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洋车已经停在敞庭里，他隔着车窗扫了眼空荡荡的庭院，不知想到什么，扭脸交代庞明。“去问问，夫人还在不在。”“是。”庞明推门下车，大步朝帅府门外走去。他跟值岗的大兵打问过，又快步折回车边，立在后车窗口低下腰。“大帅，夫人三点多钟便离开了。”季阚眉眼淡淡，“走吧，回去。”“是。”庞明开门上车，直接驱车驶离帅府。＊回到洋房，楼上楼下已是灯火通明。季阚下车，脚步不停径直走进前厅，没看到骆怀珠，便一路上楼寻到卧房里。
“你也不同意我这样做，所以不回家，是想跟他一起抵抗我？”
季老夫人什么都明白。
骆怀珠静静看了她片刻，平静反问。
“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做？”
季老夫人皱起眉，似乎不得不与她解释，所以耐着性子开口。
“阿锋去的突然，他死后不过百日，我便让你改嫁阿阚，已是很对不住他。他那么疼你，我只是想他膝下有个后而已，这件事到底有什么过分的？”
骆怀珠满眼复杂望着她，“就算孩子记在锋哥名下，又能改变什么？往后等他长大，母亲要让他称呼大帅与我叔叔和婶娘吗？旁人又如何看待他？”
季老夫人眉心皱紧，“他当然还是唤你母亲，毕竟是你亲生的。”
“那大帅呢？”
季老夫人却不回答她这句问话。
“不管往后如何，他都是帅府长孙，以后是少帅，什么都不会改变，只是族谱记在谁名下而已。”
“母亲。”骆怀珠眉心蹙起，“就算是过继，也没有人会过继长子的…”
季老夫人气息不稳，猛地拍了下桌子。
“你一定要跟着他一起忤逆我？！你这么快就过起自己的日子，半点也不感念阿锋过去待你的好了？”
骆怀珠也受不了了。
她皱紧眉头站起身，“我感念在心里，总不能时时刻刻放在嘴上。”
“您什么时候才能接受锋哥已死的事实？您也看看大帅，他也是你儿子，你要一直因为死去的儿子，而寒了唯一守着你的小儿子的心？”
“你放肆！！”
骆怀珠攥紧手，话说到这儿，今日她就放肆了。
“母亲你可以偏心，但现在你身边只剩一个儿子了，你还能偏到哪儿去？连我都看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季阚？”
季老夫人怒急，抄起榻上臂枕扔在她身上。
骆怀珠下意识偏头，还是被砸到了胸腹，好在臂枕里装的是一些干花，砸的并不疼。
“我做事需要你来管？！你以为自己是谁！”
季老夫人嘶吼着瞪她，“你肚子还没揣起来，就敢这么跟我说话！阿峰不在，你们一个个儿都反了天！你忘了是谁救了你命，养你到这么大！”
“我没忘！”
骆怀珠眼眶通红，“正因为我知道是季家，才不想看到母亲如此执迷不悟！”
“我执迷不悟？”季老夫人冷笑，“我看是你鬼迷了心窍！”
“你以为我是为谁。我只为阿锋能有个后？我也是为你跟你的孩子打算！”
“你刚嫁给他，就一心向着他了，女人的心都跟着身子走！我跟你说，你那贞洁一文不值！”
“他自小叛逆不懂事，就是匹拴不住心的野马！现今为了跟我置气，能哄得你团团转，改天就能去哄别的女人！”
她吼得脖颈侧经络都凸起来，简直声嘶力竭在痛斥骆怀珠，像是要把她骂醒。
“等回头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再娶几个姨太太！跟姨太太们生几个儿子！你就知道这个家能替你们母子撑腰的，只有我！”
季老夫人的吼声震耳欲聋。
骆怀珠立在原地听着，只觉耳膜嗡嗡炸响。
