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能臭美,几乎每月都要买新衣服。家里衣柜挂着的衣服,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剩下一少半是那立文和儿子的。“吱嘎——”张子建一个急刹车,把正陷入沉思当中的那立文闪了一下,坐在她腿上的儿子差点儿磕到头。“干什么突然停车?差点撞到儿子的脑袋。”那立文生气地冲着张子建吼道。张子建没有回答,气冲冲地推开车门下去了。吉普车的车棚很高,车窗很小,又是冬天,车窗上蒙了一层白霜,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那立文跑进了卧室,不禁呆住了。
她看到了什么?
胖儿子阳阳光着小屁屁站在炕上,正在晾他的小鸟。
而线裤和小裤头都扒下来胡乱地扔在一边。
“怎么了这是?脱了你不冷啊。”她急忙上前拎起被子想给他捂上。
结果。
她掀开被子发现,褥子上画了一张不规则的地图。
好大一面地图啊!
唉。她长叹一声。
黎明时分,自己还给儿子把了尿,结果他还是尿了炕。
看看,上身的线衣下摆也湿了一截。
儿子啊,这是有尿遗症。
那立文刚结婚时,在婆婆家过第一个春节的时候,半夜里,张子建的大哥张子雄七岁的孙子来了个水漫金山。
他大嫂杨佩霞一边给收拾一边说:“唉,这是像他爷爷了。”
什么?那立文表示有听没有懂。
杨培霞看她一脸迷糊,低声解释道:“你大哥啊,我和他结婚头两年,总要晾被子。”
那立文:“······”
她挠挠头,还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杨培霞说:“你大哥的肾那时候可不好了,家里也穷没钱治。后来条件好了才去治好的,谁想到孙子也有这毛病。”
那立文总算是明白过来,她捂嘴忍笑差点把自己憋死。
话说,大伯哥是成年人,那得画老大一面“地图”,这把被子晾在外面,人家一看就是大人干的,这得多难为情啊。
她回家后问过孙子建有没有这个毛病,他摇头说才没有,他三岁时就不尿床了。
那立文又偷偷去问代云,代云说张子伟没有这个毛病,她儿子小涛也没有。
也就是说,他们哥三个,只有他大哥有这个毛病。
那立文只知道婆婆吕凤珍肾炎很严重,但没想到她居然是尿失禁。
还是一次婆婆骂了二嫂代云,代云很委屈,和那立文诉苦,说她连婆婆尿湿的裤子都给洗过,结果还是老挨骂。
那立文不相信,问道:“什么?我没听错吧,咱婆婆不是肾炎吗?”
代云努努嘴:“那是为了好听才这样对外说的,咱婆婆尿失禁,没看她从来不去串门吗,咱那个姨婆婆不是在兴隆住,她过年过节去了都是只待一会就回,连饭都不吃。”
“我的老天!”
那立文捂着肚子笑得不行。
婆婆吕凤珍特别爱干净,那干净程度令人发指。
人家的炕也就是在晚上睡觉时擦一遍完事,她不,她要一天擦三遍,早、午、晚各一遍。不光是炕,家里的砖地也要每天擦上三遍,擦的锃亮。
谁知这样有洁癖的婆婆,却得了如此不堪的脏毛病。
难怪婆婆家院子里总是被单、褥面随风飘。
最初,那立文还惊叹于婆婆的爱干净程度。
现在,终于明白了原因。
可没想到啊没想到,她儿子张子建没有被遗传,竟然隔代遗传给孙子了。
你说说,传什么不好啊,竟然传这玩意儿。
人家都是传家宝,她家却是传······尿炕,也是没谁了。
真是的。
上辈子,自己疏忽了这一点,儿子到了八、九岁还经常画地图。
后来,还是老妈带着他去看了医生给治好的······
想到了这里,那立文决定过两天就带着儿子去看医生,早点把这个病看好。
不然。
儿子大了会自卑的。
“儿子,脱光光赶紧钻被窝,这样露着又会感冒了,到时候还要扎针针。” 她顺手把儿子的线衣也扒了下来,用另一床被子把他包上。
胖儿子最怕打针了,这一点和她很像。
“妈妈,肚肚饿—— ”
胖儿子在被窝里激灵灵打了个冷战,露着小脑袋答非所问。
嘿嘿,这小子从小就是个吃货。
只要是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儿就是找吃的。
“一会儿暖和了穿上衣服,洗完脸就吃饭啊。”
那立文把他连被子一起放在旁边,把画了地图的褥子卷起来扔在沙发上,等张子建回来让他去拆洗。
“乖儿子,坐在这儿等着啊,妈妈去给你找衣服。”
那立文嘱咐儿子一句,转身去衣柜翻儿子干净的衣服,找出来之后放在炕上烘热再给儿子穿。
“妈妈,吃包包去。”胖儿子啃着手指头对她说。
“······好,一会儿咱娘俩洗完脸、刷完牙就去吃包子。”
那立文顿了一下,点头答应着。
她忘记了,这个胖儿子小时候喜欢去饭店吃饭,哪怕是路边的小吃店也行。
同样是煮鸡蛋,在家里一口都不吃,进了饭店就大口大口地造。
很好地诠释了“别人家的饭碗就是香”这个道理。
那立文给儿子穿上大棉袄二棉裤,又在外面套上一件牛仔面料的羊羔毛棉服,才带着他出了门。
