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知李玥妩有秘密,只是如今看来,这些秘密远比她想得更严重。拿了罐子,李玥妩将熬成的荔枝膏进行分装。她动作不紧不慢,细致温柔。不得安然算什么?自从知道那些人是武德卫后,她步步筹谋才终于跟武德卫有了交集,岂会因为不得安然就退缩?李玥妩捏着笔,在纸条上写下端端正正的三个字“荔枝膏”,将其贴在了罐子上。她不仅不会退,还要做更多,直到揪出被掩盖的真相,叫幕后之人,付出代价。
今日到长欢小馆买早食的客人们,目光先被门口巨大的木桶吸引。
“孙婆婆,这是?”
孙婆婆端着蒸笼出来,笑道:“天气愈发燥热,娘子便煮了这绿豆饮子供来往的客人们用。若是自带了饮具,只消一文就能得一碗,便宜的很。”
旁的地方,少说要两文,也只有绿豆。她家娘子,绿豆的量足,熬制时间久,都出了沙。里头还添了冰糖,带着些甜味。便是卖三文也不贵。
“娘子说了,都是常客,不用多计较得失。诸位下了工,也可过来,这饮子和卤味,整日都有的卖。”
“那感情好。”
“多谢李娘子了。”
“谢娘子慷慨。”
李玥妩闻言,冲抱拳道谢的众人一笑,欠身还了一礼。
待买早食的客人散尽,李玥妩得了闲,便准备多做几种饮子。
荔枝膏水。
那日送给钱府贺寿的两种饮子之一。
李玥妩端着笸箩,在小馆门口支起的凉棚下坐了。
荔枝昂贵,有价无市。用乌梅、肉桂、西砂仁加姜汁熬制成的膏水味道与荔枝水近似,因此被称为荔枝膏水。
孙婆婆收拾了厨房,同李玥妩一起挑拣乌梅。
“娘子就是心善。”
饮子卖的这样便宜,食材也没有以次充好。便是这被挑拣出来的劣质乌梅,都比外头饮子用的食材好。
李玥妩只是笑笑。
挑拣好食材,她正要进去,身后便有人唤她。
“娘子慢行,且给我们兄弟上壶凉茶。”
“要甚凉茶,瞧那,不是有饮子?”
李玥妩回头,正是前些日子来过的几位武德卫。
孙婆婆忙拿了碗去盛绿豆汤。
“再要四碗凉面,小菜也一并端些上来。”
凉棚不大,也挡不住暑气,四人受不住热,还是进了里头。
面是一早备着的。灶膛焐了火星,塞上柴火一点就着,不一会儿的功夫水就开了。
今日的浇头依tຊ旧是卤肉酸汤。
一碟凉拌粉丝,一碟酱腌萝卜。
“李娘子,”略年轻些的武德卫叫住李玥妩,“这吃食略素了些,可有肉?”
自然是有的。
片刻功夫,李玥妩便端来了一碟手撕鸡,一碟玛瑙肉。
“你这娘子,年纪不大,手艺却是顶不错的。”
李玥妩见他们要搭话,也没着急走。
“你是湖北峡州人士?”说话的武德卫略年长一些,隐约是四人中的头儿,“倒听不出有南边的口音。”
李玥妩不意外他们知晓这些。
在盛京城,没有武德司查不到底细的人。
李玥妩用江淮话答了句,“离乡好久,没人听得懂,也就不说了。”
男人几口解决了一碗凉面,端着绿豆饮子一饮而尽。
“快四年,确实蛮久辽。”
李玥妩略有些惊奇:“大人也是江淮一带的人士?”
年轻的武德卫立即抢着答了:“二哥是京城人,但精通各地的方言。厉害得很。”
被称作二哥的男人,将空了的碗往李玥妩跟前一推,道:“再来一碗。”
其余三人也纷纷表示要再添。
李玥妩便又挑出四碗分量的面,下到锅里。
男人忽的出声,说得还是江淮话,“汤水多撂,热得紧。”
李玥妩很自然的接了句“晓得了,吃酸吃甜?”,也是江淮话。
“酸些,顺胃口。”
男人试探的意思很明显,李玥妩神情始终平静。
外头蝉鸣阵阵,李玥妩搅着锅里的乌梅水,待颜色渐深,将其倒出锅,用纱布过滤了残渣,放到一旁。又将肉桂放入锅中熬水。
四人吃罢也不走,就着凉菜和饮子,一言一语的说了起来。
聊得都是些闲事。
李玥妩将熬好的乌梅水、肉桂砂仁水和姜汁一并倒入锅中,再加入冰糖和丁香粉一起小火慢熬。
“李娘子,”年轻的武德卫闻着酸味望了过来,“这是何物?”
“荔枝膏水,亦是饮子。”
这名字听着熟。
“你给钱少监母上贺寿送的六礼中的饮子之一,便是此物?”
“正是。不过寻常吃食,承蒙少监不弃。”
“非也非也。”
这李小娘子或许不知。她给钱家送的六样吃食,很是出了风头。纵然是见惯珍奇之物的贵人们,也惊叹不已。
正因着贵人们讨论众多,他们才去查了李玥妩的底细。
家中祖母与钱二夫人是手帕交,也去了钱家贺寿。回来便说了此事,言语间很是惊奇。
跃跃展翅的仙鹤、以假乱真的菊花他见不着,这酸甜爽口的荔枝膏饮子他倒是能尝一尝。
“我们该走了。”
被称作二哥的男人起身,却立即被年轻小子拉住了衣摆,“二哥,且再等等,眼瞧着就要成了。”
“唐小五,”男人语带警告,扯回了自己的裙摆,“莫忘了你还在当值。”
旁的人也劝说:“小五,别闹了。顾指挥使马上就到衙门了,若是我们迟到,少不得被曹指挥使训斥。”
年轻小子不是不知轻重的人,只是略有遗憾的看了眼锅里熬着的荔枝膏。
就这么一些,等他明日来,怕是早就卖完了。
李玥妩适时开口,道:“大人只管去忙,奴家给您留一份,得空再来取便是。”
“如此,多谢了!”
李玥妩避开他的礼。
结账时,三哥听着一两三钱的价格眉头蹙了下。
只比上回多了两个肉菜,竟高出了半两银子,比得上普通酒楼的要价了。
不过,滋味的确不错,倒也值这个价。
李玥妩照例将他们送出门。
孙婆婆看着李玥妩欲言又止。
“婆婆,”李玥妩搅着锅里逐渐粘稠的荔枝膏,眸色格外的沉,“您帮我去打听一下武德司的顾指挥使。”
孙婆婆轻叹了一声,轻声道:“娘子,沾染上察子岂能安然……”
李玥妩与孙婆婆对视,眼神坚定。
“我有不得不做的理由。”
孙婆婆终是应了。
她早知李玥妩有秘密,只是如今看来,这些秘密远比她想得更严重。
拿了罐子,李玥妩将熬成的荔枝膏进行分装。
她动作不紧不慢,细致温柔。
不得安然算什么?
自从知道那些人是武德卫后,她步步筹谋才终于跟武德卫有了交集,岂会因为不得安然就退缩?
李玥妩捏着笔,在纸条上写下端端正正的三个字“荔枝膏”,将其贴在了罐子上。
她不仅不会退,还要做更多,直到揪出被掩盖的真相,叫幕后之人,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