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之前她叮嘱顾雁回:“我要晚上才能回,饭菜在锅里,你要是饿了,就自个儿端出来吃。”顾雁回身体强壮,三天之前就能够下床了。伤口恢复得很好,她估摸着再过五天差不多就能拆线了。到时候结了账,她就要收拾收拾去找阿月了。顾雁回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这女人用针将身上的伤口缝合在了一起,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恢复得比从前要快上许多。经历了几天动弹不得的日子,身上有了力气,顾雁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亵裤穿上。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
自尊心这种东西,在被彻底摧毁之后,再面对同样的事,心中会升起一种诡异的平静感。
就是那种“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去”的心态。
俗称破罐子破摔。
顾雁回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早间换药的时候,难免被云锦书嘲笑一番,他闭上眼睛全当没有听见,人已经麻了。
“忍着点啊,会有些疼。”云锦书说完,就用tຊ帕子按了上去。
剧痛让顾雁回闷哼了一声,咬紧牙关才没有叫出来。
云锦书疑惑地看了看沾着酒精的帕子,她起了个大早提炼的酒精,难道没有效果?
“奇怪,”她干脆往伤口上倒了些,“不疼吗?”
她抬起头,看到顾雁回疼得满头大汗。
“哎呀你可真是的,”云锦书尴尬地笑了起来,把伤口轻轻擦拭干净,“疼就叫出来嘛,害得我以为没有用处。”
给他包扎好伤口,她说道:“二两银子哈。”
见顾雁回皱眉看着她,她举了举帕子:“我特地提炼的酒精,用来消毒的,用了好多酒呢,收你二两银子完全是友情价。”
顾雁回气结:“我花二两银子让自己受罪?”
“这会儿受罪,总好过丢了命吧?”云锦书淡声说道,“我看你手上全是老茧,身上还有旧伤,应该是上过战场吧?”
顾雁回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那你就应该知道,战场上有许多人,他们受的伤并不致命,但最后却没有救回来。”云锦书洗了洗手,“高烧发热,神志不清,伤口腐烂——这二两银子是为了避免你遇到这种情形的。”
顾雁回沉默片刻:“这种叫‘酒精’的东西,效果真的这么好?”
“总比没有强。”云锦书说道,“能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命了。”
“我的意思是,这东西能不能传到军中?”顾雁回说,“要是能避免你说的那种情形,兴许能救很多人的命。”
“提炼倒是……”云锦书刚想说“不难”,忽然止住了话头,看着顾雁回“嘿嘿”直笑。
顾雁回翻了个白眼:“不白要你的方子!”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只认钱。
“好说,”云锦书热情地说道,“等你走的时候,我把方子给你,就只收你……二百两银子好了。”
“只要有效果,钱不是问题……你要做什么??”顾雁回眼睁睁地看着她坐到床边,开始脱鞋袜。
“换鞋子啊,”云锦书说道,“我得上山采药去。”
顾雁回连忙闭上了眼睛。
可又忍不住悄悄睁开了一条缝。
那双脚纤细白皙,脚趾玲珑,指甲透着淡淡的粉。
他的喉结动了动,又闭上了眼睛。
他大概知道她为什么时时那么淡定了,她孤身生活在这样远离人烟的地方,又没有长辈照料着,兴许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男女有别。
也没人告诉过她,女子的脚是不能随意给男人看的。
一直到听到了关门的声音,顾雁回才睁开眼睛,缓慢地吐出一口气来。
阳光从窗子里照射进来,他转过头,刚好看到云锦书背着背篓出了门。
纤瘦的,娇小的,但又像那山里的花,坚韧且生机勃勃。
……
十日之后,云锦书又要去镇子上了。
临走之前她叮嘱顾雁回:“我要晚上才能回,饭菜在锅里,你要是饿了,就自个儿端出来吃。”
顾雁回身体强壮,三天之前就能够下床了。
伤口恢复得很好,她估摸着再过五天差不多就能拆线了。
到时候结了账,她就要收拾收拾去找阿月了。
顾雁回冷淡地点点头算是回应,这女人用针将身上的伤口缝合在了一起,不知道用了什么药,恢复得比从前要快上许多。
经历了几天动弹不得的日子,身上有了力气,顾雁回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亵裤穿上。
云锦书坐在一旁,似笑非笑地看着,第二天换药的时候,抬了抬下巴。
“你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她问。
顾雁回瞪了她半天,最后还是忍着羞耻自己褪了下去。
就这几天而已,他安慰自己,他们两个萍水相逢,等他回京之后,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到时候他多给她些银子,他们就算两清。
只是……
顾雁回抿了抿唇,低下头去。
牛车晃晃荡荡,到镇子上的时候,云锦书几乎要睡着了。
今天牛二婶没来,只有周大婶坐在她旁边,不住地说着自家儿子有多好。
云锦书哼哼哈哈地应着,左耳进右耳出,半点不放在心上。
到了镇上她依旧卖了药草,买了两只鸡打算回去给顾雁回补补身子,路过成衣铺子的时候,脚下一顿,走了进去。
他之前的衣裳已经不能再穿了,总不好叫他光着身子走。
“大概这么高,”云锦书对着伙计比划,“人要比你壮一些,肩膀再宽些,料子么,差不多就可以。”
伙计去里间给她拿衣裳,她在铺子里等着,不经意听见旁边两人在聊天。
“县城里现在乱着呢,”其中一人说道,“街上到处都是官兵,出入都要被盘问上半天,我小舅子想出城,竟被带走从头到脚都验查了一遍。”
“我听说是因为京城里头出了事?”另一人问道。
“可不是么,”第一个人说,“皇上遇刺,到现在还没醒呢!”
“啊!”旁边那人惊道,“那摄政王岂不是要……”
“嘘!你不要命啦!”第一个人连忙捂他的嘴,“这可不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该议论的东西!”
另外那人不以为然:“咱们又不是在京城里面,哪用得着这么谨慎。”
第一个人左右看看,铺子里伙计不在,只有个年纪不大的女子在低头挑着衣裳,似乎根本没有留意他们的对话。
他松了一口气,很快又笑自己草木皆兵了。
不过是个女子罢了,就算听去了又能如何,她还能听懂不成?
“谨慎些总不是坏事,”他吐出一口气来,“听我小舅子说,那些官兵比对着画像挨家搜查呢,大约这两日就要查到咱们镇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