按照从前的记忆,带着儿子走出胡同,迎面便是主街中央大街,右拐不到一百米到了那间包子铺。
这家开在中央大街边上的包子铺是娘俩开的,专门卖牛肉馅包子,生意很好。
即使现在过了饭点,依然有人来店里买包子。
别看儿子才三岁,成人拳头大的牛肉包子一顿吃了两个,还有一小碗小米粥。
牛肉馅发面包子一块钱三个,儿子吃了两个,那立文吃了一个。
一顿早餐花了两块钱。
九十年代的物价就是便宜。
娘俩吃饱喝得,出门叫了一辆人力三轮车,坐上往工地而去。
那立文昨晚上发疯把脚扎了,走起路来很疼,只能打车。
可惜啊,这时候没有大街小巷到处跑的出租车。
只有这种人力三轮车,坐在上面呼呼吹着冷风冻死个人。
那立文把儿子的脸捂在自己的胸口,以防他灌一肚子北风。心里想着,一定要去买几个口罩戴着才行。
她可是经历了三年口罩期,习惯了出门就戴口罩。
这咋一不戴口罩出门很是不适。
出门时找了半天,家里没有口罩。
她只好用长围脖把儿子和自己的口鼻围上。
这也是这个时代东北人冬天惯有的装束。
工地离她家不算远,在河东街的桥边,三轮车走了大概一刻钟就到了。
工地里的楼房只是红砖砌完,外墙还没有抹水泥。
这时建的楼房基本上是砖混结构,还没有框架结构来建楼的。
在大门口有一排简易房,这就是他们的办公室。
从外面看着简易房不咋地,进到屋子里却装饰的很好,屋子里烧着铁皮暖气,非常暖和。
老孙媳妇杨大姐看到那立文来很是诧异。
要知道从前,那立文可是从不和他们这些人来往的。
那立文看到杨大姐的表情,在心里苦笑。
不明白自己从前怎么就那么别扭呢,多读了点书而已,有什么可清高的?
杨大姐毕竟是场面人,只是诧异了那么一下下,便十分热情地招呼起来。
“哟,稀客稀客。快来炉子边儿坐,外面冷着呢。来来,喝杯热茶暖和暖和,这可是你孙哥刚刚买的猴儿茶。
哎呀,这大胖小可真稀罕人!
快来让嫂子抱抱。”
一声嫂子,让那立文刚刚入口的热茶差点儿喷了出来。
她半天才想起,包工头老孙是大伯哥张子雄的徒弟,可不就是和自己三岁的儿子同辈嘛。
如此说来,这个杨大姐还得管自己叫婶儿喽。
别管年龄大小,辈分在那占着呢。
刚刚进门时,自己可是管人家叫杨大姐的。
不管,各论各叫。
“大姐,那什么,我是来看看阳tຊ阳他爸工资的,家里到现在煤还没有买,我们娘俩都冻感冒了。”
那立文直截了当地说道。
说完,她假意低头喝茶,眼角余光偷偷瞟着杨大姐。
话说,这猴儿茶味道真心不错,挺好喝的。
猴儿茶也是绿茶。
那立文一直喜欢喝茶,尤其爱喝绿茶。对茶叶还是有点儿了解的,这猴儿茶即使现在也得五六十块钱一两。
杨大姐听了那立文的话,眼睛闪了闪,脸色也变了好几变,然后才笑着说:“ 嗨,孩子他爸咋不早说呢,这儿事儿闹的,都这前儿了还没买煤那能行呢。现在,我就把他的工资开给你。我看看啊,他是几月份没开工资······”
撒谎!
那立文从她变幻的脸色当中,已经看明白了。
“有三个月工资没有开,从八月份开始就没开。要不是家里实在是打不开点儿,我也不会来麻烦你的。你不知道,前几天,我和儿子都得了重感冒,花了不少钱。儿子好了,我这还没有全好。”
那立文苦着脸说。
杨大姐放下阳阳,去她的办公桌前坐下,一边用钥匙开抽屉,一边对那立文说:
“正好我们工地刚刚买回来煤,一会儿啊,我就叫下面的人先给你送去一吨煤,你先烧着,不然这大雪天的可是受不了。大人还成,小孩子真不抗冻的,可别把孩子冻坏了。
哦,对了,工地有些废板材,等会儿也给你拉一车去,留着引火。”
那立文一脸感激的样子:“那就谢谢杨大姐了,我们家的木头还真快让我败活光了。”
给就收着,没必要客气。
从前自己就是太假假咕咕的了,不和外人交往,更不要别人给的东西。
重生一回, 可不能再那个样子。
“不用这么客气,以后啊,你缺啥少啥就尽管来找我。子建忙顾不上说,你自己来啊,别和嫂子外道。”
杨大姐一边拿账本一边说。
这会儿又和她自称嫂子了。
那立文笑:“好的,以后我可真不客气了,大姐。”
她才不叫嫂子呢,叫姐显得更近一层不是。
“咱姐俩也不算外人,不用客气。”杨大姐说着随意翻了翻账本,从包里数出两千四百块钱给那立文。然后,开了张收据让她签了字。
那立文顺利地拿到张子建的三月工资,还白得了一吨煤和一车板皮,心情大好。
临走时,杨大姐对她说,那一车板皮让工地的小工都给用电锯截出来,然后再送家里去。不然,张子建不常在家,她一个女人还带着小孩儿也干不了这个粗活。
看人家做得多到位呀,那立文向她致以真诚的谢意。
从工地出来,那立文决定先带着儿子去百货大楼买身新棉袄。
她低头看着身上穿的草绿色腈纶棉半大棉服,心里狂吐槽:王八蛋,给自己买件衣服竟然选绿色。
不行,一定去重新买一件。
想到张子建身上穿着的米灰色长款羽绒服,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孙贼儿!
