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不爽。非常不爽。身处风暴中心的衣晚宁,选择当端水大师,埋头吃虾,舀起一勺藕粉丸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浸在美食之中,忽略那两人的刀光剑影。然而,佟瑶轻轻地踢了衣晚宁一脚,提醒衣晚宁,不能逃避,要勇敢面对疾风。衣晚宁抬头,向佟瑶发出求助的目光。谁知佟瑶侧脸到另一边,伸出白嫩柔夷,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眼前香喷喷的消夜变得难以下咽,衣晚宁干咳两声,说道:“那个……时间不早了,你们要不……各回各家?”
两位男士带来的消夜餐盒,佟瑶拎不下。衣晚宁只得上前帮忙,尽量躲开不太和谐的气氛。
大袋小袋的食物,被逐个拿出,不一会儿,桌子被摆满。还有几盒食物放不下,只能暂时放厨房的灶台。
望着这满桌的佳肴,衣晚宁感叹:已经接近9点,这两人完全没有边界感吗?但是,她也不好抚了他人的一番好意。
“买太多了,吃不完啊。”这个份量,七八个人吃都绰绰有余。
黄庭轩却在一旁挠挠耳后,不解地说道,“不多啊,你以前一个人能吃掉8斤小龙虾。我只买了5斤。”
状似无心的拆台,让衣晚宁攥紧了拳头,自然引来另外两人嘴角压不住的笑意。
最终,为了避免食物浪费。餐桌上,四个人面对面坐着吃消夜。
衣晚宁一边品尝着美食,一边与佟瑶轻声交谈工作上的事。显然当那两人是空气。
“佟瑶,下周麻烦你喊上那两人,我们去盘点天和集团制药厂的资产。”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佟瑶不由得苦笑,“忽然吃不下去了。”
会计辛苦做一年的账目,而审计则需要在最多四个月内完成对账目的细致审查。
可以说,工作强度极高,几乎让人忘记了审计行业‘半年工作、半年休息’的美好传说。
衣晚宁不以为然,像是拆盲盒一样,随意地拆开了新的一盒宵夜,“还好吧,顶多爬原料仓,点化工材料。”
一听到‘顶多’两字,佟瑶就知道里面有内情,有些不怀好意地揶揄道,“哦~听起来,你有更惨的遭遇……”
“四年前,我所在的事务所与上市农牧业集团有合作……那时候,我是新人。”
佟瑶似乎已经猜到大概是什么,更加压不住笑意了,“我听闻过有的事务所接过很特别的项目,很特别……你遇到了。”
“嗯,在现代化猪圈里,穿着隔离服数了一个月的猪……”
刚入行第一年,她所在的事务所就接到了上市农牧业集团的项目。
那时,她还很年轻。身为刚刚转正的实习生,兴致勃勃地跟着前辈一起前往现场,进行不稳定生物资产盘点。
所谓不稳定生物资产,便是猪、鸭、鸡、牛、羊之类……
盘点完后,饶是她反复洗澡四五遍,那一股氨气依然散不去。
后来,在翻开该企业前两年的审计文件时,她甚至还能闻到那股子猪味。可以说是三年不散!
这种经历对于她这种初出茅庐的菜鸟,几乎是幻灭级打击。
事后,还得安慰自己,运气不错。幸好不是海鲜养殖企业,不然约莫会像某岛屿的扇贝一样,反复跑路,反复盘点。
听到这里,作为老审计的佟瑶自然是知道衣晚宁大概遭遇到了什么事情,产生了几乎叫做怜爱的心情,“忽然觉得爬原料仓不是很惨咯。”
女生们快乐的气氛没有感染到两位男士,反而那边更加冷风嗖嗖。
空气中甚至有一股肃杀感。
连鼎文沉声开口:“黄先生,听说你参加了观澜杯,说巧不巧,那个比赛,我司有小小赞助。”
闻言,黄庭轩假笑着,抬手端起一盘最辣的烤肉放在连鼎文前方,“感谢连先生大力支持围棋事业。”
平日里不吃辣的连鼎文,不怒反笑,他没有吃,不买黄庭轩的账。
“不是什么特别值得感谢的小事。我个人不过是好奇,开赛在即,难道黄先生不准备比赛,跑来前妻家。难道是胜券在握了?还是准备重在参与。”
黄庭轩坦然tຊ地笑了一声,“本次观澜杯奖金翻倍,中日韩很多选手来来参加。没有人小看这次的杯赛,包括我在内。”
“哦,那预祝黄先生获得好成绩。”
“多谢。”
说话间,黄庭轩熟练地剥着小龙虾,他面前的一次性碗里已经堆满了十几只剥好的小龙虾。
“原来黄先生喜欢把好东西留在最后?”
黄庭轩轻轻摇头,他从容地抬起一次性碗放在衣晚宁前,并拿回她面前的空碗,准备剥第二碗。
眉眼一跳,“我们年轻人都是活在当下,有福当时享。”
这一次,连鼎文没有接话。而是看向衣晚宁和佟瑶,发现这两位正沉浸在工作话题中,几乎没有注意到餐桌上的其他事物。
且,衣晚宁一边喝着梅酒,一边吃着黄庭轩递过来的小龙虾,看起来对这种照顾习以为常。
他不慌不忙地找到目标,站起撕开精致的包装,里面那圆乎乎的藕粉圆子浸在浓汤之中,光滑圆润。
十几朵细小幼黄的桂花在其中沉浮,香气四溢。
“晚宁,藕粉圆子,吃吗?”
