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宗弟子坐在房间内,之前不知道从哪传出的一直响着的琴声消失,说书人的声音又起。他没想到一切都如马车上的那人所言。在下了马车后,他在瞿州里活动了一段时间,也为了圆自己说过的话,特意去了大儒门前拜访。他来历不明,也不是真书生,很自然地没有被接见。正从那地方离开时,之前自称富家子的人出现,带他来了这里,也坦白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器宗弟子,当时与他那样说只是出于个人恶趣味,还看似非常诚恳地道了歉。到这时,他已
晚间的风吹过,带来一阵酒香,吹得本就凌乱的白发纷扬而起,尘不染抬手按住头发。
从人群中穿过时,有一道声音传来,挺微弱的一声,轻易便被周围热闹的声音淹没。
他转头,隔着重重人流看到一个人影从一侧灯火通明的酒楼过来,身形逐渐清晰。
挺熟悉一个人,毕竟今天还在马车上见过。
走来的是富家子,他已经换了身衣衫,依旧是青色,但看着明艳了不少。
尘不染听到了声音,也看到了人,礼貌性停下脚步。
没想到这人真站在原地一步也不向自己走,富家子硬生生跑了半条街,边跑还边喊,到了人近前时完全说不出话,撑着腿喘了好一会儿气。
尘不染就看着他喘。
直到气终于顺了些,富家子这才终于能发声,道:“老先生既然已经看到我,怎的不过来?”
尘不染指了下自己手里杵着的小树枝,道:“年纪大了,腿脚不便。”
他说得很有道理也很合理,富家子只能自己继续顺气,待到气喘匀了,终于站直身体,理了理衣衫,看上去又整整齐齐,像个人样。
他先是打了声招呼,道:“没料到会在这边遇到老先生。”
尘不染应了声。
富家子带着人往前走了一段,指向一侧灯光明亮的酒楼,道:“我在这边做事。”
“此前在路上,我恐老爷嫌我不是有钱人家或权贵,不带我上路,于是撒了谎,现在想来,实在不该。”
富家子说:“遇见即是缘分,老爷他们正好也来了,老先生不若上去坐坐。”
他看了眼对面人身上的粗布麻衣,又道:“不要钱。”
尘不染转头看向酒楼。
楼里大堂,说书人喝了口水,拿着手里的折扇走上高台。
——
音宗弟子坐在房间内,之前不知道从哪传出的一直响着的琴声消失,说书人的声音又起。
他没想到一切都如马车上的那人所言。
在下了马车后,他在瞿州里活动了一段时间,也为了圆自己说过的话,特意去了大儒门前拜访。
他来历不明,也不是真书生,很自然地没有被接见。
正从那地方离开时,之前自称富家子的人出现,带他来了这里,也坦白说自己并不是什么器宗弟子,当时与他那样说只是出于个人恶趣味,还看似非常诚恳地道了歉。
到这时,他已经能够完全确定富家子与那主仆确实为一伙,也明白了他们中途让其他人离开的用意。
比起用各种借口将人强行留下,正常分别后再偶遇,这种方法能让人的戒心降低不少,一切行为也显得更合理。
富家子是这里的琴师,叫青寻,平日里偶尔在这边陪客人饮酒,今日说是为了接待他们,便不待客。
房间在二楼,不大不小,装饰得文雅,对着大堂的地方有道木质栏杆,栏杆之上垂了帘子,遮住房间里面情况,帘后便是琴台,上面安置了一张琴,他坐的茶几便在琴后不远处。
前不久有人来房间说了句什么话,青寻便下去了,一直到现在也未能回来。
弟子先是看了眼房间,之后起身走至栏杆边,略微撩起竹帘。
从这里可以看到一楼的模样。
酒盏相撞,人影不断,笑声传出老远。
弟子虽没来过这种地方,但也觉得这样便是这类酒楼平时的模样。
但一切如常中似乎又有什么差别。
透过竹帘缝隙,他能看到一楼各个朱红色柱边的小厮。
这些小厮和在各桌间穿梭的小二不同,只规矩地站着,略微低垂着头,也不做事,也不动弹。
唯二动弹的也只是像小二一般在大堂里走着,也不干事。
弟子来到这个酒楼时便看到了他们,直到现在,这些人仍旧如他来时看到的那般,像是守卫一样,沉默地站在原地。
已经在这里看了太久,他正欲收回视线,结果眼睛一转,看到了刚进店的人。
穿着身艳丽青衫的人的旁边,顶着头乱糟糟白发的人边走边往大堂说书人瞅。
他确实看得认真,几次差点走错路,还是走在一边的青寻拉了他几把,没让他走上错路。
弟子:“……”
按照之前这一路的情况来看,不难想象这人跟着进酒楼到底是为了什么。