你给自己买的是羽绒服,给我买的就是腈纶棉的。
一件羽绒服要二百多块,一件腈纶棉棉服才几十块而已。
张子建还真是把自私自利展现的淋漓尽致。
第 九章 有钱不赚是傻瓜
那立文背着儿子走到百货大楼的十字路口,正巧碰到孔令东在值勤。
孔令东是张子建的朋友,从前在亚布市当消防兵,退役之后留在亚布市当了一名交警,总在这个路口执勤。
看到他,那立文眼睛一亮。
她想起在春天的时候,孔令东看到她曾和她说起过,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事儿,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在他值勤的这个路口附近盖个板房,开个公用电话亭,带孩子也不影响。
在九三年,别说带手机的人少之又少,就是家里安座机的也是凤毛麟角。
大家有事都是到外面找公用电话亭打电话。
这两年,腰上别着BB机的人开始多起来。
一旦接到传呼信息,就得到处找电话去回 。
在公用电话亭里,打一次电话市内的一次收五毛钱,接听传呼也要收五毛,长途则是一块钱。
开个公用电话亭的同时,还可以顺便卖个报纸、卖个杂志、或者勤快点的再卖点儿茶叶蛋。
孔令东说,一个月下来真心不少挣钱,不挣不挣一个月也能有千八百元的收入。
就是每天要守上十二个小时,夏天热冬天冷有些辛苦。
孙令东和那立文说这些的时候,她正和张子建吵架吵的不可开交。
然后她赌气说,不干,凭什么要出来遭这个罪。
现在。
重生而来的那立文可不这么想了。
有钱不赚是大傻瓜。
哪怕一个月赚上三五百的也行啊,都比自己的工资高。
赚了就是自己的,手里有钱腰杆子才硬。
也省的在家里和儿子大眼瞪小眼,平白浪费时间。
再赌气也不能和钱过不去。
那立文无比唾弃那个无脑的自己。
放着好好的挣钱机会不干,活该你后来遭罪。
想到这里,她领着儿子走过去观察起地形来。
这个路口是市里最繁华地带,交通岗亭后面是新开的自由市场,来来往往的人很多。
话说,在这里开个电话亭再好不过了。
那立文抚着下巴想:不错不错,挨着市场,完全可以把电话亭盖的大一些,不做电话亭以后还能做点别的买卖。
要说干公用电话亭,最红火也就是几年的事儿。
大约到两千年左右,手机便开始普及了。
不过那时候还是有它的存在价值的。
那立文在京城时,一直到2010年,还能在街口看到公用电话亭,也有人过去打电话。
即使到那时候公用电话亭不大红火,还可以改做别的,比如做个书亭什么的都可以。
最最有利的是,在这里盖上电话亭之后,地方可就归自己所有。
上哪儿去找这样的好事儿去?
那立文特想锤上一世的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
你怎么会那么死心眼儿?
真是蠢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过几年,这里可是黄金地带啊,花钱都买不到的地盘。
而且,自由市场扩建之后,这里的动迁费非常可观。
“小嫂子?”
那立文正在捶自己的脑袋,一道声音在身后响起。
她的拳头举在半空,僵硬着身子回头,是孔令东从交通岗亭里出来了,正一脸古怪地看着她。
“呵呵~呵呵~小孔今天值班啊?”
那立文尬笑着缩回手,插进棉服兜里去。
“嗯,今天我值班。小嫂子,你在这里看什么呢?”