老夫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季阚，真是她亲生的吗？
骆怀珠无言以对，也无话可说。
她一言不发转身离开，从老夫人的院子出来，脚步越走越快。
张晋不得不迈开大步追在身后，满眼担忧看着她。
“夫人？您…”
“我没事。”
骆怀珠头也不回，脚步不停回到院子里，直到进屋才捂着胸口喘了口气。
墨兰已经收拾好两个箱笼，见她匆匆赶回来，又脸色难看神情凝重，也不由得面露担忧。
“夫人，您怎么了？”
骆怀珠咬咬唇，纤细拳头攥紧。
“我没事，东西收拾好了吗？”
“…是，您惯常用的那些，我都收拾好了。”
“让张晋拎到车上去。”
墨兰连忙出去叫了张晋来拎箱笼。
箱笼拎出去，骆怀珠走到桌边倒了杯茶喝，想了想，又交代墨兰。
“我的聘礼和嫁妆单子，还有原先的账本，也带上。”
墨兰看她一眼，连忙去柜子里取出一只带锁的匣子。
骆怀珠片刻没多待，带着两人离开了帅府。
回到季阚的小洋房。
她将自己所有家当都细细过了一遍。
傍晚时分，季阚从军政府直接赶回帅府接人。
军用洋车已经停在敞庭里，他隔着车窗扫了眼空荡荡的庭院，不知想到什么，扭脸交代庞明。
“去问问，夫人还在不在。”
“是。”
庞明推门下车，大步朝帅府门外走去。
他跟值岗的大兵打问过，又快步折回车边，立在后车窗口低下腰。
“大帅，夫人三点多钟便离开了。”
季阚眉眼淡淡，“走吧，回去。”
“是。”
庞明开门上车，直接驱车驶离帅府。
＊
回到洋房，楼上楼下已是灯火通明。
季阚下车，脚步不停径直走进前厅，没看到骆怀珠，便一路上楼寻到卧房里。
他一进房门，便见小格格安静坐靠在沙发一侧。
身旁落地灯的光影，被法式碎花玻璃罩打的昏暗弥散，在她昳丽侧颊度了层斑驳旖旎的碎光。
她素手托腮，静静盯着灯罩出神，像是有满腹心事。
季阚脚步放缓走进房内，眸里噙了清浅笑意。
“怎么自己回来了？叫我白跑一趟。”
骆怀珠一瞬惊醒，兀地转头看过来，随意缓缓坐直了腰身，顺着话儿说道。
“你又回帅府了？”
季阚走到她身边，纳罕地挑了挑眉，“不是说好，晚上我接你，带你出去散散心？”
骆怀珠，“……”
跟老夫人吵了一架，完全忘了。
季阚视线在她面上流转，浅笑勾唇，“还去不去？”
“去哪儿？”
“上次答应你，有空带你去看看男人应酬的地方，今晚怎么样？我刚好有个局。”
骆怀珠眨眨眼，“你去应酬，带着我…，方便？”
“你只说想不想去。”
骆怀珠当然想出去散散心。
她舔了下唇，点头答应，“去！”
季阚勾唇一笑，接着在她身边落坐，修长双腿轻搭，又偏头瞥她一眼。
“还不快去收拾？”
骆怀珠如梦初醒，连忙起身唤墨兰进来梳头。
她在房里走来走去的忙活。
季阚坐在一旁看了会儿，便站起身，先离开了卧房。
他下楼交代庞明备车，“顺便打听一下江统今晚在哪儿应酬，派人提前过去知会一声，告诉他，爷带夫人过去，叫他清一清场子。”
“是，大帅。”
庞明快步出去办事。
季阚则立在前厅门口的台阶上，不紧不慢点了支烟。
他抽了一口，才扭头看向立在一旁的张晋，淡声问了句。
“夫人在帅府可有什么事？为何提前回来。”
张晋垂手立着，闻言抿了抿唇，斟酌片刻，还是将在季老夫人院子里听到的争执声，一一复述给他听。
尤其说了季老夫人吼的那些话，说的格外详细。
季阚听罢，垂下眼看着指尖烟蒂，半晌没说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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