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晚宁另外一只手落在他的手上,不容拒绝地抚开他的手腕。看到他有些丧气的模样,衣晚宁荡起一丝恶作剧的心思。“我去拿车钥匙,你等我一会儿。”山房通往山下村落,有一条狭窄的石子路可供车行。但仅仅能通过一辆车,若是两车相会,便只能在山路上跳探戈,直到半山腰稍宽一些的弯道,错身而过。考虑到黄庭轩百分百没坐过这条特殊线路,上车时,衣晚宁热心肠地提醒,“系好安全带。”一开始,黄庭轩没有太在意这句话。直到山路十八弯,车子几次贴着山壁转弯,不时有枝叶击打车玻璃,甚至开窗伸手就能摸到山崖……
他的掌心收紧,她手臂上的软肉下陷,却不感到疼痛。
衣晚宁很意外,黄庭轩很少会有那么激动的情绪外露,也不会轻易让情绪外露。
但是,从他手掌的力度上,晚宁感知到了他内心的情绪变动。交汇处,体温逐渐升高。
她望着黄庭轩,试图找到她想要的答案,但是他躲开了,头扭到另外一边。
两人僵持在原地,衣晚宁试着挣脱,却无果。微微叹气,颇为无奈地看着他,“黄庭轩,你这样拉着我,我没法下山买菜啊。”
今日父亲来山房,晚上肯定会带着他的学生们,一起在山房吃饭夜宿,少说也有七八个人。
山房双开门冰箱里屯的肉,早被她哥和黄庭轩两人吃得差不多。现在要是不下山购买,晚餐便只有菜叶子和米饭。
学生们大都爱吃,食欲很旺,兜里有两个钱都能全部吃掉。何况这么大的体力劳动后,若只吃米饭与菜叶。到时半夜饿得眼睛发绿,遭殃的就是地窖里的咸菜们。
甚至上次,连晒在外面的香材,也留下了一排整齐牙印。
“……一起。”他最终只说了这两字,没有过多挣扎。
衣晚宁另外一只手落在他的手上,不容拒绝地抚开他的手腕。
看到他有些丧气的模样,衣晚宁荡起一丝恶作剧的心思。
“我去拿车钥匙,你等我一会儿。”
山房通往山下村落,有一条狭窄的石子路可供车行。但仅仅能通过一辆车,若是两车相会,便只能在山路上跳探戈,直到半山腰稍宽一些的弯道,错身而过。
考虑到黄庭轩百分百没坐过这条特殊线路,上车时,衣晚宁热心肠地提醒,“系好安全带。”
一开始,黄庭轩没有太在意这句话。直到山路十八弯,车子几次贴着山壁转弯,不时有枝叶击打车玻璃,甚至开窗伸手就能摸到山崖……
一辈子阴影,青城山下山路,这就是错过下山缆车的代价!
抵达山脚时,衣晚宁贴心地靠河堤停车,方便黄庭轩毫无形象地蹲在河堤草丛呕吐。
当她拿着水和湿纸巾下车时,远远看见几抹熟悉的身影。
衣晚宁眯着眼睛望着远方,弯曲膝盖,顶了顶黄庭轩的背脊,“欸,黄庭轩。我好像看见你们棋院的人。”
“怎么可——”话还未说完,河对面有人拼命挥手,大呼小叫。
不一会儿,身着黄色T恤,花裤衩,脚穿一双红色篮球鞋的年前小伙子,气喘吁吁地跑到衣晚宁面前,喘匀气息,才抬头说道:“嫂子!好久不见啊!”
“成风,好久不见。别叫我嫂子。”早就不是了。
因黄庭轩的缘故,衣晚宁结识了不少职业棋手。成风便是其中之一。
当年,成风在得知她对职业围棋一无所知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异样眼光她,反而热情地向她科普职业围棋段位赛,以及黄庭轩面临的困境。
大部分棋手4岁启蒙,6~8岁职业定段,少数选手13岁左右定段。
一旦选择了职业棋手这条路,他们几乎就远离了学校,在专门的围棋道场学习。
这导致大部分棋手缺乏一切正常人该有的生活常识,若是身边有良师悉心教导,到还能懂些人情世故。不至于冒犯了别人,还不自知。当然,这导致他们离开热爱的围棋,无处可去。
那位眉间还是少年色,眼中却如古井的棋手成风,无限唏嘘地告知衣晚宁:他们这一代棋手,运气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总之,不巧赶上中日韩段位改革。这场改革源于韩国著名棋手李世石升入三段后,不再参加段位赛,偏偏能在国际赛场上轻松捧得世界冠军头衔。
这样级别的棋手,有着不凡的实力,不去打升段赛。只注重世界大赛,本就无可厚非。
可是,他的个人选择让围棋界传统段位制变成一段笑话。三段棋手轻取九段棋手,到底三段更有含金量,还是九段更有含金量?
