片冲击:
明霜一倒,周围的异样感便一点点散去了。
村民们手脚又听使唤了,人群中间渐渐响起了小声的议论:
“刚才那是咋回事?哎呀妈呀,我这全身都麻了,现在这心还呯呯跳呢!”
“这是真有神仙吧,跟宋大姑平时跳大神可不一样……吓人,可真吓人。”
“仙姑这是咋了?越家丫头回来了?”
而越天骄和杜淑容早一左一右抢过去搀起了明霜,心惊肉跳地先试了呼吸,又给她掐人中,越家人也不知,这昏倒是招魂术的正常过场,还是出了意外,都有些慌神。
而趴在地上的宋大姑不甘受辱,爬起来就就想找回场子。
来这趟之前,她一早就想好了怎么治这个小丫头的道儿,也跟自家黄仙儿说好了。
此时见明霜倒地,正是时机,宋大姑眼珠子一转,心说一声天助我也,也不管明霜是真仙假仙,点起烟袋吸了一大口,然后鼓起腮帮子一喷,同时手里指去,那白烟就冲着明霜去了,她是想让黄仙儿上了越明霜的身,占了位置,让她招魂失败,然后再做些丑态,教这丫头片子也当众丢个大丑——
说时迟那时快,白烟还未及明霜身边,就被一道闪电似的影子扑散了。
众人眼前一晃,两道黄的花的影子闪过,就见一对毛茸茸的小兽已经在地下撕咬到一起,张牙舞爪、绒毛乱飞。两兽嘶吼声中满地扑窜,蹦跳间只能看得见残影,场面打得煞是精彩,全场十个人里九个倒是把注意力转到了这边。
“哎呀!那是俩啥玩意儿?打得还怪好看的。”
“一个黄的一个花的……猫?狐狸?啥妖怪?”
“嗬——上啊!咬!咬得好哇——”
恰好此时两只小兽中场分开,彼此虎视眈眈地对峙,让众人看清了,原来黄的是一只黄鼠狼,而花的,是一只狸花背白肚皮的大猫,大猫目露凶光不断逼近伸爪试探,而黄鼠狼一面虚张声势,一面已经在用小豆眼偷偷寻退路。
顿时又有庄上的人认出来:“哎!那猫,那不是老越家养的吗?叫梨花白!”
“另一个是啥?是个黄鼠狼?哪来的?”
突然有人灵光一闪:“这,这是熊姥姥的小妖儿跟仙姑的护法打起来了!”
话音一出大家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声,被叫成“熊姥姥”的宋大姑肚子都要气疼了。
很快一猫一黄又重整旗鼓战在一起,这次很快分出了胜负,梨花白咬住了那只瘦瘦小小的黄鼠狼的脖子,把它死死按在了爪下,黄鼠狼两爪作揖,发出了哀哀的求饶声。
宋大姑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去救:
“放开!给我松口——你们家养的小畜牲,敢对仙家不敬?!”
大人还来不及反应,越珍儿和越宝儿不干了,看她要来打自家的猫,一边一个迎上去架住宋大姑:
“哪来的仙家,一个偷鸡贼,趁我们家办正事的时候捣乱?!”
“你坏!不许你碰梨花白!”
梨花白适时松口,灵活地跳到越家众人身后,得意地摇头摆尾喵喵叫,仿佛打了胜仗的将军,而那只小黄鼠狼则惶惶地奔向宋大姑,在她裙边打了个滚儿,就不见了踪影。
这下子大家都看明白了。
“哎呀,那是宋大姑供的仙儿啊!”
“同行是冤家,这宋大姑是来砸场子的啊!刚才偷着使坏了吧?”
“也不是这仙姑招回魂了没有,还是让宋大姑使坏给打岔了?人咋这么半天还不醒?”
“就算是同行争气,也得分个轻重,人家老越家这么大的事,她也敢闹!不怕仙人降罪?”
“哈哈哈哈,怪不得宋大姑平时出马不咋灵,你们刚瞧见她请的仙儿了没?连个家养的猫都打不过。”
…………
宋大姑听了这些,又羞又气得头脸都紫涨起来,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而乡下小院中的议论纷纷,明霜一概不知,她的神魂此刻正在识海中,承受着排山倒海一般的记忆碎片冲击:
——尚幼小时,她坐在母亲温暖的怀抱里,听父亲大声地、不厌其烦地一遍遍给她讲书上的故事,教她认字。
——大伯、堂哥和堂嫂从外面赶集回来,在院子里摸着她的头,往她嘴里塞一颗甜甜的麦芽糖。
——夏日傍晚,两个侄女和她一起坐在树下乘凉,珍儿跟她翻花绳,宝儿给她打蒲扇。
——奶奶坐在炕头上,眯起眼睛穿针引线,她满怀期待坐在一边,等奶奶给她缝一条绣着黄花的小裙子。
——全家人躲在菜窖里,凑在油灯下小声议论着,外面的熊姥姥已经吃了庄子上三个人,没人敢再出去采松籽,父亲愁眉不展。
——一个地痞样的男人带着两个兵站在院子里,大声说因为今年没能及时交上松籽,父亲的庄头一职被免了。全家愁眉苦脸地忙着收拾东西,搬出庄头住的大院子。
——一个油头粉面的中年男人,站在狭小破烂的院子里,家里人都被那个男人带来的打手按在地上,脑门抵在灰土里,明霜从模糊歪斜的视线里,看见那男人笑嘻嘻去搂她娘亲的腰。
——家里哭声一片,父亲双眼通红,抱着母亲刚从梁上解下来的尸体不肯撒手。
——邻居大叔捎信回来,父亲、大伯和堂哥擅闯公堂,诬告上官,被下了狱,县官说要交三百两银子才肯放人,但此时,家里的米缸都已经空了两日。
——三卷草席裹着男人们的尸体放在地上,席筒下露出的脚乌青肿胀,家中只剩女人们抱头痛哭,撕心裂肺。
——庄子上乡亲偷偷的背着粮食来接济她们,却都被平日里越天骄得罪过的几个无赖打出门外。
——表嫂站在门口,身后跟着个一脸不耐烦的男人,她一边哭一边从男人手里接过一袋子粮食交给奶奶,然后牵着两个同样哭泣的侄女,一步三回头地被那个男人领走了。
——村头破庙里,外面北风刺骨,她跟奶奶缩在女娲娘娘像后,相依偎着取暖,她只觉得奶奶的身子先是越来越热,热得发烫,然后,就越来越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