“……”
面对这诱人的藕粉圆子,衣晚宁流露出左右为难。
艰难地咽了口水,忆起自己腰间逐渐堆积的软肉,犹豫了。
似乎看穿了衣晚宁的顾虑,连鼎文温声细语地说道,“店家说,这是减糖版。”
减糖版?衣晚宁最后的顾虑打消。轻声说道,“放这里吧,连先生。”
然而,就在连鼎文还想说什么时,立刻被黄庭轩打断,“她晚上很少吃甜食。怕胖。”
“是吗?”这一回合,连鼎文抓到了机会,“去年在山房,夜里晚宁还做了木莲豆腐,挺甜的。”
看着这位成年男子假装回忆往事,故意扰乱他的心绪,黄庭轩反而淡定下来。
下棋的盘外招,可比这位连先生此刻的行为更搞人心态。这点伎俩就指望他动摇,不太可能。
但是,不爽。非常不爽。
身处风暴中心的衣晚宁,选择当端水大师,埋头吃虾,舀起一勺藕粉丸子,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浸在美食之中,忽略那两人的刀光剑影。
然而,佟瑶轻轻地踢了衣晚宁一脚,提醒衣晚宁,不能逃避,要勇敢面对疾风。
衣晚宁抬头,向佟瑶发出求助的目光。
谁知佟瑶侧脸到另一边,伸出白嫩柔夷,欣赏自己新做的美甲。
眼前香喷喷的消夜变得难以下咽,衣晚宁干咳两声,说道:“那个……时间不早了,你们要不……各回各家?”
结果,第一个响应的是佟瑶,“是呀,很晚啦。告辞啦,明天继续哟,小宁。”
“我送你出去!”衣晚宁可算找到了一个逃离目前尴尬局面的借口,立刻拍桌而起,叫着要送佟瑶回家。
然而,佟瑶优雅地回应,"我就住你斜对面,不用送。"
或许是看不下去衣晚宁如此为难,连鼎文起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黄先生,一起走?我送你回家,还是回棋院?"
“一起。”
当这两尊神终于挪到门口前,衣晚宁悬着的心放下了,终于要告一段落。
可喜可贺,平安夜。
还没等她彻底高兴,黄庭轩回头了。
“晚宁,约定就是约定。我一定会上九段的。”
这下衣晚宁更不装了,推着黄庭轩往门外走,“是是是,你今年有本事上,你说什么是什么。快走!”
又不是第一年听黄庭轩放下豪言壮语。
但是这人没有兑现过。
对局势的精准判断,她还是很有把握。
“傍晚的时候,对不起。你提醒了我一个最重要的事,我喜出望外忘记你怕高……还有,我想通了。”
后半句,黄庭轩没有说完,衣晚宁已经把门关上。
松了一口气的衣晚宁,抹了一把不存在的虚汗。准备收一下杯盘狼藉的桌子,洗澡睡觉。
收到一半时,门铃再次响起来。
衣晚宁翻了一个白眼。
这栋公寓门铃的电池在哪里?电源线在哪里?拆了,全部拆了。
她没好气地打开门,发现只有连鼎文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束艳红俗气的玫瑰。
“今晚你心情不好,送你一束鲜花,祝好梦。晚安。”他没说几时订的花,也没说花儿象征什么,只是淡淡告诉衣晚宁,心情不好就看一些浓烈的颜色。
再度合上门时,衣晚宁才发觉自己的心狂跳不停。
说实话,她不喜欢花束,太过于俗气,还要被人强行赋予什么象征意义。尤其红色的玫瑰。
可是,在她如此烦躁之时,猛然看见一抹浓烈得像是燃烧的颜色,一下子就印在心里。
忽然之间,她有点儿和艳红的玫瑰和解了。
难怪那么多诗人、情圣,用它去抒发感情。
俗的是人,不是花。
这样的好心情保持到第二天的下班时分,直到她看见在楼下等待的欧阳云盈。
“衣大姐,一起吃饭吗?我请客。”可爱的脸毫不顾忌地说着令人不快的话。
瞬间衣晚宁脸黑了一半。
“不必,跟你一起,我怕吐出来。”对不起,她就是这样直接的人。
已经和黄庭轩离婚了,她干嘛忍这位大小姐。
欧阳云盈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悦,似乎没有预料到衣晚宁会如此直接地拒绝她。
"衣晚宁,你这是什么态度?我可是好心好意邀请你这种穷酸女人去长长见识,别给脸不要脸。"
上次要不是黄庭轩硬逼着欧阳云盈道歉,估摸这家伙还会理所当然发各种挑衅言论来扎她的眼。
和这位大小姐的一点点接触,都会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更糟。
几乎让她想起与日本香道人士交流时,那种特有的日式憋屈,还有居高临下的俯视。
"心领了,找你的黄哥哥去,别碍我眼。"
欧阳云盈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她没有想到衣晚宁会一点面子都不给她,声音不禁提高了几分,“不准走。”
衣晚宁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转身就走。
然而,欧阳云盈突然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衣晚宁停下脚步,冷冷盯着欧阳云盈。
像某种隐藏在暗处的猛兽,盯住了挑衅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