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是书房,西厢是兵器房,东厢是药房。谢玄先进了书房,未曾点灯,等了片刻,见梧桐摸黑跟了进来,勉强满意,给了个评价:“不错。”锦衣卫行事,大多了不得光,她若是个连黑都怕的小姑娘,他可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置这件事儿了。谢玄这才点了灯,指着书架对梧桐道:“从甲一册开始,以后每日背一本,背不出来,便不用来了。“梧桐不问要背什么,先表决心:“定能,便是不睡觉我也背完再睡。”然后到了书架前,从那最上层开始找谢玄所说的甲一册。
梧桐?
谢玄觉得,很不怎么样。
长公主身边的侍女,都会些拳脚功夫,但梧桐的功夫只能说一般,不算出色。
而且锦衣卫办得都是心狠手辣之事,梧桐伺候长公主起居,办得是风花雪月之事,这两个就不是一个系统,一个小姑娘,怎么能办得来。
但谢玄不习惯反驳长公主的话,而且长公主既不是要赶他走,旁的事儿自然是长公主觉得好的,那自然就是好的。
哪怕是原本不好的,他也要想法子把它办成好的,让长公主舒心才是。
于是谢玄点点头道:
“梧桐忠心,聪明,有悟性,只要她肯学,必错不了。”
苏凤仪见他同意,很是高兴道:
“正是,梧桐要强,就是缺些经验,你有空带带她。
对了,那些人,你先给放了,做得自然些,沈大将军的住处,也一并报与他们知道。”
那些人是哪些人,谢玄无需多问,点头称是,收了北虏秘宝图,行礼告退。
长公主和谢千户密谈,梧桐便在门外守着,见谢千户出来,忙迎上去:
“谢千户聊完了?殿下可是要歇息了?”
梧桐边说边要往里进,谢千户拦住她,对离得稍远些的丹桂说:
“丹桂,今晚你去伺候殿下歇息。”
刚刚是谢玄茫然不知所措,这下轮到梧桐了。
丹桂也茫然得很,她久居梧桐之下,对梧桐还有些畏惧,梧桐没发话,她也不敢冒然出头,只怕得罪了梧桐。
上次长公主要喝茶,寝殿里是白果在伺候。
有个在外屋伺候的侍女,趁梧桐不在,又欺负白果脸皮薄,厨房送茶的来的时候,这侍女便自作主张,直接越过白果,就把茶给长公主端上去了。
白果没当回事,当笑话跟梧桐讲了:
“长公主看都没看她一眼,连她名字都不知道,她还当长公主能赏她呢!”
梧桐却顿时不干了,先是骂了一顿白果:
“我让你侍奉长公主,你却只知偷奸耍滑,什么烂鱼烂虾都敢放进去,她若存了什么歹心,闹出了什么事儿,你担得起么!”
骂完白果还不算完,梧桐又亲跑到二等侍女的房里,将那侍女揪出来绑了,足足打了十个大板子才罢休。
打完了,还当众训诫:
“长公主府自有长公主府的规矩,各岗各人,各司其职。
谁再被我逮到,不好好当差,串岗乱跑,下一个人,二十大板,再来一人,三十大板,你们自己掂量掂量,命够不够硬。”
后来那被打的侍女再也没出现过,每每想起此事,丹桂都觉得胆寒。
因而丹桂小心翼翼地,陪着笑看着梧桐:
“梧桐姐,我……”
被当众夺了贴身伺候的差事,梧桐眼框一下红了,眼里包着泪,只咬着嘴唇不肯哭出来,倔强地偏过头,说道:
“既叫你去,你就快进去,啰嗦什么!别耽误了殿下歇息。”
丹桂这才进去了,谢玄也不管梧桐,转身就往自己的院子走。
人都走了,梧桐的眼泪这才吧嗒吧嗒往下掉。
梧桐正默默地擦着眼泪,听到远处谢玄冷冷地说:
“你还要哭多久?跟上,今晚我们有很多事情要做。”
梧桐反应过来,这是殿下跟谢千户说了,所以谢千户这是同意教自己了!
难怪今晚换丹桂伺候,是因为今日谢千户要教自己本事。
殿下真是雷厉风行,梧桐一下转悲为喜,飞奔而去:
“来了,来了,马上来,误不了谢千户的事儿。”
……
长公主府就苏凤仪一个正经主子,所以也不分什么内院外院,再加上谢玄是长公主的贴身亲卫,故而谢玄的院子就在苏凤仪的寝殿隔壁,仅一墙之隔。
但共事这些年,梧桐从来没进过谢千户的院子。
一则,谢千户年轻俊郎却未娶妻,梧桐要避嫌。
就算是长公主有什么话要传给谢千户,梧桐也从来只在门口说,绝不进门,连眼神都不会朝谢千户的院子看一下,免得传出什么闲话来。
二则, 长公主府里有些传说,有些人,莫名其妙就失踪了,大家暗地里都说,说不定是谢千户给弄死了,梧桐心底对谢千户就一直有些害怕。
到了谢玄院子的门口,谢玄脚步不停,推开门直接就进去了。
梧桐紧跟着也到了门口,见谢千户的院子院门大开,里面漆黑一片,一丝光亮也无,连半个灯笼也没有,好像一只隐藏在黑夜中,张着大口等着吞噬误入的凡人的怪兽一般。
就连那从天而降皎皎的月光,遇到这怪兽,也似乎被吞噬了个干净。
往日那隐隐藏在梧桐心里的恐惧,一下子具象化了,梧桐发现自己不由自主地有些手脚发软,于是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心中默念:
你个废物,不准怕!这个机会是长公主为你求来的,求仁得仁,你怕什么!
梧桐深深吸了一口气,握紧双拳,踏步进去。
谢玄的院子不大,但也是正统的正屋,东西厢房的格局,该有的都有。
正屋是书房,西厢是兵器房,东厢是药房。
谢玄先进了书房,未曾点灯,等了片刻,见梧桐摸黑跟了进来,勉强满意,给了个评价:
“不错。”
锦衣卫行事,大多了不得光,她若是个连黑都怕的小姑娘,他可就要好好想想怎么处置这件事儿了。
谢玄这才点了灯,指着书架对梧桐道:
“从甲一册开始,以后每日背一本,背不出来,便不用来了。“
梧桐不问要背什么,先表决心:
“定能,便是不睡觉我也背完再睡。”
然后到了书架前,从那最上层开始找谢玄所说的甲一册。
烛光昏暗,书架高,书又密,梧桐身形娇小,努力踮着脚尖要辨认那最上层每本书的书名,再努力要把书给抽出来,颇为困难。
但她内心要强,既不肯开口问甲一册在哪里,也不能肯开口让谢千户帮忙找,正全神贯注费力找着,耳边突然传来谢玄冷冷的声音:
“甲一在第二层。”
梧桐吓一跳,抽书的时候用力过猛,连带着好几本书一起哐啷掉了下来,她忙蹲下来捡。
桌子底下躺着好几本掉下来的书,最上面的那一本书,封皮陈旧,纯色无字。
梧桐好奇打开,第一页两个血红的大字,张牙舞爪,扑面而来,写的是一个人名:
刘慈。
不仅名字是血红的,名字上还打了个大大的红色的叉,如判官勾勒的生死簿似的,只是看着,就让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