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寮水货市场。集市地上积了厚厚的水垢,经由塑底长筒靴溅成了浆泥。过了上、卸货的点,只有鱼尾拍货箱的动静,少数老板叼根牙签盘货,多数半拉着卷帘门、倚在躺椅上呼噜震天。汪工开惯了的那辆骏铃V5停在角落,驾驶座的女人脱了鞋袜,脚随意地晾出来,手里捧了一角西瓜、窗外一摞西瓜皮——正是替汪工班的“六神姐”。她远远地瞥见了季庭柯,耳边来回咬汪工今天交代的那句“后儿坪的鱼,今天甭送。”说
通寮水货市场。
集市地上积了厚厚的水垢,经由塑底长筒靴溅成了浆泥。过了上、卸货的点,只有鱼尾拍货箱的动静,少数老板叼根牙签盘货,多数半拉着卷帘门、倚在躺椅上呼噜震天。
汪工开惯了的那辆骏铃V5停在角落,驾驶座的女人脱了鞋袜,脚随意地晾出来,手里捧了一角西瓜、窗外一摞西瓜皮——
正是替汪工班的“六神姐”。
她远远地瞥见了季庭柯,耳边来回咬汪工今天交代的那句“后儿坪的鱼,今天甭送。”
说好了不送。
人,怎么找上门来了?
六神姐遥一招手——
她注意到,季庭柯的眼尾分明瞥向了自己的方向。
也是瞬间,男人又忽然侧过身,转脸去了西北角那条狭长的巷子。
“六神姐”要高抬的手顿住了,她长按鸣笛、又“嘶”一声,拍拍副驾驶、身边人的肩。
“我没看错吧——那是后儿坪、鱼加面馆的季小哥吗?”
旁人眯了眯眼说:“是。”
“错不了,都说他在煤一中那儿挨了一顿,伤的就是腿——后面还跟了个女的。”
两人咂摸两下,面面相觑。
西北角那条长廊,属于通寮水货市场的一部分。本地人却从来不去,他们叫那里:“鬼市”。
“鬼市”用“鬼秤”。
六两算一斤、鱼腹含水,为点蝇头小利、小鬼难缠。
混迹在鬼市里的,多数有强硬的后台,不愁没有冤大头包揽。
只有不懂事的外地人图方便、抄近路会一头脑闷进去,挨一顿宰、或者扒一层皮。
说不通啊,上赶着、找死不成?
14.闯黑市
“黑市”的窄巷,狭而深。
巷子口用简易的桌板凑了张围成圆形的小吧台,摆了个有些年头、渍满油污的电子公平秤,上头光秃秃的,除了错落黏着的指纹以外、什么也没有。
罗敷跟在季庭柯身后,她放轻了脚步、只听那根拐顿在地上,“咚”的一声,吸引了两侧的摊贩。
不同于集市里、其他门面打盹儿午休的老板,巷子里大多数人精神抖擞,都睁着一双鹰目,往季庭柯所在的方向逼视。
落在他的脸上、再落回他有些跛的腿。
有人没忍住,嗤笑一声。
旁边的似乎捅咕了一下,不咸不淡地吆喝两句。
季庭柯忽然顿住了,他停下、指着水缸:
“鲶鱼,怎么卖的?”
对方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二十五一斤,城内送货上门。”
他知道,要价喊得高。
季庭柯也清楚。
他也知道季庭柯清楚。
但季庭柯还是接过了网兜,扒拉两下水面、站直了身体。
对方微微讥讽:“这是野生的土鲶鱼,就这个价。”
“要,还是不要?”
他不肯季庭柯再碰,手伸长了,要够回网兜、堪堪握住手柄,要往回拽。
没拽动。
男人撸上了袖子。
季庭柯看了他一眼,猛地松手,网兜“啪”一下落回水里,飘飘浮在水面上。
霎时,几个原本窝在躺椅上听小说、散漫打量着的,倏地站直了。
罗敷撑着拐,下巴支在手背上、她握住了季庭柯的肩。
只有季庭柯,顶着平淡的面色。
他捡起一旁的抹布,擦了擦掌心的水。
“不好意思,手滑。”
所有人的目光都游了过来,仅听见他一句:
“鱼,我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