孔令东问道,弯腰抱起了阳阳。
张子建在家里是最小的,他的朋友比他小的都叫他小哥,也就管那立文叫小嫂子。
阳阳也不认生,看着孔令东咧嘴笑。
“儿子,问叔叔好。”那立文教他。
“叔叔好——”阳阳听话地叫道。
孔令东笑了起来:“欸~好,你也好啊。走,进岗亭里暖和暖和,瞧这小脸冻得通红。”
“不太方便吧?”那立文迟疑着。
“没事儿,你们坐在里面,在外面一点儿都看不到。”
孔令东解释道。
那立文抬头看向交通岗亭,那个红白杠的圆肚子交通岗亭围挡建的是高,坐在里面外面还真看不见,像孔令东这样身高一米八的人,站在里面也就能看到胸部以上。
进了交通岗亭,一个在执勤的小交警冲着她们笑笑,扭头继续工作。
交通岗亭里点了一个小电炉,通红通红的,使小小的空间非常暖和。
以前还以为交警冬天挺遭罪的,没想到里面竟比自家的温度都高。
“阳阳,这个东西可不能碰,会烫手的知道吗?”孔令东指着小电炉对阳阳说。
阳阳满眼好奇地盯着通红的小电炉,一个劲儿地点头,同时把一双小手缩在身后,很怕烫到他。
当孔令东知道了那立文的想法之后,立刻大力赞成。
“哎——小嫂子,你这样就对啦嘛,到时候电话亭挣的钱一分都别给我小哥,你自己留着当私房钱。”
他说。
一旁的小交警看看他,眨眨眼出去了。
那立文:哀家也是这样想的。
同时,她一脸感激地看着孙令东,这还真是个正直的人,他和张子建是好朋友,却能直接点拨自己要留后手。
“那到时候可要麻烦你多关照了。”
那立文冲他一抱拳道。
孔令东挑眉,他有些讶异那立文的改变。
他笑笑摆手:“在我这一亩三分地儿,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那啥,小嫂子,我小哥现在不是在工地开车吗?从工地上要点废弃的铝合金轻松的事儿,不用额外花钱去买。”
那立文:自己还在想着兜里的这两千四百块钱,还没等热乎呢,八成就要花掉了,这下子可省下来了。
孔令东继续说:“还有啊,也不用花钱找人盖,现在工地上闲人不少,叫几个人用不上两天就能整好。”
“嗯嗯······”
那立文一个劲儿地点头,这个主意好,她就没想到。
“至于安电话的事儿,嗯,tຊ你就安一个就行,然后嘛,整两部电话机,可以交替使用。······这样,我去给你找人安,不用花安装费,只需买个电话就行。”
孔令东想了想又说。
噢,对了,安电话可是个大头,得两三千块钱。
让他这一说,自己又省下了一笔钱。
孔令东还在接着往下说:“小嫂子,电话钱我先给你出,等着到时候我有地方报销。”
那立文想起来,孔令东有个在建委当副主任的老丈人,他的媳妇儿是建委的出纳员,他有可能是去找他媳妇儿报销。
呵呵~你看人家多活泛。
“别,这已经够麻烦的了,电话的钱你去找阳阳他爸要。要不,就等我电话亭开业挣钱了再还你。”
那立文赶紧说道。
人家这样说,这样做,咱不能理所当然地就接受啊,这人情可不小。
“再说。”孔令东摆摆手回道。“小嫂子,你把电话亭盖大点也好,这样就能安上一张床,阳阳困了可以在上面睡觉,也不耽误事儿。”
那立文听他这样说觉得也行,不然原本想把儿子送去托儿所。
第 十章 凡事只有靠自己
儿子才三岁,按周岁来算才一岁半,送去托儿所太小,她心里还真不忍。
再说,儿子现在还尿床呢,送去了也是麻烦事儿。
带在身边最好,安上一张单人床有了休息地儿,两不耽误。
小孔说没事儿就让阳阳在岗亭里玩儿,他也能照顾一二,饿了不用那立文管,困了就送回去睡觉。
那立文:有这好事儿上哪儿找去。
看看儿子戴着小孔的大檐帽,趴在岗亭的大平台上,津津有味地望着外面来往行人和车辆,半天没动弹一下,这是非常感兴趣,在这里能待得住。
那立文和孔令东道别,先带着儿子去了大医院。
还是儿子的身体重要,至于买衣服什么的稍后再说。
儿科医生检查了一番,又详细询问了儿子的情况,然后给开了几贴膏药,说是贴在肚脐眼儿上就能治好这个病。
那立文猜测这个儿科医生是学的中西医结合,他开的明明是中药贴嘛。
嗯,用中药贴比较好,不然那些苦苦的药片子,三岁的儿子肯定不爱吃,打针就更不可能了。
那立文带着儿子刚刚走出医院,便碰上匆匆赶来的张子建。
“我儿子怎么了?”他问。
那立文学他翻着白眼回道:“还不是你家的遗传病。”
“我家有什么遗传病?”
张子建皱眉疑惑。
那立文没好气:“你妈有什么病你不知道?”
张子建有些傻:“我妈?······肾炎。你不会说我儿子有肾炎吧?这么小就有肾炎,那可不好。”
那立文再一次翻白眼:“什么肾炎,是尿——遗——”
张子建愣住了,半天说道:“儿子才多大,尿床不是正常吗?什么尿遗不尿遗的,你别瞎说。”
“可拉倒吧,正常三岁孩子有很多不尿床的,除非是有尿遗的毛病。
我可早就听说你家有这个遗传了,二宝、安民、还有你大哥······”
那立文幽幽道。
“去,谁说我大哥有那个病了。”张子建很不高兴地说。
他大哥是堂堂的工程公司经理,被人知道有这个毛病多不好。
“谁说的?你大嫂啊。”
那立文斜睨着他回道。
张子建不吭声了。
路上,张子建看着那立文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那立文不耐烦地说道。
张子建一脸震惊:“啧,媳妇儿,你变了,学坏了,现在怎么净说粗话。”
那立文不以为然:“说屁就是粗话了?好像你属草爬子的不拉屎放屁似的。”
张子建深吸了几口气:“······那什么,你今天去工地了?”
