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小将军慎言!”苏照泓再也坐不住了,“当日小女月盈一直在闺中为她生病的祖母抄写佛经,根本就没去过采月楼。倒是苏云苓这逆女不服管教,终日在外撒野,裴小将军定是认错人了。”事到如今,苏照泓只有咬定这事是苏云苓所为。“大人,民女冤枉——”苏云苓抓紧时机跪行上前喊冤。与此同时,萧南川和苏家父子却不约而同朝她射来了警告的眼神。苏云苓倔强的选择了视而不见,呸,想恐吓她?光脚不怕穿鞋的,谁惯着你们?
苏云苓拔出银针的一瞬,裴宗尧竟然奇迹般睁开了眼睛。
裴将军激动得老泪纵横,差点就以为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这失而复得的喜悦,让他全身热血翻涌。
反复确认儿子是真苏醒后,又哭又笑的他吩咐下人立刻回去通知夫人。
萧南川看着苏云苓,眸色深深,不发一言。
苏照泓和苏京屹则是满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可能呢?她几时会医术了?”
“民女不才,曾有幸拜在天下第一针梅老先生门下……”
苏云苓话音一落,满堂沸腾,天下第一针梅老神医,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其绝妙的针法能让濒死之人重获新生,是景昭皇帝都苦寻不得的圣手。
苏云苓是有何等机缘,竟然能拜入他门下,实在叫人眼红。
苏照泓更是不敢置信,苏云苓胸无点墨,梅神医怎么会收她入门?
苏云苓跟随柳姨娘在府外住了九年,回苏府时就和只瘦鹌鹑差不多。
后来跟着柳姨娘住在府中偏院,苏照泓几乎没怎么管过这个女儿,去那院里也就是和柳姨娘温存,几次见苏云苓都是见她在干下人的活儿。
他本来想着好歹是苏家的女儿,不谈女子六艺,妇言妇功,女德女戒总归是要学的。
柳姨娘表面应是,可却次次暗中阻挠,不许她跟着府中其她女眷一同入学。
可每次苏月盈给公主当伴读就会带上她。
带她当然不是为了给她机会学习,而是作为苏月盈的陪衬,让她供公主和皇子们取乐。
公主在苏月盈的默许下,将苏云苓当狗一样使唤,常常让她趴跪在地上当人肉凳子,有时还把作废的纸团,塞进她嘴里。
其他郡主世子们有样学样,都跟着欺负她,苏月盈从旁看着她被围在中间学狗叫时,也会跟着捂嘴笑。
回府时苏月盈会给她赏几块糕点,然后对她说,能为公主皇子们取乐是她最大的价值。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苏云苓在受欺负时,也偷偷听了大学士们的课,回去后还会偷偷完成课业。
而在苏月盈的意识里,这些东西都是束缚女子自由的封建糟粕,枯燥而又无趣。
反而是苏云苓学得格外认真,姨娘越是不让她学,她就偏要学好。
只是苏云苓不敢在人前表露半分,因为她稍一冒尖,苏月盈就不会给她好脸色。
她自知身份卑微,连府里的下人都敢对她颐指气使,她只有靠藏拙来保全自身。
所以懒惰愚笨、狐媚下贱就是父兄们对她最深的印象。
至于今日这医术,自然跟梅神医无关。
苏云苓算上上辈子,起码也在这世上混了两千多年。
她前世做狐狸时,一直在人间蹭吃蹭喝,曾在一位有着仙人之姿的神医身边,陪伴了他二十余载。
神医写医方时,她就揣着爪子趴在他桌案上看。
神医为病人施针时,她也看了不少。
耳濡目染下来,她竟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加上神医还主动跟她讲过药理,分析过诸多病症,她懂的就更多了。
而今日之所以能成功救醒裴宗尧,一是她本就懂得如何施针,再则是她用了自己的一滴血。
她以银针为导体,将指腹中的血导入了裴宗尧头顶的皮肉之中。
所以他才能奇迹般快速转醒。
“嘶~我这……是在哪儿?”裴宗尧在父亲的搀扶下坐了起来。
“尧儿,你吓死为父了,如今醒来就好……”
“敢问裴小将军,可还记得当日在采月楼重伤你的人是谁?”苏云苓趁热打铁。
裴宗尧皱着眉,眼中隐隐浮现困惑和不适,在听了苏云苓的话后,原本混沌的脑子这才缓缓清明起来。
苏家父子暗暗握紧了袖下的拳头,各自的神色都隐隐透着紧张。
萧南川则是眸色幽深,看不清情绪。
但不用想也知道,他们都有一个共同想法,那就是裴宗尧最好失忆,永远想不起当日之事。
采月楼,重伤?
