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芮有点想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还是没有作声,她问镜子前的宋光平:“您觉得好看吗?”宋光平努努嘴:“再转转,这才逛第一家,不着急。”宋光平换好衣服,对着薄芮小声说:“姑娘,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衣服挺适合我的,穿起来也暖和。”宋光平带着薄芮绕道后面,穿过了一条小巷子,出了巷子便看到热闹的一条长街,摊位上的大喇叭叫喊着各种打折的话术,各个摊位前都站了不少的老人。宋光平指指:“这不比店子里的东西好多了?”
今天周五薄芮下午没课,她昨天接到老板虞信的任务--天冷了,带宋光平去买一身新的羽绒服。
下午两点多的时候,薄芮出校门的时候已经看着宋光平在门口等着了。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还要你一小姑娘带我去买衣服。我都说了不要,虞信非得浪费这个钱。”宋光平穿着一件原本是黑色却被洗成灰色的中山装样式的棉服。
薄芮笑笑:“宋叔叔,我现在是虞老板的员工,老板让我干啥我就得干啥,您这样不去的话我回头估计就要被扣工资了。”
再三拉扯下两人上了公交车。
光明路这一条地下商城都是卖老年人的衣服,因为刚下过雨,地上还有点湿滑,薄芮虚虚搀着宋光平的胳膊。
“宋叔叔这件好看吗?”薄芮指着橱窗里一件款式还不错的羽绒服。
宋光平摆手:“这一看就太贵了。”
薄芮拉着他:“就试一下,不买也是可以的。”
里面的老板娘听见了两人的对话,忙过来搭腔:“您姑娘说的对,试一下又不要钱不满意可以不买。”
宋光平脸上的表情稍显尴尬但是又马上变成了喜悦:“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人老了不中用了。”宋光平说完哈哈大笑两声。
薄芮听着他的话也是脸上一笑。
宋光平穿上衣服,薄芮帮着他拉上拉链:“宋叔叔,您看还可以吗?”
宋光平偷偷瞥了一眼吊牌价格:“这衣服太大了,穿起来不贴身,不暖和。”
薄芮站到他前面一看,觉得穿上还挺合身的啊。
老板娘过来:“姑娘,你说你爸穿起来好不好看?”
薄芮有点想解释他们之间的关系,但是还是没有作声,她问镜子前的宋光平:“您觉得好看吗?”
宋光平努努嘴:“再转转,这才逛第一家,不着急。”
宋光平换好衣服,对着薄芮小声说:“姑娘,我带你去个地方,那里的衣服挺适合我的,穿起来也暖和。”
宋光平带着薄芮绕道后面,穿过了一条小巷子,出了巷子便看到热闹的一条长街,摊位上的大喇叭叫喊着各种打折的话术,各个摊位前都站了不少的老人。
宋光平指指:“这不比店子里的东西好多了?”
薄芮朝着宋光平比了个大拇指:“行啊,宋叔。”
宋光平眉开眼笑,背着手,从长街头走到长街尾,最终以150元的价格购得一件打折的黑色羽绒服,看起来厚实,价格也实在便宜。
宋光平哼着小曲儿,拎着衣服袋子,甚是满意。
两人走着去公交站台的时候薄芮问起:“宋叔叔,您小孩儿在哪里工作啊?”