那立文:“去了,怎么了,不行吗?”
张子建:“行,怎么不行。就是,你去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和你说?和你说了你能让我去吗?”
那立文冷哼道,扭头看着他的脸。
“三个月的工资我都领回来了,不然我还没钱给儿子看病呢。那个煤的事情······”
张子建立刻说:“大哥今天和我说了,他说下午就给咱家送去,还有一车木柈子。”
“哼,我们娘俩在家不闻不问的,你这一回来就又是柴禾又是煤的。”
那立文很不是滋味地嘀咕道,随即又告诉他。
“噢,对了。杨大姐也给了一吨煤,还有一车板皮。”
孙子建看向她:“你开口跟人家要的?”
“我才没那么掉价呢,她又不是我亲姐,我凭什么去跟人家要?她主动给的。”
那立文没好气地回道。
心里倒是很高兴,这下子没花钱就得了两吨煤,差不多够一冬天烧的了。
听楼上张淑梅说,现在一吨煤要一百零五块钱一吨,两吨煤就省下了二百多块。
呵呵~相当于自己工资的三分之二还拐弯。
“喂,你早上烧的煤从哪里整的?”那立文忽然想起了这件事问道。
张子建得意地笑:“嗯,我一大早去彩印厂给打更的大爷一盒红梅烟,他就给我装了一盆煤。还别说,彩印厂买的煤是水洗煤,特别好烧。”
那立文:“蛀虫······”
张子建不以为然:“咋地,反正是公家的东西,不占白不占。”
那立文:“······”
大概那些国有企业就是因为这些个蛀虫才会倒闭。
“你想好了,去开电话亭?那个可挺辛苦的。”张子建扭头对那里文说。
那立文:“想好了,挣点是点儿,总比指着别人差点儿饿死冻死强。我算是看明白了,谁有不如自己有。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靠谁都不行,凡事只有靠自己才最可靠。”
张子建:“······”
听了那立文的话,他的脸色很不好看,久久沉默不语。
“你见到你老板时想着问问你老板,工地有没有剩下的铝合金,旧的就行,他能给最好,要钱咱花钱买点也行。
我想在自由市场南门盖个铝合金房,这样比板房暖和堪用。”
那立文不管他什么脸色,过了一会儿对他说道。
“小孔也和我说了,这些你就不用管了,用不上三天准给你安排的妥妥的。”
张子建缓和了脸色回答。
那立文看向他:“我可告诉你啊,尽量往大了盖。”
张子建 拧眉问:“整那么大干什么?五六个平方就够了,盖大了取暖是个问题。”
那立文摇头:“不行,那太小了,最少二十平,要是三十平就更好了。
到时候隔成两间,电话亭稍微大点儿,另外一间小一点。电话亭里我想摆些杂志、书、报纸什么的带着卖。
取暖还不好说,搭个炉子弄个火墙,再买个电褥子不就解决了,或者像岗亭里点个小电炉。”
“那么大啊······”张子建迟疑着,“那可就得占市场的位置了,估计得花点钱了。取暖可不能点小电炉,那玩意儿太费电,也危险。人家交警岗亭用电不花钱,咱们自己家可不行。”
那立文:“少来,我都问了,人小孔说,岗亭旁边那块地方他就能说了算。市场里的地方谁占算谁的,顶多付点摊位费,一天块八毛的,这点事儿小孔说他也能给解决,怎么到你这儿了就得花钱,哼。”
“嘿嘿,让你看穿了。”张子建嬉皮笑脸道。“我就是想要个烟钱······”
那立文:“麻蛋——你就跟我耍心眼儿吧。你也就是耍个烟而已,抽烟你用得着花钱买烟吗?上你大哥那里拿上一条就够你抽上一个月的了。”
张子建一脸震惊:“我说你今天怎么了?又说脏话又骂人。”
那立文梗着脖子歪头看着他:“跟你妈学的,怎么了?你要是再惹急了我,我还会一串呢。”
张子建急忙摆手道:“姑奶奶,你可别和老太太学。你是有文化的人,不能说那些污言秽语。”
那立文撇嘴:“你妈成天把污言秽语挂在嘴边,你怎么不去说你妈?和我倒是来劲儿了,怎么就那么双标呢。”
“我哪儿敢去说我妈啊,老太太还不得拿着鸡毛掸子追我二里地呀。”
张子建耸耸肩无奈道。
每次老太太骂人撒泼,他都觉得丢人,可是谁敢说老太太一个不字,那不就反天了。
“你以为我就不拿鸡毛掸子?等着,赶明我就去买一根回来。”
那立文挑衅道。
张子建一脸无语,牙疼似的抽气:“这家伙,手脚都不解渴了,现在还要准备凶器,还真是媳妇儿随婆婆······”
第十一 章 抓紧时间挣钱
那立文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瞬间僵住了。
