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晚宁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牛皮纸袋递给黄伯伯,他接过后,垫在臀部下方。“晚宁,来天和集团工作吧。”“不了。”“你既然选择回来工作。那么,熬过年限当注册会计师,还是立刻当集团财务,这不用选吧。小孩子都能做出正确选择。”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只是这一步,不是衣晚宁能登上的台阶。“您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衣晚宁拿出湿纸巾,抽出两张,硬塞黄庭轩手里,让他擦干净,别留一手的腥气。看到两人那默契的小互动,黄伯伯嘴角有些压不住,却还是故作遗憾地说,“大侄女不争气,儿子不争气,我指望儿媳妇争气。有错吗?”
衣晚宁认识黄庭轩第一天,认为这人是少有的赤子。
换言之,智商高得惊人,情商低得离谱。常常令她头疼不已。
时光流转,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如何优雅地无视黄庭轩的低情商行为和发言。
到是黄伯伯私下说了黄庭轩几句,才转话题到她身上,“晚宁啊,你下周开始查账了?”
“对啊。”她爽快回应,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可以隐瞒。
要隐瞒的事情,她从来不会提一个字。愿意透露的才会大张旗鼓。
黄伯伯拆开醉蟹,分好蟹肉后,放在黄庭轩面前,“欧阳他们部门不好待?”
这话里虽是调侃,但更多的,衣晚宁认为是试探。
只能说,黄伯伯不愧曾是世界知名商学院的高材生啊,就算去倒卖乐器,骨子里那种与生俱来的精明,抹不去。
“哎,当然不好待啦。”工作内容繁复,而且老被故意为难那么一两下,不伤筋动骨,就是恶心人。
时不时还会在天台偶遇老烟鬼欧阳云辰,一不留神就落了下风,真的是最糟糕的工作环境。
但是,一想到下周开始,可以公正客观地查他个天翻地覆。
别提有多开心了。
不禁让衣晚宁意识到,她比自己想象中更加记仇。怪不得那么记恨黄庭轩的点点滴滴。
侧脸望向灯火下的黄庭轩,一阵心悸,怪不得古人常说,灯下看美人,柔三分。
恍恍惚惚让她停止思考,好在隔壁爆十三香的声音把她打回现实。
“黄伯伯,有件事要麻烦您帮个小忙。”
老人家一句话不多问,直接答应,“好啊,说吧。”
不多问几句吗?这是对她人品的笃定,还是对自己儿子眼光的肯定。
不管是什么,比衣晚宁预想中的顺利,“有一笔一万元的报销,希望你能帮忙找一位不相关的普通员工,走一遍报销流程。”
通常一家正常营业的大中型企业,报销超过一万,就要走内控审批。
衣晚宁想测试天和集团的内控审批程序是否合规,其中有没有什么越权,亦或是特殊渠道违规操作。
最好的办法,就是选定一位在职员工走一遍报销流程,看看哪个流程会出现违规。
如果以审计公司名义去走一个明面上的流程,也没有问题。合法合规。
只是暗处的人有防备的话,什么也查不到。看到的只是别人想给她看到的东西。
所以,最好找一个第三方去,而这个第三方既要和公司有利益关联,但又不能关联太深。
黄伯伯没有多问,只是说,“报销单带了吧。”
“带了。”
衣晚宁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牛皮纸袋递给黄伯伯,他接过后,垫在臀部下方。
“晚宁,来天和集团工作吧。”
“不了。”
“你既然选择回来工作。那么,熬过年限当注册会计师,还是立刻当集团财务,这不用选吧。小孩子都能做出正确选择。”
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眼前,只是这一步,不是衣晚宁能登上的台阶。
“您这是要把我架在火上烤。”衣晚宁拿出湿纸巾,抽出两张,硬塞黄庭轩手里,让他擦干净,别留一手的腥气。
看到两人那默契的小互动,黄伯伯嘴角有些压不住,却还是故作遗憾地说,“大侄女不争气,儿子不争气,我指望儿媳妇争气。有错吗?”