后来,韩国以此为契机,大幅度更改升段规定,宣布获得世界冠军的棋手可以直升九段。
正处于不破不立的中国围棋界,照搬当时围棋强国韩国的奖励规定,并额外增加一条:获得两次世界比赛的亚军,同样可以直升九段。
至于职业棋手怎么选拔去参加国际大tຊ赛,国内自然是引进更为先进的科学围棋等级分制度,积极参与围棋大赛,等级分靠前者优先推选参加国际赛事。
曾为围棋天才的黄庭轩,一路顺风顺水,却因这次大改革,在职业四段到五段之间耗费了10年之久。
他没有拿到过世界大赛冠军头衔,自然没有机会直升九段,甚至连世界亚军也没有。
便只能依靠传统的段位赛一步一步升上去,去获得国际赛事参赛资格。
可悲之处在此,传统围棋段位赛成为少年低段棋手的天下,高段棋手即使低下头颅去参赛,赢了这些低段棋手,积分几乎没有变化。反之,若是输给低段棋手的话,积分会像水库泄洪一般哗啦哗啦往下掉。
久而久之,大部分高段棋手就主动放弃参加段位赛了。甚至因为主办方没法安排适合对手,到了不得不退出的时刻。
棋圈里的老前辈劝过黄庭轩放弃,趁早转型去当围棋陪练,或者围棋教练。不服输的黄庭轩咬牙坚持了三年……
坚持很可贵,但他的坚持更像是一场不舍。他不舍得离开那个世界,只能忽视身边的一切。
同样,晚宁没法帮助他在那个世界继续攻城略地。可以做的只有微不足道的安慰和陪伴。
可审计一行常年出差,聚少离多,她总是错过一次又一次的他……
回神时,热情洋溢的成风四下打量,没看见那个熟悉的人,立刻快人快语地问道:“欸,我黄哥呢!他不是特意请假去找你,怎么没人影啊?不像话,回去我要去棋院戳穿他的谎言。”
对此,衣晚宁指了指下方的蔓草,并把湿纸巾递去给黄庭轩,“这里。”
“哈哈哈。”少年一看便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大声嘲笑后,立刻回头,向他的同伴们挥舞,“孩儿们,你们的黄老师在这里呢!我们没找错地方。”
脸色苍白的黄庭轩,在看见成风身后那群人,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消失了。
“哦豁。”衣晚宁遗憾地耸耸肩,挽着腿软的黄庭轩站起,往前走几步,避免黄老师在学生跟前丢脸后,夜里恼羞成怒地抱着被子哭。
不一会儿,七八个孩子团团围住黄庭轩,叽叽喳喳地问黄庭轩,最近有没有看他们的比赛,觉得他们下得怎么样。
另外一位带队老师,一路小跑才追上这群孩子,断断续续地念叨,“别跑那么快啊。”
带队老师在见到衣晚宁后,露出了惊讶的神情,但很快恢复,向衣晚宁微微颔首示意。
同样的,衣晚宁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微微点头。
成风见大部队到齐了,立刻揽着黄庭轩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黄哥,怎么样?我教你的方法……”
“嗯哼!”黄庭轩警告成风闭嘴,转移话题:“你们怎么来了?”
谁知,成风完全不顾黄庭轩的脸色,自顾自地说道:“棋院早安排好的工作,带这帮小鸡仔。你倒好,请假溜之大吉。好在嫂子以前给过我她老家地址,刚好烂柯山与围棋有渊源,我一合计,干脆带着围棋教室的孩子们来咯。户外下围棋,有你我二人双剑合璧,孩子们学得更轻松啊。”
这时,黄庭轩才反应过来一件事,连自己的朋友都知晚宁的老家。只有他是靠着别人漏出的讯息才找到。
于是,看向衣晚宁的眼神,带上了几丝哀怨,“你宁愿跟这只猴说你老家的位置,也不跟我说。”
“你放心,离婚那天,你和他,我都拉黑了。”衣晚宁安慰道,就是不知能安慰几分。
其余那些忘记拉黑的人,也在他们发讯息来时,一一拉黑。主打一个众生平等。
瞬间,黄庭轩有些丧气,一副受到莫大委屈的模样,甚至不顾及周围还有其它人,“你一直这样,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你有没有想过,我该怎么办?”
话出口,他很懊悔,他不想说这样的话,可是今天听到那个连鼎文所说的一切,他的心乱了。
他迫切想要一个确定的可能性。
“那你就放手啊。”这是很难的问题吗?“又不是第一次。”
眼见这两人的形势不太对劲,作为有眼力见的新时代围棋棋手,成风当机立断,与另外一位老师果断下决定,带着小孩子们去桥那边看风景,“黄哥,一会儿一起吃中午饭,带上嫂子哈!”
“成风,你等等。”衣晚宁叫住成风。
她不愿意和现在的黄庭轩独处,“你们预约饭馆了吗?没预约的话,我请你们吃吧。”
“欸,欸,欸,可以吗?真的吗?”拿出手机假装刷点评网找餐馆的成风,双眼发亮,跑到衣晚宁面前再次确认。
衣晚宁好气又好笑,这是怕她耍赖吗?
“以前答应过你……这次,难得你来了。我总不能食言。”以她对成风的了解,这人铁定打了小算盘,千里迢迢赶来,肯定是要吃大户。
那个大户,不是她,就是黄庭轩。目前看来,通吃。
“嫂子,大气。”成风竖起大拇指,“唉,嫂子,黄哥这个人可小心眼了,其实你俩互补蛮好的!早点和好吧。”
“别叫我嫂子啊。”黄庭轩的朋友和他一个样,略教不改。
“咳咳!”黄庭轩再次警告,害怕成风再抖出什么不该说的话。
结果,成风完全无视黄庭轩的警告,再次丢下重磅消息,“黄哥,你知道吗?这次观澜杯,欧阳云盈要回国参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