她气急败坏地拧着张子建的手背:“你妈才是泼妇,你们全家都是泼妇,全家就没一个好东西。”
那立文的婆婆吕凤珍非常泼辣,是远近闻名的泼妇。
还是极品泼妇。
见谁打谁的那种。
怼婆婆,闹妯娌,和所有亲戚都打成了乌眼蜂,从不来往。tຊ
哪怕是唯一的亲姐姐,那也十几年互不来往。
后来还是下一代长大了联系起来,她才和亲姐破冰。
至于左邻右舍、小商小贩,就没有她不下手的。
因为实在是太厉害,导致家儿子,女儿都不好找对象。
所以,张家的儿子都是大龄才结婚。
也就是她家几个孩子长得好,又很争气,全凭自身本事找到了眼瞎盲目的姑娘。
张子建的大哥张子雄和二哥张子伟都是离了再结的二婚头,哥俩头一个媳妇儿,皆因为受不了婆婆吕凤珍无端的指责谩骂不和他们过了。
凡是嫁到张家的媳妇儿,就没有不被她磋磨过的。
记得那立文刚刚和张子建订婚的时候,她家的附近住着一个媳妇儿李玉珍,她老公也是养大客车的,只是和大姐那立思在车站等客时认识而已。
她便好心地对那立思说:“可得让你妹妹三思,那家人家可复杂了。尤其是那个婆婆特别不好相处,就你妹妹那么文静老实,肯定会受气的。”
那立思听了没在意,反而说:“没事儿,张子建说了,他自己有房子,一结婚就单过,不和婆婆住在一起,不招不惹她她还能故意找事?”
李玉珍叹气:“你是不知道啊,那个老吕太太可不同于一般,无理都能搅三分。而且啊,他们家三个儿子都是大孝子,可听他妈的话了。”
那立思还是不以为然:“再能无理取闹,也不和她天天在一起,招不到也惹不到他,只不过是逢年过节能去去而已。放心吧,我妹妹可不是我,你看着她文静,其实厉害着呢,没人招惹她乖得很,要是惹她不痛快那可就够喝一壶的。”
当大姐的都这样说了,李玉珍作为旁人也就不说什么了。
那立思和那立文说了之后,她也觉得不住在一起应该没事儿。
在八十年代,订了婚之后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极少有反悔的。
那立文当时就想,如果结婚后婆婆要是敢打骂她,或者指使张子建打她,绝不受着,坚决反击。
婆婆又不是亲妈,没有养过她一天,凭什么受她气啊?
生养自己的亲妈都没有捅过她一手指头呢。
张子建也别想动自己一下。
于是。
两人结婚时,那立文就和他来了个约法三章:
第一,不能骂她,骂了就离婚不过。
第二,更不能打她,要是打她一巴掌,那就更不能过了。
第三,不能出轨,出轨就卸掉第三条腿。
后来,张子建出轨了,那立文很想卸掉他第三条腿。
无数个夜晚辗转难眠,夜不能寐。
但是,看到天真无邪的儿子,那立文打掉牙齿和血吞,咽下了这一口气。
这是后话。
那立文还算是幸运,大概是张子建也知道他妈什么德行,所以,结婚之后很少要求她去婆家尽孝献殷勤。
只有过年过节不得已时,张子建才会带着她回去。
可就是这样少之又少的日子,婆婆阴阳怪气的话也没少说给那立文听。
你说过年过节大好的日子,谁愿意听不好听的话,晦不晦气。
比如有一次,婆婆问她:“在家里剩饭剩菜谁吃啊?”
那立文回答:“当然是我们俩吃啊。”
婆婆立刻生气了:“什么?你让子建吃剩饭?他从小就不吃剩饭,这可不行。”
那立文反问:“他不吃,总不会让我自己吃吧?”
婆婆吊眼梢子一挑:“那当然了,以后给我记着,剩饭你自己吃,不准给子建吃。”
那立文来气了:“凭什么啊?我就该死该吃剩饭啊。”
“你······你个少教的,书都读狗肚子去了,还敢和我顶嘴······”婆婆挥起巴掌就要打她。
那立文才不会等着挨她打呢,一把推开她,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喊:“从今往后,我家的剩饭全都给你儿子吃,你看着的······”
她跑了,还放下狠话,登时把老太太气了个倒仰。
这下子可坏了,她把所有儿女都招到面前,对着张子建一顿撒泼打滚,非要让他回家打媳妇,说什么打到的媳妇揉到的面,媳妇儿不听话就是打得少了欠收拾。
这些话是那立文过后知道的。
她心道:看来那个老刁婆就是公公打得少,才会让她如此张狂。
张子建没听他妈的话回家打媳妇儿,而是跪地相求:“媳妇儿,我知道是我妈不对。但你能不能看在我面子上忍一忍,以后有火回来冲着我发,认打认罚。”
那立文不干:“大过节的让人不顺心,老在那里说些嘎达牙的话,我又没什么错,我凭什么要忍,忍不了。”
张子建磕头作揖:“求求你了,好媳妇儿,给我点面子好不好?好不好嘛?”