“我想起来了!是苏月盈,苏月盈她用砚台砸了我的头。”
一语惊起千层浪,满堂哗然中,苏家父子脸色铁青。
“行凶的竟是苏大小姐?那入狱受刑的怎会变成苏二小姐?”
“苏大小姐是陛下钦定的皇子妃,又是我们大殷的国运象征,身份之尊贵不言而喻,哪是苏二小姐一个卑微庶女能比的?也难怪苏家会让二小姐顶罪了。”
“可如此一来,在采月楼与外男厮混,被裴小将军撞破的人岂不就是苏大小姐?大皇子知晓后作何感想?苏家不怕天子震怒吗?”
“上回苏家嫁女天降凶兆,说不准就与此事有关……”
公堂外的议论声越来越大,苏照泓的额头沁出密密麻麻的细汗。
完了,这件事很快就会一传十十传百,不出两日便会满城皆知。
这对正在风口浪尖的苏月盈来说,无疑将是雪上加霜。
“肃静!再有高声喧哗者,杖责二十。”
公堂外再次安静下来。
裴将军扶着裴宗尧的肩膀,郑重发问:“你确定那日伤你之人是苏大小姐,而并非苏二小姐?”
“当然,孩儿又没瞎,岂会连名冠京城的苏大小姐都不认识呢?当日我在采月楼喝酒,不慎走错了雅间。推门就看见苏大小姐正与一男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俨然是私相授受,只是我还没看清男子长相就被敲晕了……”
“裴小将军慎言!”苏照泓再也坐不住了,“当日小女月盈一直在闺中为她生病的祖母抄写佛经,根本就没去过采月楼。倒是苏云苓这逆女不服管教,终日在外撒野,裴小将军定是认错人了。”
事到如今,苏照泓只有咬定这事是苏云苓所为。
“大人,民女冤枉——”苏云苓抓紧时机跪行上前喊冤。
与此同时,萧南川和苏家父子却不约而同朝她射来了警告的眼神。
苏云苓倔强的选择了视而不见,呸,想恐吓她?
光脚不怕穿鞋的,谁惯着你们?
她挂上可怜又无助的模样开始哭诉:“事发当日,我正在府中为祖母侍疾。萧世子派人来说姐姐在采月楼喝醉了,需要人过去照顾,等我赶到时萧世子就把一个砚台塞给我,要我为姐姐顶罪。我抵死不认,三个哥哥就对我大打出手,呜呜呜,民女好冤呐……”
苏云苓话落,连堂上赵大人都有几分动容,堂外百姓更是都在为她感到怜悯和同情。
“你你你……孽女,做错了事不知悔改,竟还攀咬你嫡姐,你这就是因妒生恨!”苏照泓气得目眦尽裂。
苏云苓跪伏在地,“我知道姐姐身份高贵,父亲才会为了偏袒姐姐做到是非不分,可我再卑贱也是父亲的女儿啊!父亲非要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置我于死地不可吗?”
“苏侍郎为了当上皇子的老丈人,女儿性命都不顾了,简直辱没文人风骨。”
“卖女求荣的东西,呸……”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眼人一分析就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萧南川见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恨不得捏死苏云苓。
“看来苏二小姐在狱中患了疯症,赵大人就让苏侍郎带她回府就医吧!”他想来硬的,将苏云苓带走。
“裴将军救我……”苏云苓知道,要是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了,她定然要吃大亏。
苏云苓是裴宗尧的救命恩人,裴将军身为武将,自是重恩重义。
他当即拦下了要上前抓人的几名侍卫,冷笑着和萧南川对峙,“看来萧世子在这件事里也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啊?”
双方剑拔弩张,此案牵涉到未来的皇子妃,已经超出了刘大人能审理的权限。
他正犯难时,公堂外围观的百姓突然让开了一条路。
一个身穿紫色官袍的官员迈着四方步进了公堂,此人一身浩然正气,令人肃然生敬。
来人正是令所有官员都避之不及的御史大夫——徐翰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