话音落,衣晚宁面部略微痛苦,她没想到黄伯伯竟是这样的盘算。
也是,一旦成为大家族的一员,无论是谁,必须为家族贡献自己的力量。
享福,那是明面上大家伙看到的。实际上,在这种大家族里,每一个人都是商品,待价而沽。当满足家族最高利益,那就快速出售。
真正物化一个人的一生。
难怪当年黄伯伯宁可去当码头搬运工,去当危险的远洋捕捞海员,也不愿意回黄家。
一旦回到家族,谁都身不由己。
可惜啊,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可能,黄大伯死的时候,黄伯伯就预料到今天的情况。所以,才特意上门道歉……他那时就看准了人。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此时,老人家看着衣晚宁越来越凝重的脸色,说道:“晚宁,一年了。看你和小轩还能平静坐一张桌子吃饭,不如干脆和好吧。什么都不如原装的好,你说对吧。”
这种说辞,挺让她恐惧。
黄庭轩似乎想要开口辩解几句,却被衣晚宁一脚踩脚背上,提醒他不要说话。
狭窄的区域,老人家当然察觉塑料桌下的动静,了然地笑了两声,说道:“你看,我这儿子心地善良,连只鸡都不敢杀。你们结婚期间,没出轨,去哪里都报备,老实上缴工资。怎么说也能打败90%的男人了。”以一名老父亲的角度,老人家觉得自家儿子已经做得足够好,没想到两人还是离了。
“留他一个人在家,电磁炉把家烧了一半,他才慢悠悠地发现,然后淡定走出家,还是邻居报的火警。陌生女孩子示好永远不拒绝……我提这些做什么,跟怨妇似的。”她为什么那么介意,大概是因为她曾是他世界里的一位陌生女子,凭着一腔热血上前搭讪,他没有拒绝。
或许在以前,她会认为这些生活问题不是问题。请家政保姆来,出现的一半问题就解决。经常不在家的两人,可以一起养一只猫解决。
那时候,她总是充满信心,不断去解决生活中的问题,又不断冒出新的问题。最可气的事,这厮到现在不敢追问他做错了什么,只敢让他的老父亲出面。
爹宝男?!一定的。
黄庭轩想要辩驳,然而衣晚宁的动作更快,她抓起一只鲜嫩的虾,不由分说地塞进他的嘴里,物理意义上让他闭嘴。
这一幕让老人家看了既心疼又觉得好笑,他看着自己那傻儿子脸上露出的笑容,只能感慨: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但是,他想起公司里的事情,放下手中的筷子,眼中带着几分凝重,“晚宁啊,不瞒你说,天和集团内部出了点儿小问题。不是查两次账目就能解决。”或许是意识到不该在这样的地方讨论。
毕竟谁愿意在路边摊上,聊上几个亿的损失。这样的人通常会被路人当做装X犯。
想到这里,老人家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喷香的烤猪蹄放进她碗里,“我儿子需要你,黄家也需要你。”
那么高的帽子给衣晚宁戴tຊ上,这下轮到她苦恼了。
考虑黄庭轩在场,她特意没有点烤猪蹄,准备走的时候再点了打包。
没想到被黄伯伯算计了。连烤猪蹄也安排上了。不知其它有没有安排什么。
衣晚宁微微一怔,随即恢复了平静,“我知道啊。”
但,不关她的事。
“所以嘛,你多关注自己,不用过于为难。”
“不为难。为股东们服务。”衣晚宁说起了套话。
滴水不漏地把老人家堵了回去。
“晚宁,今年如果没有成功并购化工集团,明年天和要出现赤字了。”
衣晚宁思前想后,夹起烤猪蹄放黄庭轩碗里,“所以,你们需要一份完美的审计报告,给投资人和股东们。”
“我可没这么说啊。”
可是你这样暗示了。
她感慨自己看人眼光差劲的问题,一直没有得到改善,还是经常看走眼。
老爷子那么着急找自己吃饭,生怕自己不来,特意选了夜市。还加上他儿子这个筹码。
“黄伯伯,雇佣我的人是连鼎文。”心中早有决断,她直接而礼貌地拒绝了老爷子的邀请。
“老板,烤猪蹄打包2个!”走之前,她决定带回去祸害佟瑶。
看到衣晚宁要走,老爷子想要说什么,自家儿子却抬手拦住,“爸,我们说好的。”
当老板把盒子递给她时,衣晚宁站起,拍拍黄庭轩的肩膀,“有话和你说。”
两人亦步亦趋走了一段路。
没有月光,只有路灯打在身上。
衣晚宁轻声打破了沉默,"黄庭轩......"
黄庭轩的声音循着夜风来到她耳畔,"爸爸他没有恶意,他只是有点病急乱投医。天和集团的事,我清楚。他们瞒了那么多人,瞒不过自家人。"
衣晚宁的好奇心被勾起,"亏得很厉害?"
他本不愿意多谈,因为他确实不了解天和营收情况,但是万事万物相通。
"我下了那么多年的围棋,最懂的便是顺势而为。比赛里,顺应棋局的发展,才能更快把握机会,制定出最佳棋路。而不是纠结于一角的得失。这股势,已经不在天和手里。守成才是最佳选择。他们逆势而为,选择更快扩张,肯定会出大问题。"
这下轮到衣晚宁惊讶了。
他只是一名棋手,却能用棋手的思维对商业局势敏锐洞察。
让衣晚宁不禁轻笑,"不愧是我们黄庭轩四段啊。这一段发言我得记小本本里。"
"晚宁!"
随后,两人安安静静走着,各自思考着自己的抉择。
突然,一辆自行车疾驰而过,差点与衣晚宁发生碰撞。骑车的年轻人回头笑嘻嘻说着,漂亮姐姐对不起啊。
被陌生人夸了一下,令她心情一下子开怀起来,摆摆手,让人赶紧走。
然而,当她的目光转向黄庭轩时,却发现他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的状况,正发呆地向前走,随时有可能撞上行道树。
衣晚宁心中暗自好笑,指望黄庭轩英雄救美是不太可能了,反而他更像是需要美人搭救的那位。
她迅速伸手拉了黄庭轩一把,及时避免了他与树的‘亲密接触’。
此时,黄庭轩回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杯赛还有几天开打?”衣晚宁问道。
意识到自己又走神的黄庭轩,笑笑掩饰尴尬,“8天。明天我们开始集训了。”
“开幕式那天,有你的比赛吗?”她拿出手机,快速编辑一条短信发送出去。
“有。”黄庭轩点头。
衣晚宁忍不住手肘戳戳他的腰,“需要资深棋迷助威吗?”
显然,他惊喜过望,“你要去?!”
衣晚宁看着黄庭轩那夸张的装可怜模样,忍不住笑了出来,"跟谁学得装可怜?"
"欧阳云辰。"黄庭轩直接供出了‘幕后黑手’。
"我就知道……"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
刚想要警告黄庭轩,让他少跟那些不靠谱的人来往,却突然愣在了原地。
衣晚宁愣住了,她发现一个事实。
当她以为两人已经走入寒冬,没想到却更容易嗅到冰雪之中的兰香。
这是她不知不觉默许了。
亦或是他的冰融化了她的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