那立文吸气:“说小话我忍着,可是想要打我我可不受。”
张子建说:“嗯嗯,我已经警告过咱妈了,不准她对你举手就打,张嘴就骂,不然我和她断绝关系。”
那立文问:“说好了,我要是在你妈那里受了气,回家你认打认罚?”
张子建点头:“我说的,我凭灯发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好吧,既然你要做孝顺儿子,那么就承受来自你妈的邪火吧。
所以。
每次去婆婆家听了小话她都忍着不出声,回家之后就变着法儿地折腾他儿子。
张子建只能乖乖承受。
也因为如此,她养成了手欠的毛病,一生气就想上手。
而且,特爱扇他嘴巴子。
就是这张嘴巧舌如簧,哄骗了老爸、哄骗了大姐,才会忽悠自己嫁给他,让自己凭白受鸟气。
······
张子建原本没好气地瞪那立文,张嘴想要回击,可当看到她那冒火的眼睛,颇有大战爆发的趋势。
他速度扭过头去。
“哎——媳妇儿,那边有卖打糕的,我去给你买几块吃。”
路边有个鲜族老太太,推着小车在吆喝着卖鲜族特色小吃。
“不吃。”
那立文气道。
当她没看出来,他这是在转移话题。
“吱嘎——”
张子建把车停下了,顾自下了车,一边还说着。
“别撅着大嘴了,你看我一看到朝鲜老太太,就想你最爱吃打糕,我对你多上心啊。”
那立文坐在车里运气。
这个人就是这样子,惹了你之后瞬间就能跟没事儿人一样。
真是气死人不偿命。
胖儿子看到爸爸下车了,便开始闹着要下去看热闹。
那立文没办法,只好也抱着他下去了。
朝鲜老太太推个老式的木制婴儿车,车上搭着木板,上面铺着一层厚塑料布,又铺上一层白布,白布上摆着白方盘,盘子里摆着各种小吃:打糕、土豆糕、米饺、炸辣椒,还有两样小菜:拌泥鳅鱼和拌明太鱼。
“妈妈,我要吃鱼鱼。”儿子指着泥鳅鱼叫道。
“那个是用辣椒拌的,太辣你不能吃。”
那立文哄他道。
“要吃。”
儿子的哈喇子随着他说话声开始往外流。
那立文赶紧掏出手绢给他擦口水。
她严重怀疑儿子是小猫托生的。
在儿子才六个月的时候,那立文带着他去海滨市走亲戚。一大家子到海边去玩儿,儿子看到有人在礁石上抠海蛎子吃,当时把他馋的只伸小舌头。
后来。
能吃饭了,他见到海鲜就馋,什么鱼都吃,性子还急,被鱼刺扎了几回都没记性。
“好,给我儿子来半斤泥鳅鱼,再来半斤明太鱼。”
张子建宠溺道。
“那个炸辣椒也来一些,鲜族人做这个特别好吃。”
那立文对他吩咐道。
“你吃过啊?”
张子建问。
“当然吃过了,我同学有好几个鲜族人呢。”
那立文答。
看着这些朝鲜小吃,那立文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来。
上学时,她可是没少吃这些鲜族小吃,几乎都是他送的。
与几个鲜族女同学交好,也是因为他。
要不是对鲜族男人有偏见的话,自己差点儿就和那个高大帅气的男孩儿谈恋爱结婚了。
当年,要是选择了那个人,就不会有那么多波折,更不会有张子建什么事儿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张子建把老太太卖的各种小吃都买了一些,分门别类地装了好大一包,花了三十块钱。
那立文在一旁感叹:九三年物价已经开始上涨,但是这些吃食依然如此便宜,瞧瞧这时候的钱多实成。
可得抓紧时间多挣钱,其他事情都往后靠。
第十二 章 曾经同住一个屋檐下
三人正准备上车,张子建的BB机“嘀嘀嘀”地响了。
他扭过身去,从腰带上摘下汉显BB机背着那立文看。
这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怕自己看到吧。
要搁从前,那立文看他欲遮又掩的架势,早就上前抢过传呼机看看,看不到也要大吵一顿。
现在嘛,她只是撇撇嘴,抱着儿子上了副驾驶坐下,咣当关上了车门。
其实,她也曾经偷偷查看过张子建的BB机,上面除了老板发的信息,再没其他人的。
这就很tຊ不正常。
若是以前,她又得找茬吵一架。
现在嘛,才不会为这事儿生气去,不值得。
就比如她现在有乳腺增生,不就是生闲气生的吗?
为了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遭罪又遭钱,傻不傻!
