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仿佛被一片湿重的雾气笼罩,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觉得沉闷和窒息。李承渊刚走进含章殿,就觉头上闷痛,随后响起“啪嗒”几声。他低头,是两份奏折,忙重新折叠好,毕恭毕敬的交给苏盛。“说说吧,兵部是怎么回事。”低沉阴冷的声线从主位传来,李元启凝视着李承渊,眼底尽是阴郁。李承渊躬身行礼,语调波澜不兴:“回父皇的话。儿臣今日的确是命部将强拿了兵部的军需物资。”“你认的倒是爽快。”李元启冷哼了一声。
许南星自觉失言,忙敛了神色,将有些发烫的脸颊转了过去。
李承渊看着她慌乱的模样,唇角微微勾起。
大地重新恢复平稳后,许南星立刻从李承渊披风下躲开。看着他满是灰尘石印的后背,眼里一片自责。
“你把衣服脱了,我看一下。”她看了眼周围散乱的石头,想起他之前的伤势,忍不住开口道。
怎么还是这个性子不改?李承渊皱了皱眉,将衣服重新穿好拒绝道:“不碍事。”
“我看有没有事!”许南星绷着脸,语气里已带了几分着恼的意味。手直接朝他领口伸了过去。
李承渊自小习武,轻而易举就避开了她的魔爪。许南星冷不丁扑了个空,眼看就要摔跤倒地,李承渊忙扶住了她。
许南星抓住时机,“撕拉”一声,将李承渊的衣服从肩膀处扒了下来。
红色的淤痕斑斑点点,散落在李承渊健硕的脊背上,正缓慢的向外渗着血。
李承渊登时一口气哽在喉咙里,神情难堪又微韫:“我说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怎么……”
他回头斥她,却发现她珍珠一般的眼里,此时像晕了一汪桃花池的水,嗓音颤抖不定,似风雨中跌撞的蝴蝶:
“疼吗?”
李承渊眼底的戾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月光之下,李承渊的肌肤像镀上一层蒙蒙的光,柔和又动人。
许南星俯下身,滚烫的手指沾着冰凉的药膏,一点一点滑过他的伤痕。鼻尖贴近他的脊背,轻轻用嘴吹着,潮湿而缠绵的气息一下下的打在他最敏感的地方。
李承渊不自觉的抿紧了唇,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感受到他的紧绷,许南星眨了眨眼,得意的笑了。
下一秒,李承渊的一只手就抓上了她的手腕。
他突然凑近她,呼吸落在她白皙细嫩的脖颈皮肤上。然后一点一点抬起眼,侵略性十足的盯着她那张好似醉了酒一般的脸。
许南星强装镇定的捏着衣角看他,只是耳尖红的都快熟了。
李承渊眯了眯眼,眸中的戏谑加深了几分,赤裸着上身。蓦地倾过身子,两人脸靠的极尽,几乎鼻尖相贴。
许南星猛地推开了他,踉跄着跑到远处查看危重病人去了。
李承渊单膝撑地,看着落荒而逃的许南星,嘴角噙笑,兀自穿好了衣服。
长庚铁青着脸走了过来,看着许南星,一脸的不悦:“主子为什么不直接拆穿她,逼问出老夫人和少爷去哪了岂不省事?”
李承渊睨了他一眼,嫌弃的表情溢于言表:“我不觉得她像是会杀了外婆和舅舅的人。她把外婆和舅舅藏起来,说不定对我们反倒是好事。”
长庚明晃晃的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卑职还记得从前主子说她不是武皇后的人。”
“她本来就不是。”李承渊立即回道。
长庚彻底傻眼,丢下一句“简直不可理喻”便气哄哄的走了。
入夜,李承渊护送一批伤势较轻的人回城。许南星放心不下伤重的百姓,便主动留守现场。
只要一静下来,她便会想起刚刚李承渊靠近她的场景,脸不由自主升温,心跳也越来越快。
“许南星,你一定是疯了。”她拔下头上的簪子,眸光既冷又狠,对准自己的掌心毫不犹豫的扎了下去。
殷红血液立刻如蛇一般蜿蜒而下,疼痛使她瞬间清醒过来。
李承渊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
许南星孤身倚在树上,掌心一片干涸血迹,睡得正沉。他忙脱下披风,小心翼翼的盖在她身上。
他静静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拿着金疮药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眼底情绪变化莫测,最后都归于无尽的沉默。
突然,他耳朵微动,随后“腾”的一下站起身,往外走了数十米tຊ,没过多久,果然是有人策马而来。
“三殿下……”来人是宫里的太监,也不下马,就这么趾高气扬的俯视着李承渊。
李承渊嘴角讥笑,心里已猜到所为何事,出声打断道:“烦请公公声音低一些,她……”他顿了顿,忙添补道:“他们都在睡觉。”
那太监极傲气的瞥了李承渊一眼,不咸不淡道:“三殿下还是先顾好自己吧。皇上有令,宣您立刻进宫!”
