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的视线不自觉投向坐在不远处看话本子的人身上。更加长久的安静之后,金光闪闪道:“……人的爱好总是多样的。”休整得差不多,其余人都在往回走,尘不染也收了话本子,跟着上车,上车时收到了莫名其妙的类似于怜悯的视线。弟子回来的时候也被众人行以注目礼。马车向前,再走了半日不到之时,终于可以看到瞿州城的城门。瞿州不似苏州那般富饶,但也热闹。他们穿过城门时还早,下午时间刚过半。街上尽是摊贩,原本卖什么的都有
听到笑声的刹那,书生终于意识到,自己被这人骗了。
之前的气势泄了大半,弟子道:“你莫骗我。”
紧绷的身体略微放松,他说:“总之这里不安全,尽早离开。”
床上的人暂时放下手里话本子,起身倒了杯水,慢慢喝了口,道:“只要来了,便没那么容易走。”
他略微思考,又笑了下,道:“中途他们或许会和你分开一段时间,再偶遇也说不定。”
弟子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这人似乎自己能察觉到什么异常,问:“你知他们不对劲,为何还上车?”
“他们去瞿州,我也去。”
尘不染看了眼弟子,打了个呵欠,懒散提醒道:“有虫进了你衣领。”
站在对面的人一愣,瞬间开始翻找衣服,翻了一圈,衣衫乱了大半,结果房间里的人要睡觉,他被赶走了。
再次从窗户翻出去时,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骗了。
心里还想着自己被骗的事,虚假的书生实际上的弟子一侧眼,视线扫过楼下时,瞳孔一动。
夏季的晚上也明亮,今晚天上没什么云,月华洒下,光下什么都能看清。
他看到了停在路边的马车,还有靠在其一侧的马车夫,马车夫没睡,面朝着这边。
心里猛地一跳,弟子快速移开视线,在这时半途停下更显得怪异,他近乎机械地返回自己房间。
马车夫一直在观察他们。
——只要来了,便没那么容易走。
似乎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弟子原本就未干的后背再次被浸湿。
宗门教过本领,教过知识,却未教过他们世道人心。
第二日早上,一行人又在酒楼大堂一同用早饭。
在酒楼吃早饭的人不多,比起昨日,今天算是安静了不少。
金光闪闪和昨日没有差别,吃得倒挺开心。
放下手里碗筷,他喟叹了声,之后像是闲聊一般道:“我那赶马车的昨日夜起,可能是睡恍惚了,看到你翻进了老先生房里。”
书生动作一顿,不自觉移开视线,却看到一旁的顶着头乱毛的人依旧捧着茶杯,气定神闲。
没有得到回应,金光闪闪一摆手,道:“那应当是他看错了,小兄弟也不像是半夜爬人窗户的人。”
“他怎么不是。”
原本在悠闲喝水的人放下手里茶杯,道:“他有特殊癖好。”
“……”
饭桌上都安静了一下。
弟子眼睛直接大睁,不可思议地看向身边人。
其他人半阖着的眼睛也睁开了,视线在两人间来回移动,重点落在显眼白发上。
即便是一向健谈的金光闪闪一时间也很难说出话,最终只艰难道:“……是吗。”
一句话把整桌人都搞沉默。
一行人安静吃完了饭,安静上了马车。
只是今日和昨日略有不同,金光闪闪坐在了尘不染身边,目光时而复杂。
金光闪闪似乎很喜欢捡人,在快要接近瞿州时又捡了一个人,对方长得好看,穿着青衫,自称是富家子弟,去瞿州路上遇着了山匪,仆从被山匪所杀,他逃命至此,也不知该如何回去。
一车几个人,各有各身世,相比起来,经历最普通的便是尘不染,只是从普通地方来,普通地去取个药。
距离瞿州越来越近,他们也不再在驿站停下,只在离瞿州最近的一个专用来休息的地方稍作休息。
金光闪闪和他的仆从留在车上,马车夫给马喂草料,尘不染依旧没扔他那一开始就拿手上的小树枝,杵着树枝去树荫底下看话本子。
弟子去了一侧的树林里绕两圈放松心情。
这里只有他一人,他原是想拿出传音石向宗门汇报,结果还未拿出时,身后传来脚踩在地上枝叶的声音,于是一转身。
来的是富家子,看到他转身看过来后还伸出手打了声招呼。
这里没有旁人,富家子走近,先是看了他一眼,之后直接开口笑道:
“我看了两日,你定不是常人罢。”
没料到这人会说出这话,弟子一时间没应声。
富家子视线从穿过重重树影看向停在远处的马车,道:“你知他们是什么人。”
他这是肯定的语气。
弟子依旧没有应声,富家子于是从怀里拿出块玉牌,蓝色穗子在空中一闪而过。
他说:“我是器宗弟子,你是哪个宗门的?”