表情一言难尽,弟子最终悄悄放下竹帘回到座位,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桌上有酒,他没喝,只把酒杯拿在手上转了两圈,心里默默计着时间。
“哗——”
他放下酒杯之时,房间门被推开。
进来的是之前还在楼下的两个人,青寻和他打了声招呼,另一个人看了眼他,没说话,注意力很显然没在房间里。
尘不染在听外头的说书人说话。
果然去不同的地方便能听到不同版本的故事,今日讲的事他没听过,挺有趣。
已经了解到这两个人的情况,青寻对身边人没打招呼这事表示理解,隔在两人中间,招呼着两个人坐下。
一个房间三个人,其中两个关系很难形容,除了外面说书人的声音,一时间安静得有些过分。
但青寻不愧是在酒楼谋生的人,一张嘴很能说,硬生生靠自己一个人炒热了气氛。
热,但不多。
另外两个人应他两声,没让他话掉地上,也不见得有多热情。
没忍住揉了揉鬓角,青寻脸上挤出个笑:“老爷他们已经来了,只是还在别处和人聊天。”
房间门被敲响,外面有人说了句什么,他于是站起来,道:“我这边还有事,先离开一下,桌上酒水果干你们随意吃便好。”
暂时也管不得留下有特殊癖好的人和刚好满足特殊癖好的人在这边独处,他几乎是逃一般出去了。
很难和人解释自己没有特殊癖好,也很难解释得清,弟子选择沉默。
他安静,这边的另一个人却自在,一个耳朵听着外面说书人的声音,顺带浅浅喝了口酒。
“你……”
弟子想问这个人为何跟着进楼,后又觉得这是句废话,于是止住了声。
坐在对面的人终于舍得侧眼看他,问:“怎的,咽喉不舒服?”
弟子喉咙没有不舒服。
不自觉移开视线,想着不能只这样坐着,他又重新站起来,安静走至门边,听外面的动静。
修道的有个好处便是耳聪目明,不用太过卖力地贴着房门便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房间门外是走廊,不时有脚步声和说笑声传来。
弟子转过头来,问:“你上楼时可有注意到何异常?”
认真听说书人讲话的人侧过头:“嗯?”
这个人注意力很显然全在说书人身上。
“……”
弟子道:“无事。”
他绕着房间走了一圈,又扇闻了下放在房间一角的安神香。
这个酒楼很显然有古怪,现在正好青寻不在,适合出去探探。
但他不知这里人是否对他放下了戒心,或许待在房间里更为妥当。
正犹豫着,弟子耳边忽然听到满堂喝彩声,这才注意到一直在讲故事讲得起劲的说书人已经下台。
说书人的声音消失,原本坐在桌案边喝酒的人也站了起来。
弟子福至心灵,道:“听完了就想走了?”
刚站起来的人点头。
弟子刚才犹豫了半天是否出门探探,但是他完全没有犹豫,站起后便径直走向门口,伸手推门。
房间门打开的瞬间,外面的声音霎时涌入耳朵。
有路过的穿得光鲜亮丽的人看了一眼他,表情有些疑惑,像是在想这样的人如何得以进这里。
尘不染一脚踏出,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间门。
直到看到人影被房门阻隔,弟子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这家酒楼今日生意挺好,他们来时的楼梯依旧只有人上来,无人下去。
唯一一个下去的就是尘不染。
弟子顾不得其他,上前跟在他身后。
原本在一楼大堂的说书人已经走了,接替他的便是从二楼一个方向传来的乐声,声音绵绵,很适合这里的氛围。
刚下了楼,正欲向着大门而去时,弟子却一眼看到了刚好路过的视线正往这边扫的小厮,小厮神色木然,正是之前看到的两个奇怪小厮之一。
手比脑子快一步,在脑子转起来前,弟子已经一把抓住身边人,一个转身,把人带进了旁边角落的屏风阴影后。
这边人多,且都在顾着和身边人聊,无人注意有两个人悄然脱离人群进了屏风后。
屏风应当只是随意摆在这,折叠着,还没完全展开,空间十分之有限。
有限的空间还要容纳下一头乱糟糟白发,这边不知有从哪吹来的风,风一吹,白发便隐隐有探出屏风外的趋势。
弟子看了眼身边人,在身上掏来掏去,终于掏出了根发带,小声问道:“要不先用这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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