李承渊身后的部将一起紧张起来,李承渊笑着朝他们安抚性的笑了笑,颇有深意的往许南星的方向看了眼,然后才翻身上马跟着太监前往宫里。
他刚走,许南星便立刻睁开了眼,看着身上还带着李承渊体温和气味的披风,以及边上那瓶开了封的金疮药,拧着眉,若有所思。
含章殿内,灯火通明。李元启一身明黄睡衣端坐正面主位,武姝松松披着一件朱膘色睡衣,青丝及地,照例坐在他腿边。
下首第一位是一袭蓝色百叶云纹底衣,外罩灰白宽袍锦衣,脸上稚气未脱,一派天然少年意气的九皇子——李承珏。
站在李承珏身后的,一位满脸气愤是兵部尚书杜如晦,一位呜呼哀哉是钦天监正使张守登。
大殿仿佛被一片湿重的雾气笼罩,每一次呼吸都让人觉得沉闷和窒息。
李承渊刚走进含章殿,就觉头上闷痛,随后响起“啪嗒”几声。他低头,是两份奏折,忙重新折叠好,毕恭毕敬的交给苏盛。
“说说吧,兵部是怎么回事。”低沉阴冷的声线从主位传来,李元启凝视着李承渊,眼底尽是阴郁。
李承渊躬身行礼,语调波澜不兴:“回父皇的话。儿臣今日的确是命部将强拿了兵部的军需物资。”
“你认的倒是爽快。”李元启冷哼了一声。
“今日景山突发山体滑坡,儿臣赶到时发现无数百姓被困。为了百姓的安危,父皇的圣名,儿臣便派人去兵部借调军需物资。
可杜大人一心克己奉公,称没有父皇御令拒不外借。儿臣不愿父皇英名受损,更不愿百姓横尸遍野,这才不得已命人闯了兵部。”
李承渊条理清晰,又在情理之中,既诚恳又贤德,一时大殿变的无比安静。
“皇上,于国而言,军中无小事。三殿下今日光凭口舌之言,就要拿走这么多军需物资。臣愚钝,又胆小,不会变通。生怕若是给他拿走,恐会危及皇上。臣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杜如晦见形势不对,暗瞅了一眼武姝,老泪纵横的跪了下来,不仅口口声声请罪,还伸手将自己的乌纱帽摘了下来放在一边。
“好你个贼官!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说我三哥有心逼宫谋反吗?!在外不善待百姓,在内又诬陷皇子,挑拨皇家关系,你这狗命够死几次?”
不等李元启决断,九皇子李承珏先生起气来,盯着杜如晦怒气冲冲的说了一大堆。
李承渊嘴角泛起一抹讥讽的笑容。
李元启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冷了下来:“珏儿,大殿之上不可如此意气用事。”
一面将目光转向李承渊,笑的越发阴冷瘆人:“杜尚书的话也不无道理,起来吧,忠君爱国是好的,只是也别太死板了。”
“父皇,这事三哥没错,事急从权,哪能事事都讲规矩。”李承珏嘟囔着脸,一脸不服的替李承渊继续辩解道。
一直不说话的武姝突然娇俏的笑了起来:“九殿下,话可不是这样说。人无规矩不立,国无规矩则乱。这件事三皇子的确没错,但为了长远来看,多少还是要受些委屈了。”
李元启一脸欣赏的看着武姝,伸出手在她脸上摸了好几下,方道:“皇后深明大义,就是这个理。”
武姝用眼角瞥了眼钦天监正使张守登,张守登会意,一脸沉重的从队列里走了出来。
“皇上,微臣夜观天象,察觉这次景山山体滑坡恐是天象有异带来的灾祸。特意深夜前来禀报。”
李元启顿时端坐起来,一脸严肃道:“快说!”
张守登:“微臣发现从半月前以来,昴日鸡星突然大放异彩,尾带紫星,且有入主心宿之势。”
李元启问道:“昴日鸡?”
张守登回道:“正是。昴日鸡为西方七宿中第四宿,多为凶星。历代帝王必祭此星,认为此乃皇城的保护星。如今此星宿大方异彩,又有入主代表皇室的心宿之意,恐皇城和皇上危矣。”
李承珏目露鄙夷的瞟了张守登一眼,唇角露出一丝冷笑:“真难为张正使编出这一番说辞。眼下只有我三哥是半月前从西北边境木鹿城而来,你不就是想说,这天灾是我三哥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