约莫是顾忌着马车上的人,富家子动作很快,玉牌在眼前一晃而过,太快而难以看清,但弟子认得轮廓,确与器宗玉牌类似。
迎着对方视线,弟子沉默片刻,最终道:
“说来惭愧,我只是书生。”
“不知先生是器宗人,之前若有得罪,还请多多包涵。”
他又反问道:“先生是大宗弟子,知道得多,可否告知他们是何人?若是心怀不轨之人,我现在还来得及跑。”
富家子对上他的视线,垂在一侧的手指动了下,最终道:“他们喜欢拉拢修士,你被他们带上车,我看你模样,还以为你也为哪个宗派的弟子。”
他说完又看了马车上的人一眼,笑了下:“倒是我想错了,他们也有行好事之时。”
认错了人,富家子说了声抱歉后便不再打扰,离开树林重新回了马车。
马车内,原本闭眼假寐的金光闪闪睁开眼睛,看向刚上车的人。
穿着青衫的人脸上依旧带着还未收起的笑意,道:“他似乎不是宗派派来的人。”
原本在喂马吃草料的马车夫把草料直接放地上,也站至马车车窗边。
金光闪闪说:“那他那日半夜翻窗是作何?”
其余人不说话。
片刻的沉默后,侍从看向马车夫,问道:“那日你还看到了什么?”
“他就翻了窗,翻过去,又翻回来。”
马车夫一边回想着,一边又道:“翻回去时,他似乎……衣衫不太整齐。”
“……”
一行人的视线不自觉投向坐在不远处看话本子的人身上。
更加长久的安静之后,金光闪闪道:“……人的爱好总是多样的。”
休整得差不多,其余人都在往回走,尘不染也收了话本子,跟着上车,上车时收到了莫名其妙的类似于怜悯的视线。
弟子回来的时候也被众人行以注目礼。
马车向前,再走了半日不到之时,终于可以看到瞿州城的城门。
瞿州不似苏州那般富饶,但也热闹。他们穿过城门时还早,下午时间刚过半。
街上尽是摊贩,原本卖什么的都有,转过一条街后,空气里飘着的便尽是药草味。
“我到这便好。”
马车在路边停下,尘不染拿上自己小破树枝,看向金光闪闪和一边的仆从,道了声多谢。
他提出离开提出得太过自然,像是不是之前说“没那么容易走”的人一般,弟子看向他,手不自觉一动。
其他人看到了他的动静,尘不染也注意到了。他侧过头,问:“你想跟我一起走?”
其他人几乎是瞬间便想起了之前的翻窗事件,视线悄然转向书生。
弟子觉得自己分明什么事也没做,但莫名如芒在背。他也没想跟着下车,只迟疑着道了声珍重。
满头白发的人下了马车,走时还不忘带走自己拿了一路的小树枝。
直到那身粗布麻衣融入人海,弟子像是想起了什么,慢慢敛下眼睫,收回视线。
尘不染下了马车后就顺着街上慢慢走着。
街上人多,路边多是头发斑白的老人,他走在其中难得的显得不突兀,只是被几位顶着稀疏头发的人问用的何生发药。
很遗憾,这些发量多少显得有些危险的人依旧没有要到生发药。
从青山镇到瞿州一连花了好几日,原本带的药单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唯一完好保存的纸质的东西便只有话本子。
但好在记忆还算不错,尘不染记得药单上的内容,一条街走到尾,要的药基本凑齐。
他边走边逛,中途还和人一起围观了一场卖假药的和不慎买了假药的人的骂战,最终卖假药的人被带走,人群散了,天也黑了。
左右无事,带路上的话本子已经看完,终于围观完全程的人想着找两本睡前读物,于是开始四处闲逛,试图找个书铺。
书铺没找到,但闻到了酒香,顺着传来的还有一阵歌声和笑声。
每个地方总有这么一条街,尘不染也不避讳,径直穿过。
街上人光鲜亮丽,男男女女站在街边揽客,让进去喝两杯听两首小曲,耳根子软的人没经住劝,笑着便进去了。
店里人招揽着,从街上路过的人无一幸免,没进店里,却无端沾染了胭脂味和酒味。
——尘不染幸免了。
在卖药的街上,他能融进人群无甚差别,走在这里时却明显格格不入,揽客的人自动跳过他,热情和下一个路过的人打招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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