刚哼着小曲儿的宋光平瞬间停住了脚步,只留下还僵在原地的没有来的及收回去的嘴型,宋光平脸上的落寞一闪而过,他叹了口气说:“我小孩儿啊,叫宋岩。也是读了好大学出去的在一家软件公司上班。”
薄芮附和道:“那还挺好的啊,写代码的工资都很高。”
但是宋光平脸上并没有笑容:“十年前的一个大热天,在他下班回家的路上在,看着一个小孩儿落了水跑去救,小孩儿救上来了,但是我的宋岩却永远沉在了江底,没了。”
宋光平说着拿着满是是皱褶的手抹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薄芮瞬心里一惊。
她瞬间觉得自己的问题唐突了:“宋叔叔,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宋光平用袖子擦了眼角的余泪,强撑出一个笑容:“你跟虞信都是好孩子,虽然话不多,但是我看的出来你们都是好孩子。”
薄芮勉强笑了笑,指了指旁边的一个藤条椅子:“宋叔,我们坐会休息会吧。”
宋光平坐下来,把衣服袋子抱在胸前:“都过去十年了,宋岩应该已经投胎了别家,现在估计也有十岁了,现在正是调皮的时候了。”宋光平转过头来饱含笑意得看着薄芮。
薄芮双手放在腿上扣着指甲,心里其实很慌乱,她不是个会说话会安慰人的人,她只能边静静得陪着宋光平坐着,边想象着现在十岁的宋岩会是什么样子呢,会不会也跟宋光平长得很像,牵着他爸爸妈妈的手在公园里散步呢。
坐了一会,宋光平继续说:“我命好,没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有了一个儿子。”他说着脸上的笑容逐渐漾开去,脸上的褶子也逐渐变的舒展。
薄芮看着他:“宋叔,您跟虞信是怎么认识的啊?”
宋光平看着远处,回忆逐渐清晰起来。
“两年前,那也是个秋天,估计跟现在差不多,我那个时候儿子没了,老伴也走了,我的日子啊,”宋光平用手指着天:“就像今天这天一样昏暗,我整天昏昏沉沉得靠着捡垃圾为生。一天晚上,我正好走到一个桥洞下面,平常没事儿我就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那儿喝点小酒儿,看看风景,那天桥洞里却躺着一个人。我看着没有动静,我走过去踢了他一脚,还是没有动静,我蹲下来,拿手指看他还有呼吸没有,哎哟,你不知道,虞信那小子一声吼‘你有病啊!’把我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桥洞?虞信怎么会在桥洞里呢?”薄芮微微侧过身一脸不敢相信得看着宋光平。
宋光平继续说:“我拍拍裤腿站起来,我问他怎么在这里不回家?他说他没有家。后来啊,我看他可怜,我就带着他回了我现在住的地方。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他也不说,第二天他就出去了,我以为他走了。到了后半夜我听见敲门声爬起来开门,原来是他回来了。脸上灰扑扑的,问他去哪了,他说出去找工作去了。但是那个时候他才十六岁,哪个地方要他啊。我就跟他说让他先暂时住在我这里,等找到工作了再想办法。”
“讲到这我还想起一个事儿,家里就一张床,我让他睡床,他不干,就一个人窝在沙发上,有一次我晚上起夜看着他睡的不踏实,说的什么胡话我也没听清,手里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后来我早上起来一看手里握着的一枚硬币,我当时还笑他,说他做梦都想着赚钱呢。过了一两个星期,他才去了一家车行去帮人家修车,一直做到现在,那个车行的老板的女儿好像也是你们学校的,姓什么来着?”
“是姓邓吗?”
薄芮嘴里机械得回答着,脑子里一直想着宋光平说的那枚硬币的事情。
因为在十六岁初见的时候,她笑他是乞丐,所以临走的时候拍了一个硬币在他的手里。
是那枚硬币吗?他一直留着?
宋光平一拍大腿:“对,是姓邓。听虞信说过一嘴。”
薄芮恍然回神,她想起高一的时候虞信突然辍学,然后一个人来到了淮市吗?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呢?
宋光平看着薄芮出神的样子:“姑娘,他家里的事,最好别问。虞信这孩子,我跟他相处两年多了,人品你放心,这孩子没什么坏心眼儿。就是他自己过得苦了点儿,什么事都得他一个人扛着,他白天在车上上班,晚上去摆摊,还要捣鼓他的摩托车。不过现在好了。”
宋光平笑着:“现在有你能帮他一点儿,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儿。”
深秋的凉意是扎实的,毫不留情的,灌到脖子里的时候心也会跟着冷上一截。
在回学校的公交上,薄芮点开虞信的微信头像看了很多遍,她把头偏过去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放学的学生,傍晚的霓虹灯照在他们的脸上,青春随着光影仿佛在他们说笑的脸上流动,生动又明媚。
宋岩不再拥有,虞信不曾拥有。
这一刻,热闹也一并在她耳旁远去,她心里很空。