想到了乳腺增生的毛病,她决定要去省城好好检查,早点开药早点治好。
上一世,她就是后来去省城看病,医生给开了一种药,吃了不到一瓶就好了。
但是,时间太长了,她已经忘记是什么药了。
······
张子建看完传呼,上车对她说:“得了,赶紧送你们娘俩回家,老板呼我了,让我去车站接人。”
“哦。”
那立文漫不经心地应着,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快十二点了。
“哎呀,快十二点了。我还想去商场买羽绒服呢,现在也去不了了。”
每天中午这个时间段,都是她和儿子午睡的时间。
张子建说:“ 等明天再去买吧,到时候我陪着你去。”
那立文看都不看他说:“看看吧,等我和儿子午睡完,愿意动弹下午我们娘俩去逛。你是大忙人,明天不定又有什么事,可不敢劳驾你。”
“你看你说的,每次你要逛街我没陪着你啊。”张子建拉拉她的手说。
那立文翻翻白眼,把手拽回来:“我最不爱逛街,是你爱逛街,然后硬拖着我去好吧。”
真的,就没见有哪个男人像张子建这样,那么爱逛街买东西的。
他特能臭美,几乎每月都要买新衣服。
家里衣柜挂着的衣服,有一大半都是他的,剩下一少半是那立文和儿子的。
“吱嘎——”
张子建一个急刹车,把正陷入沉思当中的那立文闪了一下,坐在她腿上的儿子差点儿磕到头。
“干什么突然停车?差点撞到儿子的脑袋。”那立文生气地冲着张子建吼道。
张子建没有回答,气冲冲地推开车门下去了。
吉普车的车棚很高,车窗很小,又是冬天,车窗上蒙了一层白霜,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情况。
她努力探过身去,擦了擦车窗抻头望去,只见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妇女坐在马路牙子上,正指着张子建说着什么。
嗯?刚才自己有些走神没注意,莫非撞到人了?
张子建掐腰和妇人吵了起来。
那立文看着想笑,他那副架势可真像个惯爱骂街的东北老娘们儿,掐腰不算,还翘着个兰花指和对方对骂。
她转回身,舒舒服服地坐好等着。
这种场合根本不用她,张子建自己就能搞定。
就他那和他妈不相上下的嘴茬子,别人说一句他能说出十句来。
妇人果然没有吵过他,站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拎着小篮子骂骂咧咧地走了。
“呸,呸,呸。什么人呐,还想讹我,做春秋大梦去吧。”张子建打开车门,回头还冲着妇人的背影呸了几口。
“你可行啦吧,又整出老娘们儿调调。”那立文看不下去,喝止他道。
“气死我了。”他说着坐上驾驶座,咣当关上车门。
“怎么回事?”那立文问道。
“你刚才没看到啊?那个死八婆突然从人行道上下来要横穿马路,多亏我眼疾手快踩了刹车,不然非得把她腿压折不可。”张子建说道,启动车子继续往前开,嘴里还在不依不饶。“麻了个巴子的,还想和我要点儿钱,美死她了,我不甩她一身大鼻涕,讹我?我不讹她就不错,这一脚刹车费我多少油钱。”
那立文:“······你可真够恶心的了。”
胖儿子阳阳擦了一下鼻涕,伸手抹在他爸爸衣袖上。
“哎呀,儿子,你干什么?”张子建尖叫道。
“哈哈哈哈······”那立文笑的不行,“该,让你乱说话。”
阳阳也“咯咯咯”地跟着笑。
张子建用单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抬起要去拿放在驾驶台上的手纸。
“你好好开车。”那立文连忙制止他,“路这么滑,你还分心用一只手开车?”
“那你给我擦,快点,不然让人看了多恶心。”他说。
那立文笑着拿着手纸给他擦掉了,然后回头教育儿子:“以后可不能这样子了,一点不讲卫生,妈妈可要生气打人的。”
阳阳乖乖点头,对他爸爸说:“对不起。”
到家之后,张子建原本不想下车,可惜儿子困了,哼哼唧唧非让那立文抱,不肯下地自己走。
他只好下车帮忙拎东西,率先进屋里放下。
“今晚上我争取早点儿回来,带你们娘俩去吃烤肉。”
他放完东西,出来对那立文说。
那立文抱着儿子进了门厅没吱声。
张子建都走出去了,又倒回来凑到那立文身边,在她脸上用力地亲了一口,嘿嘿笑着捣腾着小短腿飞快地跑走了。
“恶心!”
那立文啐了一口,偏过头用围巾擦被他亲过的地方。
抬头间,看见楼上下来两个女孩子。
蹦跳走在前面假小子一样的高个女孩儿和她打招呼:“那姐,出去了?”
“嗯,没事儿带着儿子出去逛了逛。”
那立文笑着回应。
突然, 她的目光一凝。
后面慢慢下楼的那个长发秀气的女孩子,不正是自己上一世在北方商场门前看到和张子建走在一起的女孩子嘛。
那是深秋时节,女孩子不怕冷穿着一身白纱裙子,嘴里还啃着一穗玉米·····
之所以她印象深刻,是因为那套白纱裙自己也有一套,是张子建夏天时给她在省城买的。
记得在上一世,这几个住在二楼的女孩儿,在元旦前搬走了。
因为。
张子建嫌弃那些女孩儿叽叽喳喳地太闹腾,还冲着人家发过火。
所以。
几个女孩儿不到两月就不在这里住了。
当时,那立文身体不大好,天天闷在屋子里,几乎和她们没有接触过,对几个人都没什么印象。
原来。
她们曾经还住在一个屋檐下,
她竟不知道。
可能。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就已经看对眼儿了。
呵呵~
好!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